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沒有在家中母親的溺愛和奢華的生活，云子逸覺得青云山沒什么不好的，同門間親和有禮，相處融洽，飲食雖然清淡卻也頗有別樣滋味，尤其是顧一釀的酒飲，每次都讓他想纏著師兄多給一點。

    云子逸的的聰穎也讓顧一松了口氣，三個月的時間讓他完全適應了青云山的生活，許是因為離開了家，脫離束縛，云子逸反而更像個普通的孩子一樣，喜歡與門中同齡人嬉鬧。

    這天結束了月中的講道授業，顧一開始一一回答弟子們的問題，云子逸自然也其中。

    “清遲，又在等大師兄？關系真好啊”坐在云子逸身側的少年說道，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這個在青云山下和云子逸搭話的少年也入了門，可不過凡人之資，似乎曾救過門中重要人物，憑信物被留在內門的。

    云子逸大大方方地盤坐著，被揉了頭也只是笑著扶好發髻，說：”大師兄講得好，自然要多聽聽，說不定會另有感悟。清暉，你也認真些吧?！?/br>
    清暉還要說什么，顧一打斷了他：“如果沒有問題，便自行散去，莫要打擾他人?！闭Z氣平淡的訓斥后，又對剩余弟子們說：“清遲師弟雖然年紀尚小，卻極為勤奮好學。山上氛圍輕松不假，也不是讓你們如此怠惰的，諸位師弟該向清遲學習才是?！?/br>
    弟子們齊聲稱是，叫清暉的少年臉上雖有些緋色，也未羞憤而去，只坐好繼續聽。等顧一又答了幾個問題，便讓他們離開，僅剩云子逸仍跟著。

    “過來?！鳖櫼蛔屧谱右蓦x近些。

    小孩乖乖靠過去，手上照例被塞了幾瓶丹藥。

    “如果不夠，便說?！?/br>
    云子逸點點頭，眼中露出幾分期待，說：“今天可以去師兄的住處嗎？”

    “不必，我要去山頂一趟?！?/br>
    “哦！那我跟師兄一起走！”云子逸驚喜的睜大了眼，伸手握住顧一的手掌。

    八年前掌門閉關，顧一便搬到山腳很少上山，兩年前開始為弟子講道才定時出現在演武廣場，原因為何連師娘陸芝平都不知曉。

    顧一不上山，云子逸便常去山腳竹林里尋他，倒與林子里一眾靈猴混的熟了。。

    “師兄，要去看看師娘嗎？”云子逸問道，除了自己剛入門時顧一常常來指點自己修煉，這還是他成功引氣后，顧一第一次上山頂，不免讓小孩有些好奇。

    “不，看看師父?！?/br>
    對于面都沒見到不知要閉關多久的便宜師父，云子逸沒什么概念，只知這次掌門閉關關系重大，如果出了什么事，大師兄怕是有的要忙。

    兩人依舊同乘一只仙鶴，云子逸背靠著師兄的胸膛，感受到沉穩的心跳，無端升起一股安心的眷戀感。

    雖說初見時因為相貌對顧一懷有懼意，但真正相處下來，卻發現他是個體貼細心之人，云子逸之所以能很快適應青云山的生活，顧一的照顧功不可沒。

    云子逸貼的更緊了些，馬上又搖了搖頭，甩開這種奇怪的感覺，門中事物出乎意料的多，自己可不能仗著年紀小太粘師兄。

    顧一默默理去云子逸飄到自己臉上的長發。

    把云子逸交到陸芝平手里，顧一便欲離開，忽然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擺，是肖瑤瑤抓住了他。

    “師兄不待一會兒嗎？”肖瑤瑤要哭不哭地看著他。

    “是去看你師父的吧？不急的，喝杯茶先，山上冷?！?/br>
    陸芝平也開口道，領著肖瑤瑤進了主屋。

    云子逸也從失落轉喜，拉著顧一跟上陸芝平。

    只猶豫了一下，顧一已經坐在桌前，陸芝平倒了一杯熱茶給他，肖瑤瑤拉著他的手給他看新得的小玩意，甚至爬上了他的腿上坐下。

    看顧一沒有拒絕，云子逸笑道：“這如果是旁人怕是都不敢靠近師兄身側?！?/br>
    “師父閉關前說，要多照顧師妹?！鳖櫼粚⑿が幀幏稣€，對云子逸說：“你也是，師父叮囑過，答應了，就要做到。你且記，承諾定要兌現?！?/br>
    “是，師弟謹記?！?/br>
    胸膛中忽然活躍起來，似有似無的酸味也散盡，云子逸捏著茶杯應了，心中無法遏制的開始想，自己也可以……像師妹一樣偶爾依賴他？

    不對，明明師兄對自己已經足夠包容了，我最近到底都在想什么。

    雖然入門后顧一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各處細節都打點好，有要求便得回復，但幼時便養成自立性格的云子逸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只是當下能做的僅有努力修煉不辜負顧一的教導。

    云子逸心中糾結顧一哪里知道，看著他小臉微皺，只道是茶苦，說：“不喜歡也要喝一點，師娘這的茶葉都是木峰元雄師叔親自培育的，對修行有益，盡早適應吧?！?/br>
    “好！”云子逸從思緒中驚醒，忙應了聲，一口將茶喝了干凈，然后臉皺得更兇了。

    顧一無奈，從懷里拿出個手掌大的小包，放到云子逸面前，說：“本來是日后留著做獎賞的，不過你和師妹不同，想來不會多……回去再打開?！?/br>
    云子逸接過，好奇地顛了顛，不知是什么，聽顧一的意思這東西好像不能被師妹看到，便聽話地放進懷里。

    “明日我能下山去找師兄嗎？”云子逸問道。

    “來便來，別誤了修行?！?/br>
    云子逸終于露出發自內心的笑意，說：“有師兄指點，哪里能誤?！?/br>
    喝完茶走出院子，顧一松了口氣，他本無意和云子逸太過于親近，這小孩卻常粘著他，和肖瑤瑤又不同，他總是小心懂事地靠過來，對著那雙眼顧一無法生硬拒絕。思及此，顧一面上忽有一絲扭曲的乖戾。

    也只是一瞬間，顧一甩開煩躁的情緒恢復僵硬的表情，抽劍踏上，向山頂更高之處飛去。

    越向上，空氣越冷，逐漸有雪花落在顧一身上，穿過云層，白雪覆蓋的山巔映入眼簾，一片蒼白中露出深色巖石的洞口尤為突出。

    他身形一頓，輕飄飄的落在洞口，更深處一塊巨石擋住了去路，黑白二色匯聚的太極圖在巨石前懸浮。

    沒有要在前進的意思，顧一席地盤坐，盯著太極圖看了良久，才開口：“師父，清遲不愧千百年難遇的奇才，三個月，已經到練氣二層，想來不出三年，便可筑基?！?/br>
    “近來……徒兒越發覺得修煉時詭異頗多，同時想不通師父為何收清遲為徒，山下一遭徒兒終歸要去，清遲……攔不住我?！?/br>
    無人應答，山洞外的聲音是傳不進洞內的，顧一也沒想師父能回話，只是想在山上坐一會。

    這里總能讓他想起十年前，凡間的一個冬夜，同樣下著雪，雪花飄在臉上冰涼刺骨，周身的火卻似要把年幼的他燒盡，滿目都是刺眼灼熱的紅。

    沒人能攔住他，誰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