周老太太一愣，沒說下去了，而是開始小聲念叨：“奶奶沒怪你呀，這孩子，真是……行了，你吃吧，我還有活沒做呢?！?/br>
    “是我太笨了，我每天上課下課都在學習，依然比不過人家，她那么聰明，家里還有錢，肯定請的都是好老師給她補課，隨便學學就會了，輕輕松松就超過我，真不是我不用功奶奶，我是真的學不會……”

    姜曉曉完全被突如其來的悲傷所淹沒，自顧自地一個勁說。

    周老太太有些無奈。

    “好吧，奶奶知道咱家窮，沒有好條件給你，但不是有句話說勤能補拙嘛，咱再努力努力，再堅持幾個月，等上了高中就好了?！?/br>
    “努力”、“堅持”、“勤奮”，姜曉曉現在一聽到這些就眼前發黑。

    這幾個字眼就像一道道繩索，緊緊地勒住她的脖子，她幾乎要喘不上氣來了。

    “明天奶奶就出去找工作，掃大街也好，給人當保姆也好，再累再苦也沒關系，也得掙錢供寶貝孫女讀書……”

    “不用?！苯獣詴晕嬷?，悶悶地吐出幾個字。

    “奶奶，我累了?！?/br>
    沉默良久，她細聲細氣地冒出一句話。

    周老太太一聽急了，怒道：“你就坐在教室里學學習讀讀書，你累什么？我養你這么大，這么多年每天起早貪黑地干活，回家還要給你洗衣服做飯，我不累嗎？”

    姜曉曉沒說話，頭埋得越來越低，上半身不安地縮起來，并且微微發抖，像個小烏龜。

    “我今天看見你抽屜里藏了本，我給扔了，少看這些沒用的……”

    老太太不停嘀咕著，轉身進屋了。

    過了好一會兒，姜曉曉抬起頭，擦干眼淚，開始收拾碗筷。

    “別動！”老太太厲聲喝道，“你不用動，這些活不用你干，你去學習吧?！?/br>
    “你要是真有良心，知道心疼奶奶，就在學習上多下功夫，爭取下次給我考個第一名回來……”

    看著姜曉曉頹靡的背影，周老太太心里也嘆了口氣。

    馬上就要中考了，為了不讓孩子停滯懈怠，她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希望這樣的激勵能起到效果。

    周老太太暗暗決定，等翻過中考這座大山，一定帶孫女去吃頓好的。

    這一連半個多月，姜曉曉跟磕了藥似的，不要命一般埋頭猛學。

    上課學，下課學，午休學，體育課也學，就連上廁所嘴里都念念有詞。

    顧盼望著她臉上那兩個碩大無比的黑眼圈，眼神復雜。

    “這一次，我一定要超過你！”姜曉曉堅定地對她說，眼里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燒。

    顧盼頷首，沒搭理她。

    “切，怎么可能？”

    人未到聲已至，語氣酸溜溜的像是長了刺，顧盼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何渺。

    “你怎么可能比得過她呀？人家顧盼可是咱班的小公主——”

    “你知道嗎？我上次路過辦公室，還看見老師偷偷給她改分……”

    何渺趴在講臺上俯視她倆，話是對姜曉曉說的，眼神卻像刀一樣剜著顧盼。

    明晃晃的惡意就差寫她臉上了，顧盼也不瞎，當然看得出。

    她困惑地眨眨眼：“你是和我有仇嗎？”

    裝什么人呢！

    看著顧盼這張臉，何渺就想到自己失業在家頹廢酗酒的老爸。

    要不是你爸，我爸怎么會被同行封殺，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何渺沒說話，恨恨地盯著她，悶了一肚子氣，氣得牙根直癢癢。

    礙于她的背景，還不敢拿她撒氣，只能在這嘴欠幾句。

    何渺冷哼一聲走了。

    顧盼若無其事地喝了口水，繼續發呆。

    感受到身邊人火辣辣的視線，于是轉頭望去。

    姜曉曉癡癡地地注視著她，瞳孔張大得幾乎要渙散。

    “她說的……是真的嗎？”

