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4 完
燕圍已經記不清他后來是怎么爬上床的了，他頭痛、胸痛，哪哪兒都疼，胡亂洗了個澡，收拾了一下傷口，之后就套了件睡衣往被窩里一鉆睡著了。 他是餓醒的，爬起來拿手機看了眼，六點四十分。 拜多年規律的生物鐘所賜，就算宿醉再加上昨夜的糟糕經歷，燕圍依舊卡著點醒了，就比平時晚了十分鐘。 他先給前輩發消息請了兩天假，之后才動作緩慢地爬起來洗漱穿衣。 家里沒什么吃的了，他還得出門去采買。 路過客廳的時候，看見那一地狼藉，燕圍回憶起昨晚的混亂場面，心里頓時堵得不行，他重重嘆了口氣意圖緩解沮喪的情緒，但收效甚微。 他找了頂帽子帶上，之后又拿了口罩遮住臉上的傷痕，一邊往門口走，他一邊想著要買什么菜，可能要順便去趟藥店，等填飽肚子了，他還得收拾屋子。 就是…… 也不知道燕聽白有沒有事，昨天那一下應該挺重的，可別砸出個什么好歹來。 意識到自己還有心思為那個小變態擔憂，燕圍就非常不爽，皺眉嘖了一聲，他煩躁地壓了壓帽檐，寬大的手掌握住門把一擰，清晨室外清新的空氣便涌了進來。 隨著大門慢慢拉開，連帶著門邊那個蜷縮成一團的人影也逐漸填滿了視野。 燕圍臉上煩悶的表情一凝，等看清那人，頓時又覺得氣憤，他抬腿踹了那團人影一腳，也沒用多大力道，只是想泄憤罷了。 “喂，你還賴在這干嘛！” 話音未落，燕聽白居然順著他腳上的力道摔到 了地上，而且好死不死，這家伙的頭正好磕到了不遠處往上的那一級水泥臺階上。 燕圍:“！” cao，他不是故意的！ 見人軟趴趴地沒力氣，燕圍也沒了撒氣的心情，他緊張地蹲下來把燕聽白上半身拖起來抱住，沒受傷的那只手拍了幾下男子憔悴的俊臉，他的左臉徹底紅腫了，鼓脹的臉頰擠著左眼，看上去好不凄慘。 而且他右邊額頭上還凝著暗紅色的血痂，因為皮膚白皙，看上去很是觸目驚心。后腦的傷口雖然已經不流血了，但他現在昏睡著，也不知道傷勢嚴不嚴重，會不會有腦震蕩。 意識到燕聽白在他家門口坐了一夜，燕圍心情復雜地說不出話，他喊了幾聲，正想打電話叫救護車，這時燕聽白突然輕咳幾聲醒了過來。 “咳……咳咳咳……哥，別打120……” 燕聽白的嘴唇毫無血色，他頭上帶著傷，一張花兒一樣的俊臉亂七八糟的，看上去毫無生氣，像是隨時會嗝屁一樣。 燕圍看了心慌不已，想他認識燕聽白這么多年，什么時候見他這樣狼狽過。這人向來是燕家的寶貝，全家都寵著護著他，生怕他受一丁點傷。 可現在燕聽白正半死不活地躺在他的臂彎里，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 燕圍不敢再想，他撥開燕聽白阻攔的手，抖著手指按下急救電話。 “你他媽閉嘴行不行？就你這樣還不趕緊去醫院，燕聽白，你想死嗎？！” 電話還沒接通，燕圍忍不住罵了幾句，他邊罵邊躲燕聽白胡亂揮動的手，但因為他的身體也沒恢復好，兩人在狹窄的樓道里較勁，沒一會兒電話就被燕聽白按錯鍵掛掉了。 燕圍惱火地不行，甚至就想把這個傻逼直接扔下樓摔死得了。 “你他媽的……” “咳，哥，別去醫院，會被大伯知道的，別告訴爸媽……” 燕圍知道他是想把自己受傷的事瞞下來，不然這事被燕父燕母知道了，他可就要倒大霉了。 但這節骨眼誰還在乎這些？ 燕圍死擰著眉頭又播了一遍急救電話，而這會兒燕聽白已經扶著強爬跪起來，想就這么沒形象的爬到他家里去了。 燕圍:…… 嘆了今早不知道第幾口氣，燕圍跟急救中心溝通好，之后便不顧燕聽白的抗拒抓著人去樓下等救護車。 把人看牢了送進醫院，直到在醫院當值的燕家大伯聽聞消息趕來接手，燕圍才尋了個沒人注意的空檔溜回了家。 …… 其實燕圍也想過把人扔外面不聞不問的，畢竟燕聽白那家伙對他做了那么過分的事。 但他倆幼時相處好幾年，其中也不乏開心快樂的回憶，感情上來說，他到底還是將這心思深沉的弟弟放在心上的。 隨便吃了點東西，又換了藥，燕圍才有精神打掃屋子里的東西。 一下午忙碌，眼見收拾的差不多了，燕圍才敲了敲背坐到沙發上。 