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牌輿圖指示之處在滎城與羅城的交界，一座名叫塢城的附屬城池。

    在不計血晶的趕路下，天還沒亮辛渙就到了地方，通過令牌竟然進入了一處空間界域。

    這處界域大小遠比不上柏城荒界，但布置全然似阮揚靈的私人場所，沒有傳送紋陣和值守役從，起居用品倒是一應不缺，有些甚至成對出現。

    辛渙木然移開目光，對阮揚靈在全教的地位又高看了幾分。

    取出玉盒，辛渙嘆了口氣，心道今晚真是撞了邪才這么倒霉，他將其找了個隱蔽之地存放，就打算離開這里。

    然而當他再次激發令牌，卻好像失了效，緊閉的界門沒有絲毫動靜。

    辛渙臉色漸漸難看起來，他被阮揚靈算計了，對方根本沒有打算放他離開。

    望城離塢城的距離絕不能算近，他不信阮揚靈沒有更合適的安全居所，故意引導他來此地，恐怕是看中了界域的空間特性能隔斷傳訊。

    他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阮揚靈，你夠狠?！?/br>
    辛渙預料到了阮揚靈的懷疑，玉盒飛出的方向與攔截它的青光相對，卻與自己在同一條線上，他擋下了青光，就絕不可能是在阻攔玉盒。

    但從精血逃離到主動被“弱水”吞噬只在電光石火之間，情勢又十分緊急，阮揚靈不僅想通了其中關竅，還在表面上給他指明退路予以方便，實則設下后手，既顧全了葉瑯的情面，又不放過可能的風險，應對堪稱完美，饒是辛渙也不得不佩服。

    一旦立場敵對，這將是個極其可怕的對手。

    還是怪自己太大意了，才吃了這樣一個大虧。

    不過阮揚靈還是算漏了一點，辛渙冷靜下來心想，他絕不可能猜到自己的真正意圖，在對方看來他應該是對古妖精血起了貪心，但他根本不在乎這個。

    若是擔心他私吞寶物，擺脫習煌之后阮揚靈他們立刻趕來，也就是說他不會被困太久。

    而且只要葉瑯對他足夠信任，明面上對方就不敢做得太過。

    說到這點，辛渙想起原書曾描述，葉瑯在融合精血時承受了極大的痛苦。

    左右無事可做，他取出玉盒，想探究一下傳說中的古妖精血。

    辛渙的儲物器中常備一整套實驗用具，剛想取出又停下手，誰知道阮揚靈這兒會不會有錄影紋器，還是小心為上。

    最后他拿了一只半球形的透明罩子，學名芥穹，辛渙嫌它拗口，一般叫它反應倉。

    他破壞掉玉盒封印，開啟一條縫隙放進反應倉內。

    古妖精血失去壓制，跳脫出玉盒四處沖撞，卻始終突破不了這一層看似不起眼的罩子。辛渙一邊觀察一邊記錄，大小如拳，橢圓狀，有伸縮性，呈青紅色，表面覆蓋紋路……

    紋路？妖紋？

    一般妖獸氏紋都在紋丹上，辛渙還是頭一次見蘊藏在精血中的。

    ——不過他也沒怎么見過妖獸精血。

    古妖是真正的九紋妖獸，那就是九級妖紋，辛渙這下真來了興趣。

    他打開反應倉的外層，運轉“入微”氏紋的同時探入神力，如同蝸牛探出觸角，小心翼翼地觸碰精血進行解構。

    梳理到第十條單紋的時候，腦中仿佛有巨錘砸下，轟然震鳴，一只背負青天的鸞鳥闖入神識，展翼如垂云，攪動白霧激蕩不休，

    鸞鳥凄聲長鳴，更加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將他淹沒，辛渙抱頭翻滾在地上，眼前一陣陣發黑，意識變得遙遠渙散，他用力咬了下舌尖保持清醒，強行將方才記下的氏紋一點點逐出腦海，不知過了多久，鸞鳥身形才逐漸淡去，狼藉一片的神識空間緩慢復原。

