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夢魘中醒來，頭痛欲裂，而枕邊的手機鈴聲還在契而不舍地響著。

    拿過來看也不看地接通了電話，手機還沒放到耳邊，就聽到從那邊傳過來的質問，“在哪？”

    語氣里含有隱隱的怒意。

    我困惑地看了眼手機，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便也有點不高興起來，“您哪位？打錯電話了吧?！?/br>
    那邊沉默了一陣，遲疑地問，“童也？不是你嗎？”

    “額，是我啊，你是？”我簡直一頭霧水。

    “不是約好的十點嗎？我已經到了，你在哪？”

    說話間，我已經起床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預想中的刺眼的陽光并沒有照在我的臉上，外面一片燈火輝煌。

    再看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十點半?。?！

    我心虛起來，“抱歉，我睡過頭了，馬上過來?！?/br>
    掛斷了電話，我趕緊沖到洗手間匆匆洗漱一番，簡單收拾了下自己，然后提著提前選好的裝道具的包，幾乎是風一般地沖出了家。

    一路上腦袋都是懵的，夢里的情景翻來覆去地在腦海里回放，我拼命想讓自己忘記，結果除了頭更痛以外，一點用都沒有。鐘野的聲音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我死死地囚禁，我逃不出那個夢境。

    一直到下了車，站在酒店的門口，我還有點恍惚。

    “童童，你只能做我的狗，永遠?！?/br>
    “你那么賤，只要是個人，就可以的吧！”

    “你可真惡心啊?！?/br>
    ……

    那些惡毒的，比被捅刀子還讓人難受的話語，從鐘野的嘴里連綿不絕地冒出來，刺地人心口絞痛，我甚至沒有勇氣跨進酒店的大門，我怕我會吐在里面。

    我拿出手機，想給里面的人打個電話，告訴他我來不了了。

    我沒法做，沒法在一邊想著鐘野的時候一邊跪在另一個人的腳下，叫他“主人”。

    “喂，是我，抱歉，我今晚來不了了?？梢愿奶臁鳖^好痛啊，我覺得自己連說話都有些吃力。

    “童也？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需要我幫你……”我的耳朵里嗡嗡的，聽著聽筒里傳來的模模糊糊的人聲，一邊跟他道歉著，一邊轉身往馬路邊走去，只想盡快攔輛車回家。

    “童也？”有人從后面追了上來，抓著我的肩膀，“你去哪？”

    我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竟然是鄭耀輝。

    “你一下車我就在里面看到你了，但看你一直沒進來……”他一邊向我解釋，一邊走到我身前，抓著我肩膀的手卻一直沒有放下，生怕我下一秒就會跑掉似的。

    他的聲音沉穩好聽，莫名給人安全感。我抬頭去看他，他和我在網上看到的樣子差不多，溫和，謙遜。

    “抱歉，我今天狀態不好?！彼┲苷降奈鞣籽b，是我們之前視頻的時候穿的那套，當初我就是因為這個才愿意把自己的號碼給他的?？吹剿刑匾鉃榻裢碜鰷蕚?，我感到內疚，只能一個勁地向他道歉。

    “不要緊的?！彼茈S和地笑笑，又關切地問我，“是不是不舒服？要我送你去醫院看看嗎？”

    “不用了，就是有點頭痛而已，大概是睡太久了?！?/br>
    “我打電話那時候，你是才醒來嗎？從什么時候開始睡的??？有吃晚餐嗎？”

    “額，大概是從中午睡的吧。我不太吃晚餐?！?/br>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跟他說這么多，這一點都不像平常的我。如果換做以前，我現在應該已經坐在了回家的車上，而不是和一個才剛剛見面的網友站在路邊玩你問我答的游戲。

    或許我本來就應該和平常一樣高冷地走掉，這樣就不會被他稀里糊涂地帶到一個不知名的餐廳，和他吃了一頓全程我都叫不出菜名的晚餐，中途還被他勸說著，喝了一杯不知所以的飲料。

    我們談地很愉快，他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樂于傾聽，又很會找話題緩解沉默，不知道是不是食物帶來的飽腹感，還是和他的交談，使我放松下來。

    我不再去想鐘野，盡管他還在我的腦子里興風作浪，但我決定讓自己不去理他。

    “你去死吧?！蔽覍λf，“鐘野你去死吧。我可以做任何人的狗，除了你?！?/br>
    “走吧，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编嵰x先起身，去開包廂的門。

    “主人，”我從座位上起身，走過去，站在他身后，臉貼著他筆挺的西服，跪了下去，“您鞋子臟了?！?/br>
    ～～～～～

    我們從包廂里出來，是一個小時以后的事情。

    我是被用狗鏈牽著出來的。

    我沒想到鄭耀輝會玩這么大，我低估了他。

    “別怕，童也?！痹谖覀兗磳⒆叱霭鼛T口的時候，鄭耀輝轉過身來，用拇指指腹摩挲我因害怕和興奮而戰栗的雙唇，那么溫柔，“我不會讓你有事?！?/br>
    “嗯?！蔽尹c點頭。

    這是一個私人餐廳，每個包廂的私密性都做地十足十地好，我們一路出來，一個人都沒碰上。鄭耀輝牽著我，在光可照人的走廊里慢慢地走。我低頭，看見大理石地面上自己的倒影，黑色的皮質項圈襯地我的脖子是那樣的纖細而脆弱，好像只要輕輕地一扯就會折斷。

    鄭耀輝把連在項圈上的那根銀色金屬狗鏈繞了一圈在自己的手背，偶爾手背擦過光滑的墻壁，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讓人心驚，也讓人興奮。

    這個地方這么大，走廊長地竟然一眼望不到盡頭似的，我害怕下一秒就會有人突然從某個轉角走出來看到我們，卻又隱隱地期待著會被人發現，被人用詫異的眼光偷偷審視。

    很遺憾的是，直到走到電梯口，我們都沒遇見任何一個人。讓我一度懷疑鄭耀輝是不是把這里包下來了，所以才這么自信敢把我牽了出來。

    我們在電梯口一前一后地站定，在等待電梯的間歇，鄭耀輝轉過身來，輕輕地問我，“去我那？”

    我下意識地搖搖頭，鏈子被帶動著在空中輕輕地晃動，宛如我此刻搖擺的心。

    這越界了，我們只是在約而已，不該跨進彼此的私人領域，免得日后不必要的麻煩。

    但如果是他的話，或許不要緊呢。他看著不像是那種結束后會糾纏不休的人，況且，我還挺喜歡他的，如果他也喜歡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發展成長久一點的關系呢？！

    我還在猶豫。

    “那我們還是去酒店吧?！彼闯鑫业莫q豫，卻一點也不在意似的，就這么干脆地做了決定。

    “嗯?！蔽野蛋邓闪艘豢跉?，同時又為自己剛才地想法嚇了一大跳，自己剛剛竟然在幻想著和一個人建立一段長久的關系?。?！

    我怕是瘋了吧。

    我還沉浸在被那個想法嚇到的后怕中，就在這時，電梯門開了，“叮?！?/br>
    鄭耀輝似乎頓了一下，但只一瞬，馬上又抬腿走進了電梯。我低著頭跟在他身后，心不在焉，直到電梯門關上的一瞬，我才意識到電梯里除了我和鄭耀輝外，還有其他人。

    幾乎只一眼，我就認出了他來。

    是鐘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