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會怕弟弟，邱溫這還是頭回聽說，他望向賀琛，見他一動不動盯著宋臻，確切的來說是他身后的墻壁。

    賀琛伸手，指腹在墻壁上細細摩挲，因為是白色的上面刻著的字很不顯眼，不是宋臻他完全不會注意到。

    先是兩個字四個字，賀琛站起來，抬頭看著墻壁，密密麻麻的，字體布滿了整面墻，有些許詭異，賀琛不知道該對一個人懷著有多深的怨恨憤怒才會寫滿整面墻的“去死”這用刀子格外狠狠劃過的痕跡都足以見他有多么恨這個人。

    “這！這全是寫的……”邱溫驚訝得連退三步，他三年前來從沒注意到墻壁上有字，這么多字，這應該是宋秉文寫的，可他這是對誰有著這么深的恨意。

    賀琛見一旁的宋臻小臉煞白，雙目驚恐，似乎也是頭一次見到，但他覺得小孩表情太過恐慌了，有些不正常，但想來這些東西對一個八歲小孩是有些太過沖擊，剛想開口叫他出去，小孩眼里掉下淚來。

    “哥哥就這么恨我嗎？”

    才八歲的宋臻竟以為“去死”是對他寫的！邱溫走過來摸小孩頭：“難道你以為這是寫的你？怎么可能，你可是他弟弟，不是別人?！?/br>
    宋秉文不見時宋臻才五歲，宋秉文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去恨一個五歲的小孩。

    小孩顯然沒聽進去他的話還在哭，邱溫感嘆一聲：“看來他們兄弟倆關系不太好?！?/br>
    賀琛隱約覺得宋英瞞著什么沒說，兩人拉著還在擦眼淚的小孩去詢問，宋英依舊說沒有，直到看到那面墻，她神色有些異色，沉默半會兒還是說沒有。

    賀琛眉頭一皺，有絲不耐煩的神色：“宋外婆，如果一直瞞著重要線索不說，宋秉文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br>
    賀琛放了狠話離開，宋英自始至終沉默著一句話都沒說。

    賀琛順走了宋秉文的初中畢業照，路上打聽了一下宋家的事情，村里住著的都是些老年人，不知道宋秉文這事鬧大上了新聞，一問起來統一口徑都說宋秉文是被洗腦進了傳銷出不來了，另外還聽人說宋秉文的父親是上門女婿，兩人打工加上宋英資助的錢去縣城開了小店做生意，賺了錢后買房買車，眼看著日子安定下來什么都有了，宋父卻在外頭養了小三，被發現后兩人離了婚，分家后宋父直接走了，宋秉文不愿意跟著母親，就一直跟著奶奶住。

    邱溫聽完后一臉唾棄：“我說什么原因離婚，原來是因為出軌?！?/br>
    邱溫因為身邊認識的人中也有婚后出軌的，由此十分抗拒這類人，甚至唾棄到了一種程度，他急需發泄出來，便在車上念叨個不停，賀琛覺得耳朵有點疼，回去的路上剛好途徑宋秉文在縣城就讀過的初中學校，賀琛來之前就決定順路去看看，或許老師和同學會提供一絲線索，結果一下車發現學校破舊殘缺的大門上被貼了幾道封條。

    賀琛撓著疼痛不已的后腦勺，蹲在路邊點了根煙抽起來，跑了幾天一點東西都沒查到，宋秉文真跟鬼一樣飄走了，莫非真是個阿飄，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也是，親爹親媽都不管，兄弟關系怪異，外婆悶聲不響，簡直邪乎了。

    “賀哥?！鼻駵剡f給他一瓶水，賀琛接過，喝了一口。

    “你從哪里買的？”

    邱溫指了指旁邊不遠的便利店，剛好挨著學校門口，看著有些破舊，估計離倒閉不遠了，賀琛站起身走過去，便利店老板是個五十左右的男人，賀琛要了包煙，慢悠悠的掏錢，又裝作不經意間聊起天來。

    “老板，你這店開了得有多久了？”

