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九月的西北晚上稍顯涼意,但這絲涼意在奔跑起來過后變得刺人起來。 小城市的夜晚十二點馬路上空空的。林葉清抱著一直哭的林安笛在大街上跑起來。她知道的唯一一個醫院就是吳念生產時的醫院,但那時去醫院的路上就迷路了。林葉清沒有方向感。她根本不知道從家去醫院的路到底要怎么走。 林安笛哭的身體都顫,林葉清的淚也從眼角泛出。她抱不動了,也跑不動了。在根本不知道是哪的地方停下。 冷、累、害怕、無助,通通涌上來把她沖進情緒的洪流,快要淹沒她。 她停下來喘氣,林安笛用手不停抓著癢,但因為裹得太嚴實,抓不到皮膚,哭的更加厲害。 林葉清抱著他蹲下來。風吹得很涼,她把林安笛抱在懷里擋著風,但自己只是穿了一件單衣。冷的她身上起雞皮疙瘩。骨盆那里一陣陣疼痛,讓她意識到,自己還在世人說的月子時期。 她把林安笛放在懷里,以蜷縮的樣子蹲在地上靠著身后的石塊墻。冰冷的石塊又從背后冰著她,她冷的痛,但是沒有力氣站起來。 林安笛被捂得難以喘氣,用嘴不停咬著林葉清的衣服,此時的痛也變得麻木了,林葉清只是縮在地上。過了一會,林安笛的哭聲漸漸小了,喘氣聲也變得小了。 這樣下去會被捂死的吧。 干脆就這么捂死吧。 林葉清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情緒也從洪流變成了只能沒過腳踝的緩慢流水。她聽著林安笛的哭聲漸漸啞去,到兇狠而又急促的喘氣。她不敢看林安笛的臉,只是把他的頭更用力的往懷里塞,林安笛的口水沾濕了她的衣襟,涼濕的一片在風里引起一陣陣雞皮疙瘩。 “喂,小姑娘!干什么呢!” 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林葉清盯著身前的影子,愣了兩秒轉過頭去,只看見一個保安服。再抬眼看,是一個看上去五十歲左右的男人。 男人打著燈,燈光晃了林葉清的眼睛,為了避光皺著眉頭瞇了起來。 從前面男人就看見林葉清了。他看不清林葉清的臉,只看見一個瘦弱的女生頭發散亂,抱著一個在哭的嬰兒跑。他本沒注意,但那女生卻停在離他十米的地方停下,然后蹲了下來。 “您是誰?”女生開了口,那聲音還稍顯稚嫩,但清脆如鈴。 “這的保安,”男人用手指了指身后,那是一個很小的門。林葉清這才看清,這是什么家屬樓的門,那個院子很小,好像只有一棟樓的樣子,院子里沒有路燈,所以她沒有注意到。 “我弟弟,”林葉清用胳膊去沾了沾眼角的淚,吸了吸鼻子,用力憋住哭腔,“我弟弟好像生病了。我想帶他去醫院,但不知道怎么走?!?/br> 保安看著林葉清懷里的孩子,孩子很小,看著只有幾個月,臉上泛著不正常的紅,還有些發紫,嘴唇已經泛白,用嘴張開一條縫微弱的呼吸著。 “父母呢?” 任誰看到這種組合都會感到好奇。林葉清低下頭,咬咬嘴唇。 “都死了?!?/br> 保安嘆了一口氣?!皝y七八糟的。我還在值班,我幫你報警吧?!?/br> 林葉清沒有反應。 為什么要報警?報警不是又活了嗎? 但是這會不應著走又......沒有良心。 林葉清抱起林安笛,微微鞠了一躬?!爸x謝您,麻煩您幫我打電話,我沒有手機?!?/br> 迪言值班困得打瞌睡,剛剛吃的泡面胃還忙著消化,血液涌去那里,血糖升高,他還犯著困。聽到出警總算是精神點。九月的立城夜晚變得十分涼爽,但稍微有些冷。因為晝夜溫差大的原因,他身上是夏季短袖的警服,出門風吹過來有點涼,他又回去拿了外套。 看到熟悉的面龐時他有些微怔。這臉他記得的,因為有記憶點。第一次見到這張臉時也是今天這般慘白,他盯著這張臉纖長的睫毛看,不記得這臉的表情。鼻尖的痣,過于長的睫毛,還有骨骼分明的臉,這些組成一起,在他心中“林葉清”這個人便是如此了。 “是你?” 林葉清看到從警車上下來的男人,好似是從哪里見過。男人見她迷惑的雙眼,嘆了口氣。 “是我,迪警官。你父母的案子是我負責的?!?/br> 林葉清這才想起來,這個男人就是當時來家里的警察之一。他旁邊的搭檔換了,是個沒見過的面孔。 "迪警官。林葉清向他點點頭,一瞬間有點尷尬,大家都沉默兩秒。 旁邊搭檔的警察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向林葉清要信息做記錄,林葉清說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證號碼。警察無奈,問哪個是報警的男人。保安留下來作記錄,林葉清抱著已經沒聲的林安笛,坐到了警車里。 