然而屁股還沒坐熱，燕mama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 “小圍，聽白在你那里嗎？” 聽到燕mama的聲音，燕圍心虛地呼吸一亂，他忙穩住慌亂的情緒，多少有點緊張，但聽燕mama口氣不像是來問罪的，心里又松了點勁，“阿姨，怎么了？聽白不在我這兒?！?/br> 對面的女人聞言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怎么開口，“小圍，你和聽白是不是吵架了？你也知道他的脾氣，讓讓他，他還小，你別跟他一般見識?！?/br> 這些話燕圍不是第一次聽了，只是想到昨晚發生的事，他的胸口就跟窒息一樣難受。 他不知道燕聽白是怎么跟他媽說的，總而言之，燕mama大概還不知道她寶貝兒子頭上那么大個口子是他弄的。 燕圍向后靠在沙發上，沒有辯駁，更不會主動去說昨晚那些令人崩潰的暴行，他一手握著手機貼在耳邊，一手搭在眼睛上遮住了光線，喉嚨干澀，鼻腔酸脹，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剛來醫院給他送飯，沒見到他人，所以給你打電話問問的，你……” “阿姨，他沒來我這?！?/br> “那他會去哪兒呢？小圍，我打他電話他也不接，你幫阿姨找找他吧，他從小就聽你的話，他受了傷，我很擔心……” 燕圍低聲應了，又聊了幾句就掛了。 他打開通訊錄翻到燕聽白的號碼，悶悶地想，那家伙哪是聽他話，分明是喜歡管著他，所以才經常粘著他的。 果然，他打電話過去，響了兩聲燕聽白就接了。 燕圍也不廢話，開門見山道:“你在哪兒呢？知不知道阿姨有多擔心你？！” “……哥，我在你家門口?！?/br> …… 燕圍現在已經沒力氣生氣了，他把還穿著病號服的燕聽白拉進屋，正要給燕mama打電話說明情況，一邊的燕聽白又不肯了。 “哥，晚點我會跟媽說的，你能……你能收留我一晚嗎？” 他說的可憐，再配上扎著紗布的腦袋，半張臉腫脹青紫，很是凄慘的模樣。 燕圍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看了幾秒，并不買賬，“不行，回醫院去?！?/br> 他可不想留這么個“定時炸彈”在家里，更何況這“炸彈”昨晚還“炸”過他，而且還有前科。 又撈起電話準備撥出去，坐在沙發上的燕聽白卻擦了擦了眼睛低聲哭了起來。 燕圍濃眉緊皺，煩的要命，他累了一天了，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洗個熱水澡，吃點東西，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覺，而不是坐在客廳里聽那個罪魁禍首流淚賣慘。 “你又怎么了？燕聽白，別演了行嗎？我求求你回去吧，一直纏著我有意思嗎你？” 燕聽白聽他這樣說，立馬哭得更兇了。 他穿著寬大的病號服——燕圍也不知道他這身打扮是怎么從醫院跑出來的，肩膀瘦弱，一顫一顫地聳動著，寬大的袖口更是襯得他的手腕細瘦白凈，看上去就跟鄰家大男孩一樣溫良無害，因著受傷，更是有種病美男的動人氣質。 “哥，嗚嗚……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我承認我對你有想法，我不是人，我變態，嗚嗚嗚……” “但我真的控制不住啊，哥哥，我知道自己這樣很過分，可算我求你了，哥，你讓我呆在這吧……” “你別趕我走，嗚嗚嗚，我，我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我錯了，對不起，哥哥對不起……” “你別離開我，求你了……” …… 看燕聽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縮著肩膀擦眼淚的樣子，燕圍突然意識到，他比他要小六歲，今年也才二十，還是個不算成熟的青年。 他二十歲的時候在干什么？ 讀書？ 整天為考試擔憂？ 而燕聽白二十歲已經要上酒桌跟人談生意了，光鮮亮麗的背后，哪個人不是在默默努力呢？ 