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愛別離
“希寶!”萊明很少在外人面前喊出家人們給希玖恩取的親昵小稱呼,這次恐怕也是受了刺激才這樣失去理智。 希玖恩嚇了一跳,羞紅了臉,如倦鳥歸巢似的撲進哥哥懷里。 也不知道這些人剛剛瞧去了多少,炮友與情人相見,任誰都做不到無動于衷。 他羞又怕的看一眼哥哥,又瞥一下尉遲湛,其他人都被忽視了個徹底。 冉的臉色徹底冷了下去,面前人的舉動讓他回憶起小時候的屈辱來。母親只是老頭子的情婦,他被牽到讓家,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鄙夷而憐憫的。 無論何時他都是被冷待的那個,老頭子說是寵他這個小兒子,不過是看在他那長得美艷高貴卻早死的母親身上,就當養了一個小寵而已,廢不了多少心神。 不該沾染的,他渴望的,他沒資格染指。對野心勃勃的冉來說,簡直痛苦不堪。 現如今他混到這個地位,希玖恩憑什么再忽視他?! 他徹底魔怔了,看著卿卿我我的尉遲湛和希玖恩以及憤怒扭曲的萊明,掃視一眼就甩袖離去。 希玖恩可不知冉的想法,他乖乖跟著哥哥回家了,經歷了家人的擔心,不敢使小性子的他向尉遲湛打了個招呼,又別扭地跟大哥二哥雙生子表示歉意和感謝。 他們同樣冷哼一聲離開。 希玖恩茫然了一瞬,明白他們現在可能還在氣頭上,他再在不能這個時候撞槍口去惹他們憤怒了。 前幾天的事他不愿意再去回想,萊明也知道那是弟弟的夢魘,他不會蠢到去提這件事。 希玖恩在家里待了兩天就坐不住了,他一臉懨懨,提不起精神。 萊明欲言又止,苦澀道:“怎么,想你那個小情人兒了?” 希玖恩怔住。 他昨晚躺下,哥哥湊過來給了他一個晚安吻。 小玖恩以為萊明想要了,他有點不情愿,沒想到萊明只是親親他臉蛋而已,沒有過多的其他想法。 月光在萊明的金發上鍍了一層銀輝,鼻尖高挺,藍眸陰郁。 弟弟這個小傻子,終究是我對不起他。 我知道你對我只是哥哥的愛,愛到不惜奉獻出身體來,連輾轉于其他男人身下也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原先萊明以為弟弟是喜歡做這種事情,他從小就被嬌養大的,怎么會樂意做委屈自己的事。 所以他才會先入為主的默默忍受希玖恩跟別的男人上床。 直到看到冉在希玖恩身上留下的觸目驚心的曖昧痕跡,那天希玖恩走回來都是別別扭扭,姿態極不自然。 而又恰巧他明白了希玖恩一直心悅于其他人。 所以他算是知道,弟弟現在的處境全是拜他所賜。 恍惚間回憶起小時候坐在古董車上面,看著弟弟精致漂亮的小臉,信誓旦旦的在心里對自己說要保護弟弟一輩子。 但現在將弟弟拖入深淵的是他,護不住對方的也是他。 那晚萊明在床上枯坐一夜,涼氣滲入體中,誰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 “小叔!”希玖恩擰著眉眼睛都紅了,“你為什么要逼走尉遲湛!” 紫羅蘭眼瞳的男人坐在辦公桌后,雙手呈塔狀放置,是極為強勢掌控欲強烈的姿勢。 他讓助理放任希玖恩闖進來。 “那個華人,他沒你想象中這么單純簡單?!彼p描淡寫地就要將整件事一語帶過,并不把希玖恩的痛苦當回事。 就像小孩子戒奶,剛開始十分痛苦,隨著時間的流逝,不僅不會再喜歡,反而覺得羞恥。 他只是在幫他戒去不必要的麻煩。 是不是私心又有誰在意呢。 “你憑什么插手我的生活!”希玖恩咬著牙,豆大的淚珠涌出眼眶。 他也不想哭的,這么懦弱無能的表現,現在不該出現在自己身上??墒菍嵲谟行臒o力的時候,心累的痛苦麻痹大腦,淚腺神經被牽動著。 冉沉下臉,眼瞳暗沉濃稠如汁,他猛地立起身,死死掐住希玖恩的下巴,勃然大怒道:“當初是你自己爬上我的床,就是我的人了,你懂嗎?” “你沒資格去勾搭其他男人!” 兩人不歡而散。 萊明目睹希玖恩跌跌撞撞,無措走回來。 少年灰藍眼眸瞳空洞無神,神情呆滯,翹起的濃長眼睫上掛著未干的淚珠,下巴兩條青紫痕跡,凌虐又可怖。 萊明腦袋“嗡”的一聲痛苦不已,太陽xue凸凸的跳,他將心愛的弟弟抱進去,什么也沒問什么也沒說。 安安靜靜的上藥,安安靜靜的吃飯,兄弟倆誰都沒提今天發生的事。 希玖恩這兩天只覺得有些頭疼,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來,明明什么活都沒干一天兩天只躺在床上,瞧一瞧外邊的風景,卻還是覺得好累。 他胃口越來越小了,萊明看著十分擔憂,他將人緊緊抱在懷中,一直喃喃細語:“會好的,會好的?!?