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都還有我

    月上柳梢頭，夜已經深了，玉瀾站起來說：

    “大家早點歇息吧！千行，今晚就委屈你一下跟我擠一擠了?！?/br>
    君千行咳嗽了兩聲，被李玉蟬攙扶起來道：

    “我無妨?！?/br>
    夜里露水重他的臉色更加蒼白。

    玉瀾從玉蟬手里扶過君千行道：

    “我來吧，二位姑娘也早點休息?！?/br>
    等他們慢慢走遠，李玉蟬才哼了一聲道：

    “別以為裝可憐就可以博得君哥哥的同情，你看吧，他對神醫他們一家也這么好?！?/br>
    “我知道，小蟬，你的君哥哥是你一個人的，他只會疼愛你?！?/br>
    “哼！雖然你的話說的好聽，但是你不能叫我小嬋，這個稱呼是君哥哥專屬的！”

    “嗯嗯，麻煩你下次對著外人也不要叫他君哥哥了。

    畢竟這是你對他的愛稱，只有你們兩個人私下時叫來才更親密，那樣你的君哥哥會更高興。

    還有要是被其他愛慕他的女子學到了，也這樣叫，你可就虧大了?！?/br>
    琳香說的最后一點成功吸引到了玉蟬：

    “你說的對也，那我在外人面前應該叫呢？”

    “蛇君大人，蛇君殿下，君千行，怎么生疏怎么來，這樣也不怕他其他姑娘學去了?！?/br>
    “有道理！琳香，從這一點我可以看出來你對蛇君大人沒有愛慕之情，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其實琳香會這么說只有一個原因，每次李玉蟬那么叫君千行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而君千行叫的那一聲小蟬就自然多了。

    她不知道別人會不會有跟她一樣的反應，有的話，還是讓君千行一個人獨自享受吧！

    李玉蟬回屋睡覺了，琳香卻還坐在梧桐樹下，通過斑駁的枝葉，看著天上被枝椏分成好幾部分的圓月。

    從小琳香就很喜歡看月亮，不為別的，只因為自己娘親名字里就帶一個月字。

    現在連跟娘親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名字里也帶著一個月字。

    不，顧明月，她的名字就是以月命名的，不知道她出生的時候，月亮是不是跟現在一樣又大又圓。

    剛剛的敘述中，琳香沒有把發現跟娘親一模一樣的人的事情告訴任何一個人，這將會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誰也不會說……

    “在想什么？”

    君千行站在琳香身后已經有一會兒了，他跟她一起望著天上的明月，表情一片寧靜。

    “什么也沒想，夜露這么重，你還是進去休息吧！”

    “琳香，你在撒謊，你在想你娘親?！?/br>
    君千行并沒有顧及她的感受，而是直接明了的指出來。

    “你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br>
    琳香來了氣，毫不客氣的回道。

    君千行的聲音還是平淡不帶一絲感情的分析：

    “你看著天上的月亮，你娘親的名字里就有一個月字，你在睹物思人?！?/br>
    “就算是在想她，那又怎么樣呢？”

    “不怎么樣，只是想糾正一下你的錯誤?！?/br>
    琳香認輸了，她嘆息一聲：

    “君千行，你這樣子，沒有女孩子會喜歡你的。玉蟬不算，她是你女兒?！?/br>
    聽到這里君千行忽然笑了一下，道：

    “只要你不誤會我們的關系就好?！?/br>
    “沒有什么誤會不誤會，你們什么關系，與我無關?！?/br>
    琳香冷漠道，就算他們是戀人關系，估計她也不會有多大反應。

    氣氛凝固下來，過來一會兒君千行才又道：

    “對不起琳香，如果冒犯了你我很抱歉，因為剛剛你看著月亮的表情太悲傷了，我想轉移一下你的注意力，所以才……”

    依琳香抬起頭來看著站在他身側的君千行，面色依舊很冷：

    “君千行，你已經冒犯了，上一次你為了不讓我那么愧疚開了那樣的玩笑。

    這一次，你又為了不讓我這么悲傷如此直接揭穿我的謊言。

    我是愧疚是悲傷與你有何干系？這是我自己的情緒，代表著最真實的我，你憑什么來干涉？”