他弟弟雖然是天之驕子，是燕家的寵兒，可身上也擔著相應的責任，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一直很大。 燕圍一直是知道燕聽白不容易的，但他并不會因此就原諒他的所作所為，畢竟這兩者之間本也沒什么關系。 只是，說實在的，看見燕聽白哭，燕圍多少有點心軟。 看他的樣子身體應該沒什么大礙，燕圍咬了咬唇。 要不，留他一晚？ 這想法一經出現就在腦海里揮散不去，他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尤其是對燕聽白，他總是狠不下心腸。 也不知道是不是幼年燕聽白可愛的粉團子模樣給他的印象太過深刻，總而言之，最后在燕聽白的眼淚攻勢下，燕圍在和他約法三章之后，同意暫時收留他一段時間。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你睡客廳，我這小地方可沒客房?！?/br> …… 本以為養尊處優慣了的燕聽白受不了幾日就會離開，卻沒想他這一住就是兩年。 兩年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 燕圍不知道他跟家里是怎么說的，反正這兩年時間，除了燕mama偶爾來看望，其他倒也無事。 當然燕聽白會時不時回家吃飯聚餐，只是這些都與燕圍無關，他這段時間忙著拍戲，頗有些腳不沾地的意思。 兩人都很忙，開始的一個月都沒碰上幾次面。 家里沒人做早餐，燕圍也習慣了在外面買吃的，只是記不得從哪天開始，早出晚歸的燕聽白會抽空為他準備早飯。 有時候是一晚溫著的熱粥，有時候是自己做的包子。三百六十五天，除了燕圍出差不回家，燕聽白的早餐沒有哪天是落下的。 等兩人能夠平和如往日一般交談的時候，燕聽白會在下午問燕圍回不回家吃晚飯，燕圍一開始也覺得別扭，但燕聽白的手藝出乎意料的好，比起外面那些重油重鹽還沒什么花樣的菜色，健康美味的家常菜自然是燕圍的首選。 所以不知從何時開始，這間老房子里的東西漸漸多了起來。 鍋碗瓢盆，油鹽醬料，從前使用頻率低下的廚房也漸漸有了人氣。 他倆誰早下班就去買菜，如果都沒空，那就讓人送貨上門。 除開日常飲食的合拍，某次心血來潮卻又恰到好處的互相慰藉更是拉進了兩人的關系。 燕聽白自入住那天起就遵守約定沒再碰過燕圍，他克制隱忍，甚至比陌生人更拘謹，天知道，這花費了他多大的力氣來壓抑骨子里掠奪強勢的天性。 但男性的本能作祟，某個雨夜，性欲高昂的燕圍，隱忍蟄伏的燕聽白，記不清是誰先擁抱了誰，又是誰先吻了誰，他們互相推搡著抓握著對方的性器倒在床上。 喘息，熱吻，和雨聲。 噬骨的浪潮來的快而激烈，燕圍挺胸抬腰，緊致的肌膚像抹了蜜，燕聽白壓在他矯健的身體上看在眼里，心臟被灼熱情欲煎熬著，最后只是壓抑著草草射了出來。 他們沒做到最后，那夜過后，兩人像是心照不宣似的一個禮拜沒跟對方說話。 然而有了第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最后，身體交纏，耳鬢廝磨，兩人都越界了。 燕圍想，若是燕聽白腦子有病，那他大概也算不得正常。 明明是錯誤的事，他還是做了，而且最后還跟個縮頭烏龜一樣不愿承認他有多貪戀燕聽白給予的關懷和愛。 溫水煮青蛙，大致便是燕聽白這樣的吧。 用陪伴和無微不至地照顧將燕圍的防線一點一點蠶食干凈，而燕圍最無法抗拒這種綿長的溫暖，到最后，他明知道是陷進，最后還是踏了進去。 不知不覺中，兩人竟是漸漸習慣了彼此的存在，沒有外人的煩擾，就在這老舊的租房里，燕圍和燕聽白以一種奇怪的，似兄弟非兄弟，似情人又非情人的關系同居在了一起。 …… 直到某天深夜，燕圍風塵仆仆地趕回家，黑暗中隨著腳步聲亮起的聲控燈照亮了家門前那個打扮貴氣明麗的漂亮婦人。 “阿姨……？”燕圍看著女人隱含冷意眼睛，心里直打突，“阿姨，你怎么來了？” 他還想問，燕母卻直接抬手制止了他。 “小圍，開門吧，我們進去說?！?