林葉清在后座看到了前排的表,這會已經凌晨快一點了。怪不得是打不上車的。 警車用60的速度向醫院開去。迪言通過后視鏡向后座望去。林葉清腦袋低著,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見她的手一遍遍順著嬰兒的背。 “我大概知道你家的情況,”迪言的右手下意識的去拿煙盒,看到林葉清的手又停下?!拔覀円菜闶怯芯壏??!?/br> “謝謝?!绷秩~清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起伏。 到了最近的醫院,搭檔的輔警去停車,迪言和林葉清抱著林安笛下來。林葉清顯然不知道要怎么做,她手足無措的跟在迪言的身后。迪言看了她一眼,默默地走在前面。 好像是15歲吧?真是可憐。 掛號,排隊。迪言的警服太顯眼,雖然這時間沒有太多人,但還是引來剩下的人的注目。人們小心的抬眼看著這對奇怪的組合,不用說話就能看出他們的想法。林葉清咬咬嘴唇,低下頭用長發擋住了自己的臉。 “是過敏了?!贬t生把嬰兒還給林葉清,“今天吃了什么?” “只吃了奶粉......”林葉清輕輕說道,顫抖的手卻是沒停。 “這小孩應該是吃的奶粉過敏了,”醫生沒再多看,cao作著電腦的系統找著要開方的藥?!皼]太大事,送來的還算及時,開點藥回去吃,還有外抹,需要的話可以掛水,稍微快點。要掛水嗎?” “掛水會好的快點嗎?”林葉清看著醫生cao作鼠標的手速度的點著左鍵。 “對,孩子也能少受點罪?!?/br> “那就開上吧。謝謝醫生?!?/br> 迪言抱著林安笛在輸液室,護士向林葉清指明了繳費窗口,林葉清過去繳費。 “421。醫??ㄟ€是現金?” 聽到金額的瞬間林葉清呼吸一滯。自己出來的時候拿了多少錢來著?她慌忙摸著自己的褲兜,從里面掏出已經被揉的皺巴巴的人民幣。數了數,竟然只有四張。林葉清有點尷尬,她紅著臉悄悄對護士說道?!安缓靡馑?,我馬上過來交錢?!?/br> 林安笛不算聽話,護士要過來扎針,這小子又開始哭,踹迪言的力氣就像剛吃飽飯,根本不像前面在林葉清懷里那么安靜。護士好聲好氣的哄,迪言試著抓住林安笛的腳,又被一腳蹬到他的鼻梁上。 “迪警官,實在是不好意思,”林葉清走進輸液大廳,正巧錯過那銷魂一腳。 “我身上帶的錢不夠......可以請你墊我21么?我差21塊錢?!绷秩~清看著在迪言懷里掙扎的林安笛有些窘迫,想要把林安笛抱回來。 迪言如是大赦,此時21塊錢是擺脫林安笛的好機會,他裝作毫不在意,按捺住心中的吐槽?!皼]關系,你把你的錢和二維碼給我,我去繳費。剛好你弟要輸液了?!?/br> 林葉清把林安笛抱回懷里,旁邊的護士已經沒有耐心,催促著快點。林葉清費力的把四百遞給迪言,匆忙說了聲謝謝就按著護士說的抓住林安笛的腳。 林安笛睫毛上還掛著淚,看了看林葉清的臉,停下了掙扎。 針頭扎進腳背,林安笛破天荒的沒動。林葉清緩了口氣,這一天總算是有一件事是林安笛配合的了。 時間的流逝變得很慢,大廳里坐著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大多數在玩手機,有個中年人疼得不停呻吟,他旁邊的女伴大聲的指責道?!罢f了讓你少喝酒,就是不聽!最后出事了就害我!把我折騰死了你就高興了!活你媽的該!” 林葉清被吵得煩,又沒法去做什么,只能在座位上忍著。隔了一個座位在輸液的女人突然出聲。 “小姑娘,這是你的孩子嗎?” 林葉清轉頭,看見這聲的主人。女人身上還穿著白褂,胸口掛了工作牌,塞滿了筆。林葉清盯著那工作牌看,卻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名字。 “啊,”女人注意到她的視線,笑了笑,“我是這個醫院的大夫,正值晚班吶,突然白天的腸炎就爆發了......疼的受不了了,過來掛水?!?/br> “您好,”林葉清向她點頭,摸不清她是要做什么,姑且應了聲。 “小孩長得真可愛,這么小的孩子雙眼皮就這么明顯,以后長大了肯定是個漂亮姑娘?!?/br> “啊......”林葉清低下頭看向了林安笛的雙眼皮,確實是,自己從沒注意,林安笛的雙眼皮確實挺明顯的。而且線條很流暢,是那種開扇。 “是男孩,我弟弟?!绷秩~清用手輕輕碰了碰林安笛的眼睛。 “他是怎么了?”女人站起來,從掛架上拿了液體瓶,走到林葉清旁邊的位置上把瓶子掛在這個座位的掛架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