    君千行一字一句的認真回答：

    “因為我會心疼?！?/br>
    依琳香：“……君千行，你講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君千行看進依琳香黑色的眼眸里，再次認真道：

    “不是玩笑?！?/br>
    那神情是一點雜質也不摻的真摯。

    琳香慌亂避開他的視線，只盯著石桌表面，半晌才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br>
    “你聽得懂，琳香，你這般聰慧，你明白我的心意?！?/br>
    “我要去睡覺了！”

    琳香慌忙站起身來，君千行也沒有阻攔她，只在她快消失在院中時輕輕說了一句：

    “琳香，不管遇到什么困難，你都還有我?！?/br>
    聲音雖然那樣輕，可依琳香卻一字不落的全聽進了耳朵里，她捂著發燙的臉頰飛快的跑進客房，關上門的那一刻，她還能聽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聲。

    君千行坐在琳香剛剛坐的位置，為自己到了一杯已經冰涼的清茶，望著天上的明月慢慢喝完了清茶，他才起身回屋。

    －－－－－－

    天際剛泛白，琳香就起了床，她看了一眼還睡得深沉的玉蟬，輕輕關上了房門，剛走到院子里就看到玉瀾正站在院門口眺望遠方。

    “神醫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琳香走到他身邊，跟著他一起望著外面。

    “你不也起來的這么早嗎？琳香，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睡不著了，自從我娘生病以來，我總感覺自己跟做了一場很久的夢一樣，每一件事情都那么不真實?！?/br>
    “別怕，琳香，應該你經歷的怎么樣都要經歷，你看我避世這么多年，本以為會在這里渡過余生，可是現在依然要面對現實，這就是命數?！?/br>
    “命數嗎？神醫你會算命嗎？能不能算出來最后我娘的病好了沒有？”

    “俗話說天機不可泄露，如果我會算也不會連這最后的世外桃源也留不住，住了這么多年了，說一點感情沒有那肯定是假話?！?/br>
    玉瀾看著遠處還在辛苦勞作的村民們，要不了多久他們都會變成一片虛無。

    “為什么不留下這里呢？”

    “蛇界根基不穩，桃源遲早會滅，一旦我離開，這里自然會消失?！?/br>
    “那你可以不用跟我們一起去蛇界的，你們一家一樣可以開開心心留在這里?！?/br>
    玉瀾嘆了一口氣道：

    “小溪慢慢在長大，她會向往外面的世界的，我們做父母的，不能那么自私?！?/br>
    琳香沉默了，她想起昨天玉小溪問他們外面什么樣時眼里的光彩，那樣耀眼可見她對外界有多憧憬。

    “小溪有你們這樣的父母真幸福?！?/br>
    琳香由衷感嘆了一句。

    玉瀾轉過頭來深深看了她一眼，也感嘆道：

    “是啊，可這世上還有很多孩子，他們沒能投胎到好人家，過得很辛苦?！?/br>
    他的眼里充滿悲憫，琳香被他的眼神感染，竟然也感覺到了心底深處的一陣凄涼　。

    無聲的悲寂在二人之間徘徊，琳香正要說些什么，忽然聽到屋內玉蟬一聲凄厲的喊叫：

    “君哥哥！”

    哀傷的情緒跑光，這是玉蟬叫得最大聲的一次，琳香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琳香和玉瀾快速跑進廂房，玉蟬正抱著床上的人放聲大哭，而床上的君千行在這樣的哭聲中居然都沒有醒過來。

    琳香心底升起一陣隱隱的不安。

    玉瀾走上前，李玉蟬立刻拉住他：

    “神醫，你快看看！我叫了君哥哥半天了，可怎么叫都叫不醒！”

    琳香本來想走近的腳步顫了顫，果然，果然君千行現在的樣子跟她娘親之前的樣子一模一樣。

    也是陪她吃了一頓飯，就又沉睡了過去。一想到他昨晚的那些話語，琳香不安的內心又升起一陣燥熱。

    她現在有些慶幸君千行睡著了，要是醒著的，兩個人見面得多尷尬。

    不過這慶幸也就一下下，更多的卻被憂心包圍，君千行變成這樣的根本原因，還是她造成的。

    玉瀾為君千行把了把脈，眉頭皺得緊緊的：

    “昨天我為他逼出了一些毒素，沒想到一夜之間全都反噬了?！?/br>
    “那怎么辦？神醫你快救救他??！”