    他癱坐在地上大口呼吸，渾身像是過了一道水，腦袋仍在一抽一抽地疼，他捂著頭扶著椅子站起，松了口氣，還好及時關掉了反應倉。

    確認之后，他又癱了一會兒。

    這就是九級氏紋嗎？辛渙苦笑著牽動了下嘴角，再來一次估計要命，但擺在眼前的機緣他又不甘心放棄。

    他開始思考別的辦法。

    如果做不到解構，能不能先死記下來？

    想到就做，辛渙取了紙筆，每“看清”一條單紋，就用線條的形式畫下來，然后閉目冥想將之遺忘……片刻之后，辛渙皺眉看著紙上一團亂麻，將其揉成一團扔回了青璇珠。

    氏紋并非簡單的平面結構，神力構建的單紋也不同于物理線條，這個方法行不通。

    分段記憶？單次解構的上限是九條單紋，那就分成四十五個部分來記？

    也有問題，如果不記下每個部分之間的結構毫無意義，記下又與解構沒有分別，一樣會造成神識崩潰。

    辛渙甚至在想，不如等阮揚靈他們一回來，就抱著精血跑路，只可惜無論他怎么推演，這個可能性都比解構妖紋還要小。

    九級妖紋啊，辛渙眼冒綠光地盯著反應倉，覺得每條單紋都在對他施行勾引。

    滿漢全席擺在面前，卻因為胃口太小能看不能吃的感覺大抵如此。

    辛渙將青璇珠來回翻了兩遍，仍不死心地打算再翻一遍。

    就沒有一件能記載氏紋又能抵御其威力的物品嗎？

    等等，好像有。

    鸞鳥在神識中大肆破壞的時候，唯一沒受到沖擊的是……腦書！

    腦書書頁的文字可是代表了未來，區區九級妖紋肯定不在話下，理論可行，這東西白住了這么久，也該算算房租了。

    不過是撕一頁還是直接寫？用神力還是精神力？辛渙準備挨個兒試試。

    折騰了半天，空白的書頁紋絲不動，辛渙遺憾地放棄，又把目光轉向有字的書頁，記在背面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還發現神識里的白色霧氣能為他所用，或許是實質化的精神力，辛渙用其構建出一只手掌抓向腦書，古舊的書籍一下子平移開去。

    會躲？有戲！辛渙振奮了一些。

    整個神識空間都是他的地盤，躲又能躲去哪里呢？辛渙率領著霧氣大軍圍追堵截，半晌，終于將腦書逼到了死角。

    越到最后他越有耐心，絕不給獵物留下一絲逃脫的機會，霧氣緩慢收束，古書徒勞地突圍了幾次，瑟瑟停留在原地。

    抓住腦書時，它猛地一顫，一張空白書頁主動脫落下來。

    “算你識時務?！毙翜o笑了。

    霧氣消散了一些，只包裹住書頁，腦書倏地竄了出去，回到原本的位置。

    拿到書頁，辛渙下意識就想來幾個實驗研究它的性質，比如強度韌性……說不定還能借此推出腦書的弱點，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書頁似乎抖了抖，一行文字從中漂浮出來。

    “蝕力繪紋，不受蒼鸞神意反噬。濁靈易銷，不可差池?！?/br>
    蝕力？什么是蝕力？

    濁靈又是什么？

    比起這些，辛渙更在意的是：“你有意識？”

    腦書除卻呈現劇情外，從未有過別的動靜，單看外在十足是本規矩本分的工具書，但不管是它方才逃跑，還是這句提示，一舉一動都充滿了靈性。

    如果它有自我意識，一切將截然不同。

    但等到文字被霧氣吞沒，書頁也沒有更多的反應，腦書合上封面陷入沉寂，辛渙抓著擺弄幾下，已經翻不開了。

    辛渙無法，只能暫且將之放在一邊，反正它也跑不了。

    通常來說，氏紋是由神力構建，也稱作神力繪紋。

    那么蝕力應該是與神力相對的另一種力量。

    辛渙想到了白色霧氣，這是不是蝕力？百想不如一試，他調用起霧氣構建“千鈞”，幾次嘗試后，氏紋明暗間變，果然可行。

    但好像沒什么用，辛渙朝氏紋中灌注蝕力，除了讓它變大了一點，并沒有“重若千鈞”的能力。

    這個也可以之后再研究，眼下還是蒼鸞妖紋最要緊。

    如果蝕力可以直接構建氏紋，或許不必用到書頁，辛渙這樣想著，但很快發現自己太天真了，只到第九條單紋，神識中就變得空空蕩蕩，再也沒有一絲霧氣。

    過度消耗蝕力帶來一種被抽空的眩暈感，腦海中傳來綿密如針刺的疼痛，辛渙連忙打散妖紋，霧氣重新充斥神識空間，痛感才慢慢褪去。

    行吧，不能貪心。他這次老老實實將蝕力氏紋刻印到書頁上，到第十七條單紋，嗯？霧氣又沒了？

    已經融入書頁的蝕力還不能打散返還神識，不愧是腦書的東西，坑爹特性簡直一脈相承。辛渙立時有所預見地捂頭蹲坐在地，下一刻熟悉的疼痛襲來。

    頃刻，痛感消失，神識中積蓄起一小團稀薄霧氣。

    看來與神力相同，蝕力也有一個消耗和恢復的過程，神力可以依靠血晶快速恢復，不知道有沒有類似作用于蝕力的東西。

    辛渙用血晶試了一下，沒用，只能坐等霧氣恢復。

    不過以后可以留意尋找。

    然而，他漸漸有了一個不妙的發現。

    神識霧氣越多，恢復就越緩慢，蝕力完全被抽空的時候速度最快，要么痛，要么慢。

    阮揚靈他們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回來，每一分秒都極度寶貴。

    辛渙臉色扭曲了一下。

    為了九級妖紋……他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