    她說什么了？

    顧盼有些迷茫，自己一直把何渺當傻逼，拿她說話當放屁，左耳聽右耳出，壓根不記得她說過什么。

    于是老老實實回答：“不知道?！?/br>
    相似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一模就考完了。

    “顧盼顧盼，你這回考得怎么樣？”

    剛出考場，姜曉曉就急匆匆湊上來問，語氣有點虛，八成是心里沒底。

    “你估計這回數學能答多少分？”

    顧盼斜了她一眼，不想和她多說，輕輕吐出兩個字：“滿分?！?/br>
    姜曉曉愣在原地，如同被雷劈了一樣。

    考完第二天，姜曉曉就死了。

    班里的氣氛變得壓抑起來，下課也沒人打鬧了，都安安靜靜窩在座位上，像一幫小雞崽。

    顧盼旁邊的位置空了下來，同學們好像知道了什么，沒人愿意和她坐同桌，平時碰到她也都離得遠遠的。

    家里人也商量著給她轉學，正詢問她的意見。

    “我都無所謂?！?/br>
    對她來說在哪都是一樣的，a市，b省，c國，d國，或者監獄。

    都差不多。

    顧盼她爸也感覺自己這個女兒有點不正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轉身便吩咐手下人去辦什么事。

    誰都能殺人，他的女兒不行。

    作為a市金字塔頂端的人物，不知道多少人都盯著他，他可不能落到把柄在別人手上。

    學校所有教室的窗戶上都安了柵欄，學生們就像被關在籠子里一樣。

    顧盼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偷偷溜出去玩。

    天涼了，耗子都抓不到了，她把目光放到頭頂嘰嘰喳喳的小鳥身上，為此還特意買了個捕鳥機。

    第一次用沒有經驗，等了一天就抓到幾只。她也沒在意，注意力全被那個人吸引過去。

    那個男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一看就不是學校里的人。

    何渺和他聊的正歡，還時不時往自己這邊瞟。

    顧盼沒多想，接著玩自己的。

    結果第二天他又來了，說自己殘忍。

    顧盼冷笑，這話她早聽過八百遍了，耳朵都磨出繭子了。

    他又說自己和別人不太一樣，想帶自己去一個地方，或許有幫助。

    顧盼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看他的樣子不像是警察呀。

    并且她對自己家的實力認知清晰，怎么可能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呢。

    看他那企盼的眼神，自己實在忍不住好奇，就上了他的車。

    結果就是醫院啊。

    顧盼先是做了一大堆測試，又被醫生模樣的女人問了半天話，好久才被放出來。

    診斷報告她看不太明白，讓他幫忙解釋，竟被拒絕了，然后自己就被送回學校了。

    途中顧盼提出可以找她爸報銷醫藥費，那人拒絕了，診斷報告也沒給她。

    費了好大的勁，就為了證明自己有??？

    顧盼想了一宿，也沒明白這是什么cao作。

    后來才知道，自己被騙了。

    也不能說是被騙，只能說是隱瞞了部分事實。

    我當時要是和他們一起哭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懷疑我了？

    法庭上，顧盼坐在被告那頭，他們吵架她聽不懂，就低著頭玩衣角，心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有意思有意思。

    自記事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被騙，也是第一次有人敢騙她。

    看著法庭上這位冠冕堂皇的守護神，顧盼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

    好想騙回去。

    短短幾天，一個班級就少了倆人，不過前排的空位很快就有人補上了。反正人多的是，少兩個也不會對升學率有多大影響。

    “成單出來了哈，第一時間就給你們拿來了，我自己也沒看呢，老師夠意思吧?！?/br>
    她翹著二郎腿坐在講桌后，自上而下仔細打量這張成績表。

    “第一名是姜……”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脫口而出，剛出口便發覺不對，連忙噤聲。

    眼珠掃了一圈，發現沒人注意自己，這才放下心來。

    定睛一看，姜曉曉居然考了第一名，這孩子，真是可惜。

    不由得遺憾地搖搖頭，繼續往下看，顧盼的名字卻沒在意料之中的第二位，甚至前十幾名都沒有。

    不能??？我記得學校給她上成績了??？

    眼神一直捋到最底下，終于在倒數幾名里找到了顧盼的名字。

    咋會這樣？

    定睛一看，她數學一欄竟然是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