    夜瀾搖搖頭：

    “這毒我也解不了?！?/br>
    “用我的血，用我的血救他！”

    李玉蟬伸出自己的手，夜瀾一聽，就一個手刀打在她脖頸間，玉蟬昏倒在地。

    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琳香都來不及有任何反應。

    “琳香，我聽千行說他是為了救你娘才被傳上這毒，而你娘親，又是怎么中毒的？”

    玉瀾也不去扶倒在地上的玉蟬，反而對琳香問道。

    “我娘說是被一只黑貓抓了一下?！?/br>
    盡管覺得詭異，琳香還是照實說了。

    “黑貓？”

    玉瀾重復一句，難道是九命貓妖，可它早就死了的呀！

    “嗯，我也覺得奇怪，追問我娘，可她一口咬定是給貓抓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br>
    “等我回了蛇界，我先去凡間看看你娘親吧！”

    “可是我娘的病太醫說的只有神仙能治，神醫你不是天庭四皇子嗎？可否找個神仙朋友和你一起？”

    夜瀾自嘲的笑笑：

    “我早已經不是什么天庭四皇子了，哪個神仙還會和一個被廢了仙籍的人做朋友？”

    話里的凄涼也只有他自己感受良深了。

    地上的玉蟬不一會兒就幽幽醒了過來，玉瀾只對她說了一句話，玉蟬果然不提再拿自己血來救君千行的話。

    “李玉蟬，別忘了自己的使命?！?/br>
    看了君千行把玉蟬藏在玉山這么多年，還有大用處呀！

    吃過早飯，玉瀾背著君千行，江晨婉背著玉小溪，大家一起走到那湖邊，玉瀾左手一揮，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蛇宮里的鏡湖前了。

    在回到蛇界的一剎那，玉瀾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響起：

    “四弟，別來無恙??！”

    可他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依琳香吃驚不小，玉瀾竟然就在蛇宮的鏡湖里結界，而那結界，居然還跟玉山地下的暗河相連。

    這樣一來，蛇界的整個命脈豈不都在他的手中，那日顧長嫣說的答應君千行的事，莫不就是這件？

    －－－－－－

    玉瀾就像進自己家門一樣很輕車熟路就把君千行背進了他自己的寢殿，隨后趕到的一大堆人簡直要將房頂都掀翻了。

    玉瀾驅離了眾人，讓冰蟾繼續為君千行解毒，自己則帶著妻女先同顧長嫣去大殿商議。

    琳香被哭著的阿彩拉著問東問西，就連一向在暗中行事的夜瑯都不怕敗露跑了出來。

    而李玉蟬，則是一刻不離的守在君千行床前，誰都叫不走。

    君子驍同她搶位置：

    君子驍：“你是什么人？憑什么霸著我哥哥？”

    李玉蟬：“你哥哥？他是我的君哥哥，我一個人的哥哥！”

    君子驍：“喲，你是不是跟那個依琳香商量好了一起來氣我呀？丑八怪快走開，你跟她一樣都是蛇蝎女子！”

    明明長得很漂亮的李玉蟬：

    “你說誰是丑八怪？你這個小孩子說話怎么這么難聽？”

    趾高氣昂的君子驍：

    “誰認我說誰，快點滾開，讓我看看哥哥怎么樣了……”

    李玉蟬：“我就不讓就不讓，都說了他是我一個人的哥哥了……”

    “小姐，你肯定累了吧，這里這么吵，我們還是回偏殿去吧！”

    阿彩眼見床前的兩人越吵越兇，十分佩服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子居然還能跟一個小孩子吵這么久。

    殊不知要真比較心里年齡，君子驍還比李玉蟬大幾歲呢！

    依琳香看了看躺在床上表情平靜的君千行，又見冰蟾正專心致志解毒，完全沒被另外兩個人干擾到，才放心的點點頭。

    三人回了偏殿，阿彩剛關上房門夜瑯便對著才坐下的琳香單膝跪地道：

    “小姐，都怪我保護不周，才害得你被白風澈擼走，請小姐責罰！”

