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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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空談 顧望蘭不語,心里想著他已經是闖禍了。 江霖一直相信他能改變,但他終究做不到。 江霖還能原諒他嗎?就算能,他也不能原諒自己的失控了…… 醫生用棉簽沾了藥水,一下一下擦拭江霖的耳垂,把江霖疼得哼哼唧唧的。 很快血污都擦凈了,他耳垂上分明有一道又細又紅的傷口,宛如古代瓷器的冰裂紋。 醫生用紗布把他的耳朵扎得嚴嚴實實的,雖然盡量放輕力度,但每次動作,仍然讓那道裂痕受到一次又一次的震動。 江霖抬起手擋住面孔,緊緊屏住呼吸。 顧望蘭注意到江霖的十根腳趾都用力抓向腳心,他在極力忍耐著痛楚。 顧望蘭覺得很刺心,在床邊坐了下來,伸手搭住了江霖那月牙般的足背,蒼白的皮膚上,兩三根青色的血管像是小小的河流。 江霖那只腳抖了一下,接著默默縮了回去,只留下顧望蘭的手空蕩蕩停留在那里。 顧望蘭抬頭一看,江霖的臉仍藏在手背后面,看不見他是什么表情,這讓他心里也空蕩蕩的。 顧庭靜忽道:“望蘭,你嘴上有血?!?/br> 顧望蘭無情無緒地看向他父親。 顧庭靜抬起手,用食指虛虛點了點他的下嘴唇,說道:“在這里?!?/br> 顧望蘭方才感到嘴里殘余著血腥味道,便用拇指來回抹了幾下。 顧庭靜說道:“還在呢?!?/br> 顧望蘭起身拿起床頭的手機,對著屏幕照了照,黑黝黝的畫面不甚清晰,隱約看見自己下唇靠內側的位置,被鉆石耳釘劃傷了一道小口子,他居然都沒有感覺。 顧庭靜向望蘭走近一步,低頭端詳了幾秒鐘,也說道:“喔,原來是你的嘴破了?!?/br> 醫生給江霖包扎好了耳朵,江霖卻還覺得有一只手在撕扯他破裂的傷口,腦袋里嗡嗡嗡的,異常清醒又異常糊涂。 顧庭靜向醫生問道:“怎么樣?” 醫生摘掉一次性醫用手套,答道:“只要好好護理保養,以后不會留疤的,耳釘也還能戴?!?/br> 顧庭靜點點頭,說道:“你帶望蘭去別的屋子看一看?!?/br> 醫生走到望蘭身前,仔細觀察顧望蘭唇上的傷。 顧望蘭雙唇微分,任憑對方打量著,他自己始終看著江霖,而江霖一直閉著眼睛,不和他對視。 醫生說道:“不打緊的,請跟我來?!?/br> 顧望蘭向江霖靠近了一些,說道:“江霖?” 顧庭靜抬手摁住望蘭的肩膀,說道:“你冷靜一段時間再跟他說話,現在你去處理一下傷口?!?/br> 但一段時間是多久呢?十分鐘?一小時? 還是一個星期,乃至一個月? 江霖睜開眼睛,一張臉因為隱忍痛苦而變得紅通通的,看著望蘭的眼神卻很溫和,說道:“你去吧,我沒事的?!?/br> 顧望蘭覺得自己應該留在這里和江霖說一說話,可是他能說什么呢? 能說的話,他們早就說盡了。 他們這段關系就是說得太多,改變得太少。 也許是時候該冷靜一下,更何況江霖也出聲附和了,江霖也覺得累了。 顧望蘭看了他父親一眼。 顧庭靜說道:“不必cao心,我會照顧他的?!?/br> 顧望蘭就伸手捏了一下江霖的腳腕,起身離開了房間,醫生跟在他的后頭。 顧庭靜吩咐幾個傭人把江霖扶到旁邊的沙發上,有人拿熱毛巾給江霖擦拭身體,幫他換了一身干凈衣服;還有人將臥室打掃干凈,替換了染血的床單。 他們又把江霖扶到床上,讓他重新躺好,然后快手快腳地離開,出門的時候順手帶上了房門。 江霖卻躺不住,用手撐著床鋪,勉強坐起身來,把腦袋枕在床頭上。 耳垂一陣一陣發疼,疼得他牙齒和骨頭都發酸,剛換了衣服,后背又出了一層冷汗。 顧庭靜將雙手插在褲兜里,沿著床前的地毯,慢慢走遠了幾步,然后停在那里,背對著江霖,問道:“望蘭是因為戒煙才變得這樣么?” 江霖艱難地忍受著痛楚,低聲答道:“我想不是的?!?/br> 顧庭靜說道:“如果他戒煙戒得這么難,那就算了,以后每天少抽幾根也可以。犯不著為了戒煙,把自己搞得精神抑郁,得不償失?!?/br> 江霖提高聲音說道:“他不是為了戒煙才那樣?!?/br> 顧庭靜回頭看向江霖,眼神沉靜如常,說道:“那就是因為你了。上次我問你,你還說你們最近進展得好多了?!?/br> 江霖低著頭,沒有言語。 顧庭靜淡淡說道:“我看你們還是分開吧。你們這樣子,我看著都累?!?/br> 江霖咬了咬牙,說道:“剛才望蘭在的時候,你怎么不說這話?” 顧庭靜說道:“因為望蘭不舍得你?!?/br> 江霖抬頭看向顧庭靜,說道:“所以你要我主動跟他提分手?” 