    老板倒是和善平日店里清閑，難得遇到個顧客能說上話的，他放下手機想了一下：“那得有二十多年了?！?/br>
    “生意還行嗎？”

    提到這事，老板有些沮喪：“以前學校在的時候還好，倒閉之后就不行了，現在也只能勉強湊合著過日子?！?/br>
    “這學校怎么就倒閉了？”

    “學校校長被人舉報吸毒，一查真吸了，還連著抓了幾個老師，這可不就倒了?！?/br>
    之后學校一舉成名，上了電視印了報紙，成了這縣城里的大笑話，連著這城里的居民都遭了殃，孩子沒書讀了，連學校附近的房價都跌了。

    賀琛再跟他隨便聊了幾句后將錢遞過去，老板接過錢放屜子里，賀琛將煙收起來掏出一張照片放到桌上指著那人：“老板，想跟你找個人，看認不認識?！?/br>
    “找人？”老板很熱心的將一邊的眼鏡盒子拿過來，拿出老花眼鏡眼鏡戴上，湊過去看。

    老板一眼注意到上面的字驚訝道：“164班！1x屆這跟我女兒一個班??！”

    “還真的有我女兒，巧了，你要找的這小孩跟我女兒是同班同學?！崩习寮拥脑谡掌现钢呐畠?。

    “這就是我女兒，看，漂亮吧！你要找的…”老板看到宋秉文的樣貌，語氣稍微停頓了一下，然而只有一瞬間，賀琛并沒有察覺到。

    “這小孩我不認識?！?/br>
    賀琛也沒指望他能認識，他倒是很詫異，沒想到買包煙直接找到了宋秉文的初中同學。

    超市老板對宋秉文沒有印象，賀琛覺得他女兒或許有，老板笑得有些牽強，說他女兒在附近上班得六點后才能回來，他語氣中明顯帶著推辭，賀琛直接掏了一千塊錢封他口，好說歹說一番才了事，兩人回車上等人。

    邱溫坐在車里刷微博看到宋秉文的熱搜竟然降了下去：“總算下去了，連著占了七天的熱搜榜，實屬罕見?！?/br>
    賀琛點了根煙隨口道：“連著占了七天熱搜罕見嗎？”

    賀琛四十多歲不玩微博倒很正常，二十多的邱溫可是將看微博熱搜養成了習慣：“賀哥你是不愛玩這些不知道，熱搜都是人為了提高熱度花錢買的，尤其那些明星最喜歡買熱搜了?！?/br>
    “那你意思宋秉文上熱搜也是誰花錢買的?”

    “上一天可能不是，七天連著一定是花錢買的，而且上頭一開始就出手撤熱搜硬是沒撤下來，這里面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搞事?！?/br>
    賀琛將手搭在車窗上，彈了一指煙灰，眸光深沉，那這是誰在花錢給宋秉文買熱搜？

    七點老板的女兒總算回來了，賀琛拿出照片給她看，見她神色立馬變了，兩人幾乎是一齊開口

    “你還記得他嗎？”

    “你找他做什么？”

    賀琛不想聲張隨意扯了個慌：“是他家里人托我們來找他的?！?/br>
    周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聽說網上有人出一百萬把他找回來，你也是那一伙的吧?！?/br>
    邱溫驚道：“什么？一百萬！”

    身為警察這都還是頭一回聽到有這出事。

    “難道你們不是為了錢?”周尋見邱溫的表情像是第一次聽說這事，不免有些懷疑。

    邱溫連忙道：“當然不是！”

    周尋瞄了他一眼看向賀琛，只當他是兩人間掌握決策權的人。

    “我知道宋秉文的事現在鬧大了，上了熱搜，我們這個縣城很小交通又閉塞，年輕人少，網絡上的那些事知道的人也不多，因為以前出過學校的事留下的人更加少了，現在宋秉文的出生地還沒被警方透露出來，我們縣城還是太平安寧的，可要是哪天被人知道宋秉文是我們縣的人，你們也知道網絡輿論的影響有多大，我不希望這個小縣城再被人打擾了?！?/br>
    周尋從包里掏出一千元遞到賀琛眼前決絕道：“不管你們有什么目的都請你們回去，我爸年紀大了又愛占小便宜，可你別仗著這些糊弄老年人?！?/br>
    “不是…”邱溫插進來：“你是不是誤會什么了，我們真的是答應了宋秉文家人才來找他的?！?/br>
    賀琛倒沒想到一小姑娘竟然能想到這么多，心思這般縝密。