    琳香連忙扶起他：

    “當時情況緊急，何況是我非要你把我帶到他面前的，你何罪之有？”

    阿彩看不下去了，立刻道：

    “哎呀，既然小姐平安回來就行了，小姐快說說，白風澈有沒有對你做什么？怎么最后你跟他們一起回來了，他們都是誰呀我怎么不認識？”

    琳香挑挑揀揀，把這兩天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什么？小姐你都去過天庭了？”

    果然上天庭那一段阿彩和夜瑯的表情也很驚訝，跟玉瀾的表情差不多。

    “怎么？我去一下天庭很危險嗎？我覺得他們的態度都很好啊，特別是玉帝，一點架子都沒有?！?/br>
    琳香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阿彩和夜瑯都支支吾吾，似乎想說什么但又害怕說什么一樣。

    “說起來天庭的瑤池還特別大，白風澈直接帶我從瑤池就飛進天庭了?！?/br>
    “怎么可能？天庭只有南天門一個出入口，瑤池哪里有通道？”

    還是阿彩心直口快，琳香一句話試探一下，她就露了馬腳。

    “你們都對天庭很熟悉，你們在天庭呆過?！?/br>
    這是一句陳述句，琳香肯定的說道。

    “沒，沒有……”

    阿彩還試圖掩蓋什么。

    “你們口中的公主，是天庭的公主?！?/br>
    阿彩瞬間捂住了嘴，她沒說，她什么都沒說！

    是了，如果是凡間的公主，怎么可能有能力養這些毒物，還有最開始阿彩說君千行喝了公主六滴仙血，那分明指的是仙家的血液！

    “玉祈幽……”

    琳香輕輕念出那三個字。

    這一次連夜瑯也驚得張大嘴：

    “小姐，你怎么知道這個名字的？”

    琳香依舊一派淡然道：

    “在蛇界的玉山里，她排在顧明月的后面，她是天界的公主，也是蛇界的后人?！?/br>
    “小姐，最后那句話你說錯了，祈幽公主是天界的公主不錯，但她跟蛇界沒什么關系，她是當年老玉帝與一個宮女所生的……”

    接下來夜瑯將自己知道的有關于祈幽公主的一切都告訴了琳香，當然很多細枝末節他們都是不清楚的。

    琳香靜靜聽完，最后感嘆一句道：

    “這么說來這祈幽公主的身世還真的很可憐，你們以為我跟她長得像，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她的轉世？”

    琳香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腦海里浮現出了長得十分像似的另外兩個人。

    這時阿彩急忙插嘴道：

    “不是長得像，就是一模一樣，小姐，你就是祈幽公主??！

    就算我們會認錯君千行也不會認錯的，他當年一口氣喝了你那么多血，對你的氣息肯定很熟悉！”

    聽到這里琳香似乎心中有些疑惑解開了，為何君千行會如此拼命幫她，還說出那樣的話。

    “原來他喜歡的是祈幽公主?！?/br>
    琳香沒想到自己想的太入神竟然將這句話說出來了，阿彩一聽立馬炸了：

    “誰？你說誰喜歡公主？君千行？他一條小爬蟲還敢喜歡公主？也不拿個鏡子自己好好照照……”

    琳香有些哀傷的看著阿彩，這是公主的狂熱擁護者呀！

    “不對，小姐你就是公主啊，你可千萬不能被他給迷惑了，君千行的花花心思可多了！”

    “哎，阿彩，我叫依琳香，不是玉祈幽，我沒有她的任何記憶，我們是兩個不同的人。你再說我是她，我真的要生氣了?！　?/br>
    阿彩看著明顯面色不渝的人，立刻討好道：

    “好，我不說了，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吧，我看你累得都瘦了，我馬上去御膳房看看有沒有吃的給你端點來！”

    阿彩拖著夜瑯一起出了門，琳香心想只怕這君千行也把她當做玉祈幽了，等他醒了她一定得跟他說清楚。

    可是這輩子，琳香或許都沒有這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