他一抬起面孔,顧庭靜就看到他的眼圈兒已經發紅了,江霖也意識到了。 他反著手背用力擦了幾擦,終究沒有掉下一滴眼淚,悶悶說道:“我要回去了?!?/br> 顧庭靜慢慢走回到床前。 江霖掀開被子,兩只瘦伶伶的腳踏在地下,拖鞋放得有些遠,他彎腰想要伸手夠過來,但顧庭靜抬起足尖,輕輕踏住那拖鞋,說道:“你把話說完再走?!?/br> 江霖低聲說道:“我跟你沒話好說?!?/br> 顧庭靜伸手捏住他尖尖的下巴。 江霖把頭一扭,不讓他碰他。 但顧庭靜手勁很大,硬是把他的面孔抬起來了。 江霖被迫和顧庭靜對視著,他一對鳳眼紅通通、濕漉漉的,分外透露著倔強之色,一邊伸手去推顧庭靜,一邊說道:“你放開?!?/br> 顧庭靜不放手。 江霖掙扎著起身要走,顧庭靜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推倒在床上。 兩人身體緊貼在一起,顧庭靜沉聲說道:“你鬧什么鬧?” 江霖臉上又紅又白,胸口起伏不定,說道:“對,我就是在胡鬧,一次兩次三次都是失敗收場,也許我這個人根本就不適合談戀愛……我真可笑?!?/br> 顧庭靜嗤的一笑,說道:“什么三次?你把我也算進去了嗎?” 江霖說道:“我不能算你嗎?每次……每次都是因為你……” 顧庭靜想了想,他們倆在一起的的時候,固然是他決定要結束的,后來江霖跟任琦聚而復散,興許也是因為過不去他這道坎,因道:“今天是望蘭把你弄得血呼邋遢的,怎么也算在我頭上了?” 江霖心里一陣酸辛,說道:“望蘭大概是給我氣的?!?/br> 顧庭靜說道:“是啊,你本來就是搖擺不定的性子,從前跟著我的時候也不老實,怎么能怪我?” 江霖一時之間也解釋不清楚,他跟著顧先生的時候,兩人都沒意識到感情的存在,所以他一直在別處尋求。等到明白過來,他倆又立即斷了,結果是斷又斷不清楚,他們早該知道。 江霖神色困擾至極,把臉轉到一邊,說道:“你要說都是我不好,那就是吧,我要走了?!?/br> 顧庭靜壓在他身上沒動。他的呼吸很溫暖,撲在江霖的臉上,似有若無。 江霖不去看他,卻能感到他深沉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 他還能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可他希望他離遠一點,他不想再為了貪戀些許溫暖,把自己的心搞得亂七八糟…… 江霖耳垂上的紗布滲出了藥水的顏色,也許是又流血了,但江霖仿佛不覺得疼。 顧庭靜嘆了一聲,從他身上起來了,說道:“我當初不該要你的。你這小孩子,什么都不會?!?/br> 江霖本來有些怨他的,聽到這話,倒是無言可對。 顧先生真的后悔認識他了嗎?那他呢? 他是不是也希望,這輩子從來沒有認識顧先生? 江霖呼吸漸漸平復,無聲無息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顧庭靜兀自起身整理袖口,仔細撫平了袖子褶皺,右手又很自然地往懷里伸,想要取煙,忽然想起來已經戒了,于是順勢撫了一下衣領。 床上的江霖突然說道:“我倒慶幸當初認識了你?!?/br> 顧庭靜反問道:“為什么?” 因為利益? 因為他幫他擺脫了不少麻煩? 還是那種自欺欺人的陳詞濫調,因為他從他這里學到了“寶貴”的教訓? 江霖平躺在床上,從顧庭靜的角度望過去,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見江霖的下巴輕輕動著,薄唇分合,低低說道:“你雖然經常對我不好,但后來你對我好的時候,讓我……讓我感覺……” 顧庭靜等著江霖說下去。 可江霖好像回憶起了什么事情,一時忘記了自己還在說話。 顧庭靜便提醒道:“感覺什么?” 江霖喃喃說道:“讓我感覺,像是某些東西,是我從來沒有過的,現在我也有了?!?/br> 顧庭靜心中一動。 他不能否認,在過去極個別的瞬間,江霖也讓他有這樣的感覺……但偏偏是江霖,為什么? 江霖像是聽到他的心聲,接著說道:“但那些東西,偏偏是你給我的?!?/br> 顧庭靜說道:“是我又怎樣呢?” 江霖說道:“我不知道,也許我一直有些害怕你,或者是不敢相信吧……你讓我心里糊里糊涂的,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br> 顧庭靜默然無言,他發現他說不出話來了。 是不是他心里也變得糊里糊涂了? 那不應該啊,他不會的。 江霖坐起身來,一張清冷的臉毫無血色。他抿著嘴唇,唇角微微翹起,像是在微笑,但顧庭靜又覺得不太像,也許那只是單純的惘然。 