/br> 燕圍將人領進家門，正想找杯子給燕母倒水，卻沒想那女人一句話也不說，站在門口就從手上的包里直接掏出一疊東西朝著燕圍撒到了空中。 紛飛的照片落下，燕圍的眼睛慢慢瞪大，那么一大疊照片，里面全是他和燕聽白。 他們一起買菜，一起牽手散步，一起看電影，一起吃冰淇淋，一起……接吻。 “阿……阿姨，我……” 燕母怒極，身體顫抖著厲色罵到:“我說聽白為什么不愿意回家，原來是因為你??！” “你真是好樣的啊……我和我老公將你領回來，養你，教育你，就是讓你做這樣的事的？” “帶壞我的兒子，讓他變成一個人人唾棄的同性戀！” “你簡直狼心狗肺！燕圍我告訴你，趕緊離開我兒子！不然我就要你好看！” “肯定是你纏著聽白不讓他走，勾引他，你怎么這么賤呢！你真是……真是……不知廉恥！” …… 燕圍一句話也說不出，他低著頭挨罵，也不還嘴，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燕母揚起手想要扇燕圍一巴掌，而就在這時，大門突然被人打開又關上了，燕母的手腕被白皙的手掌握住停在了半空中。 “誰？！聽……聽白……” 燕圍聞聲抬起頭，他大概不知道他此時的表情看上去有多可憐，剛毅英俊的臉垮著，像是隨時會哭出來一樣。 燕聽白看在眼里，心像是被人用針扎著一樣細碎的疼。 他的笨蛋哥哥，被一直憧憬尊敬的mama這么痛罵詆毀，他該多難過啊。 …… “媽，是我下賤，是我纏著哥哥的?！?/br> “是我腆著臉住在這的，是我不肯走，是我離不開哥哥?！?/br> “我愛他，離開燕圍我會死的?！?/br> “媽，我要跟哥哥永遠在一起，你回去吧?！?/br> …… 后來怎么收場的，燕圍已經記不清了。 發生的事情太多太雜，沖擊性太大，他那幾天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大概是燕聽白回了趟老宅，挨了一身棍打后才傷痕累累的回來。 他們兩人在浴室里清理傷口，燕圍這時才看見燕聽白瓷白的大腿上有許多新舊不一的傷痕，像是用刀割的，深淺不一。 燕聽白頂著滿背的青紫血印，澀然地遮遮掩掩，告訴他這是剛開始跟他住在一起時弄的。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每次沖動的時候我就割自己一刀讓自己清醒清醒，要是再傷害你，我就立馬抹脖子了結算了?！?/br> 燕圍聽了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他頓了許久，最后只是低下頭在那些猙獰的傷痕上落下一吻。 “哥，我愛你?！?/br> “嗯……我知道?！?/br> …… 被逐出家門的燕聽白一無所有，燕圍覺得這樣也挺好的，他這幾年事業有了起色，不愁養不起兩人。 但這大概只是他這個普通人的想法，因為即便燕聽白沒了燕家這個大靠山，他還是有本事買別墅，買車子，給兩人置辦了一個溫暖的新家。 看著目瞪口呆又無語的燕圍，燕聽白得意地笑，稚氣且驕傲:“哥，我又不靠燕氏集團那點工資過活，我很早就做投資了，這幾年雖然賺的不多，但買套房子還是夠的?！?/br> “我以前就想過，要是咱倆的關系被家里知道了該怎么辦，我不想讓你受苦，所以早早做了準備?！?/br> “新房子喜歡嗎？哥，別擔心，掙錢養家是我的責任，我會照顧好你的?！?/br> “至于家里，你放心，過不了多久，爸媽他們就會憋不住來找我回去的，你暫時別跟他們見面，來日方長，我會讓他們承認你的?！?/br> “哥，我只想跟你永遠在一起，誰也阻礙不了我?！?/br> …… 再一次體會到天才和凡人的降維打擊后，燕圍抽了抽嘴角，胸腔酸脹，他眨了眨眼睛，推開了燕聽白湊過來的索吻。 “滾……” 至于燕家的承認，燕圍現在也不是那么在乎了。與其去等待不可能的認可，還不如抓住眼前的人。 看著不遠處笑得開心的燕聽白，燕圍心下釋然。他們或許有個糟糕的開始，也或許這些年相處的點滴都是燕聽白精心策劃的結果。 但……管他呢，就容他任性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