    “抱歉，我本來是想快點把事情解決才出此下策?！倍歼@時候了，賀琛也只能將錢收回。

    周尋見賀琛態度還算真誠，倒也沒那么抗拒了。

    她本來想直接離開，但還是沒忍住問了一聲：“你們那張照片是從哪里來的?”

    賀琛厚著臉皮道：“是宋秉文外婆給的?！?/br>
    周尋明顯有些動搖，她貌似知道宋秉文有個外婆。

    邱溫見她有絲松懈，連忙道：“我們真的是宋外婆找來幫忙的，不然怎么會有他初中畢業照，找你之前我們也是剛從宋外婆家里出來的?！?/br>
    周尋沉默了，賀琛聯想到了宋英的沉默，為什么提到宋秉文她們總是沉默，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么總是沉默！賀琛越想心里越覺得有股無名火發不出來，可他當著周尋的面也不能發作，忍到最后倒只剩下些無奈了。

    “如果你感到為難也不用說，我們會通過其他辦法找宋秉文的?！?/br>
    賀琛道了聲謝離開，天完全黑了，兩人只得在當地訂了間旅館住著，邱溫手癢想打游戲，雙人間才有電腦，于是兩人住在一間房里，幸好有兩張床賀琛才答應。

    賀琛剛洗完澡出來就接到個電話，城東江有人發現一具年輕男性尸體，尸體完全被泡浮腫辨不出人樣，城東江離宋秉文學校很近，那邊想讓宋秉文家屬去辨認一下。

    宋英雖然身子骨比一般老人硬朗但畢竟還是快六十的老人，賀琛擔心她看到這場面是否受得住，若真的是宋秉文，他這案子也是辦完了，該放心了才是，就算是尸體上面答應的升職也少不了他的，可賀琛卻是開心不起來，心里悶得慌，他好像并不希望那具尸體是宋秉文的。

    他希望宋秉文還活著。

    賀琛郁悶得竟是一晚上沒睡著，反之邱溫打游戲打到了凌晨三點，早上醒不來被賀琛一腳踹醒的。

    賀琛退了房間準備去找宋英，局里又打電話過來說是那具尸體有人認領了，原來是虛驚一場，賀琛松了一口氣，只希望這種事情來一次就夠了。

    兩人接著在小縣城待了幾天，依舊什么都沒查到，賀琛總覺得宋秉文初中出過什么事，詢問縣城的人，幾乎都表示不知道沒聽說過這個人。

    又陷入了一籌莫展的局面，賀琛突生一計托關系在局里找宋秉文初中三年這個縣城里出過的案子，那邊說檔案要過幾天整理完再發過來。

    再在小縣城待著也沒什么用了，兩人還了車坐高鐵回去，晚上九點賀琛才到家，打開門里面靜悄悄的漆黑一片，他四年前離婚，女兒歸妻子帶，剩下房子還是他的。

    賀琛洗完澡看了會電視又點燃了根煙，他翹著二郎腿打開電腦，桌上還放著稷山中學的畢業照。

    他盯著照片中的宋秉文，穿著白色襯衫，個子不高人也顯得瘦弱極了，周邊的同學都在笑，只有他，清秀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反而渾身透著冷意和孤僻，一股生人勿近的感覺。

    不知怎的賀琛像魔障了一樣在搜索欄輸入了稷山中學四個字，出現的不是很多，往下拉，果然看到校長伙同老師群體吸毒的新聞，還是五年前的新聞了。

    賀琛摸索著鼠標往下拉，手猛然停住，指尖的煙頭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