在靜默之中他們對峙許久,終于,江霖心想,顧先生是不會給他回應了,便說道:“我要走了?!?/br> 顧庭靜問道:“望蘭的事呢?” 江霖神色有些疲憊,說道:“望蘭有他的想法,我也是?!?/br> 顧庭靜沒有挽留他。 江霖走到門口,開門關門,腳步聲漸漸遠去。過了片刻,又有人進來了。 顧庭靜抬頭,看見望蘭默默站在那里,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顧庭靜說道:“怎么?你也有話跟我說?” 望蘭的表情恢復了沉定,說道:“爸爸,你心里是很清楚的,不必我多說了?!?/br> 顧庭靜沉吟良久,說道:“我還以為你舍不得他?!?/br> 其實就是因為舍不得,望蘭才想要彌補自己造成的傷害。 他一個人已經掌控不住局面了,既然江霖的感情是這樣的,那么就如此吧,否則江霖就會徹底離開他,離開他的世界。 或許以后大家會改變的,但誰知道以后呢? 望蘭只關注現在,而現在他就是這么想的…… 那之后一段日子里,江霖的耳垂在慢慢恢復。 他對工作人員們解釋說,他是脫衣服的時候勾到了耳釘,不小心扯壞了耳洞。大家聽得感同身受,都疼得皺起了五官。 粉絲們也很心疼他,在微博上找到許多治療傷疤的偏方妙招,紛紛在評論區艾特他過來看看。 這些天,江霖又一直穿帶領子的衣服,特意遮擋肩頸的咬痕。秋天氣候日漸轉涼,誰也不會去懷疑他。 顧望蘭主動聯系過江霖幾次,他想要見他。 但江霖感到有些不確定。他覺得,他已經預見了談話的結果,因為之前發生過不止一回了。 這一次無非仍是相似的談話,再進入新一輪的循環,他有些累了。 他想,不只是望蘭需要冷靜,他也需要獨自待一段時間吧。 不過,他不見人,卻攔不住人家找上門來。 有一天晚上,江霖回到家不久,顧先生的手下突然登門拜訪,還帶來一份請柬。 江霖疑道:“這是什么意思?” 那人雙手把請柬送到他面前,公事公辦地說道:“顧先生請您賞光?!?/br> 這人的口氣讓江霖想到了從前,他還是顧先生的情人的時候,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他心里就有抵觸,說道:“我不去?!?/br> 那人解釋道:“您先打開看看再決定吧,顧先生本人也會在的,這次的場合是——” 江霖截斷他的話頭,說道:“不管什么場合,反正我不去,你就這么跟他說好了?!?/br> 他打發走了那人,心里有些悶悶的:顧先生又在打什么主意?上次明明兩人都無話可說了,怎么又要找他呢? 江霖錄完選秀節目之后,就把頭發染回了黑色。沒過多久,原著作家聞老先生的大壽到了。 老人家一高興,特意拿出一筆款子成立同名基金會,專門鼓勵優秀的文藝作品,接著在家鄉J市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文化慶典。 活動期間,不但有讀者見面會、文學講座、名家論壇等許多盛事,聞老先生的作品所改編的一系列影視劇,還會在特定渠道重新播映。 江霖等許多曾經參演的演員都收到了請柬,主辦方邀請他們去站臺宣傳,江霖也就欣然前往。 他的團隊也借此發了一波通稿,繼續鞏固江霖作為新時代演員的公眾形象。 聞老先生的老家位于環境靜美的鄉下,當地近日因為眾多活動而熱鬧非凡。聞家私宅更是宴席不斷,祝壽道喜的人踏破了門檻。 江霖到達的那天晚上,便受邀去聞家參加私人酒宴。 賓客人數不算很多,酒過三巡,又有一位客人姍姍來遲,聞老先生單獨出去迎接,沒一會兒就領著顧庭靜進來了。 其他賓客看在眼里,再坐了片刻,便三三兩兩退場,最后只剩下一些相熟的朋友應酬來往。 聊得興起,聞老先生領著幾個客人去參加他的書房,一行人就往樓上去了。剩下的客人,也有出去散步吹風的,也有跟聞家人閑聊的。 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顧庭靜和江霖坐在一樓客廳的沙發上,離得不遠不近。 顧庭靜今晚沒有碰一滴酒,別人給他煙,他也不抽。 落地窗外,夜云滿天,秋月淡淡的光輝如同薄霜。 屋里的大理石壁爐生著火堆,火光暖融融照在身上,讓人臉上微微發熱,像是微醺。 顧庭靜看向江霖,說道:“先前我請你,你怎么不答應呢?” 江霖也正覺得尷尬,沒想到那封請柬是聞老先生的,顧先生用這么冠冕堂皇的緣由找他見面。 不過,江霖表面上只是清清淡淡的,答道:“你請別人,別人就要答應嗎?我就不答應?!?/br> 顧庭靜微笑道:“那你現在還不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