/br> 哥哥一定給你想要的。 幸而他沒說出那句話來,否則又得食言了。 但希玖恩寧愿他什么也不做,食言也好,騙他也罷,至少哥哥還活著啊。 他也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關于家族里的爭奪他一概不知且一頭霧水。 少年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到這種地步,心愛的人走了,哥哥死了,據說是死在仇人手中。 不過誰信呢。 悲哀的苦味在口腔蔓延,一種難以擺脫的焦躁失力如附骨之疽,弄得希玖恩痛苦不堪。 差不多該回去了,他該離開了。 沒什么可留戀的,對吧? 他知道家族掌權人一直都有狙擊手保護。 希玖恩拿著手槍,在拐角處對準了冉。 我要你知道,我到死都在恨著你! 狙擊手猶豫不決,不像往常那般冷酷射殺,視線中等到那根細白手指將扳指往下壓到一半,他才狠狠心扣下扳指,消音槍射出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他的射頭十分精準,子彈打在頭上,少年只消兩秒就沒了氣,鮮血從頭流淌在瓷白地磚上,浸染了一大片。 有人注意到這邊發出尖叫,一片喧鬧聲讓人不適。 冉蹙緊眉,三兩步來到現場,瞳孔狠縮,頭暈目眩,快要窒息一般。 他大步流星走過去,眼睛赤紅,眼尖的注意到他手都在顫抖。這個風里來雨里去沉著冷靜的男人,這一刻也流露出普通人的脆弱,可憐卑微。 “假的,都是假的……”他將人抱起…… 黑色柩車上堆滿花圈,看上去真像巍峨的高山。一條條白色飄帶顯示出一個繁茂而厚重家族的痛苦,一輛輛的,呼嘯而過。 看到的人無一不言:“老天,有人窮盡一生活著的時候也沒這么大陣仗吧!” 他們曉得了,希玖恩徹底死了,這個事實宛若一根針一樣扎在人心里,留下了又細又深的傷口,而這樣的針又是密密麻麻且數不清的。 尤其是站在墓園中,這些痛苦席卷而來,深刻劇烈,細微但頑固,叫人突兀的表情扭曲,哭出聲來。 冉不敢出面,就那么遠遠看著,眼睛布滿紅血絲,如果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一定一定會讓自己遠離希玖恩。 仇恨充斥在這個家族內部,才平靜沒多久的讓家――又亂了。 “唔――”腦袋中似乎還殘留著子彈進入的疼痛,緩了兩秒后,他倏地睜開眼。 入目的白,消毒水的味道充斥鼻腔。他躺在病床上,房間沒有一個人。 剛買完東西的希媽回來望見這一幕,手上的東西忽的掉下,眼眶發紅。 希玖恩眼睛也紅了,淚水模糊了視線。 他在醫院做復健的這段時間,班上同學和親戚朋友來來往往了不少,都是來看他的。 從他們交談的話中,他知道自己從山上摔下來知道,救護車趕到及時,挽救了一條性命。不過后來一直沒醒過來,已經昏迷一個月了。 家人朋友都還以為他成了植物人,難過得不行,現在總算好起來,也算是眾望所歸。 希玖恩苦笑,誰能知道大夢一個月,他像是經歷了一輩子。 不過這輩子有點短暫。 回校后一切都平靜下來,以前的事情就像鏡中花水中月,虛妄縹緲,似乎都只是他幻想出來的。 他偶爾也會短暫失神回憶起糜爛yin蕩的生活,奢靡矜貴的日子。 同學們總是打趣他回來一趟就變成了中世紀的小少爺,一舉一動都充滿著上層階級的優雅高傲。 他只當同學們是在說笑,卻不想大家都是發自內心這么說的。 暑假他去打工,減輕一下家里負擔。 高中生能做的不多,選來選去最適合的還是發傳單。 他早不是讓家矜貴的小公子,自然能頂著火熱大太陽,汗如雨下的將傳單紛發下去。 憑借這張漂亮昳麗的小臉蛋,他發出去的速度是最快的,提前完成任務拿到了錢,希玖恩打算買個冰淇淋犒勞一下自己。 轉身突然撞到一個人身上,希玖恩連連道歉。 那人一直不說話,他覺得怪異,抬起頭怔在原地。 他們互相認出了對方。 靈魂的相遇沒有那么多狗血的故事。 三年后,薄諾他們一同去往華國懷念希玖恩,這是小家伙生前最喜歡的國家,他們要替他好好看看。 還是先抵達希玖恩曾經留下過痕跡的S市,有下屬說他們在這里發現了有一個和小少爺長得相似以至于到了一模一樣的人。 他們看到的第一眼還以為那就是希玖恩。 自從小玖恩去世,這個名字就成了讓家的禁忌,沒人敢拿這件事來開玩笑。 “查!”這是他們強掩激動下的決定。 派去的人在雪地上踩下一個個連串的腳印,干凈無瑕的白雪瞬間被染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