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完賬，賀琛去小賣鋪買了包煙，吸了幾口跟邱溫說下午要去宋秉文外婆家一趟。

    宋秉文外婆家在鄰省的鄉下，從這過去坐高鐵得四個小時，兩人下高鐵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只得找了個旅館住了一晚上，第二天租了個車子開過去。

    邱溫三年前來過一次，印象有些模糊了，在路上問了幾個人才找到地方，就上了坡一個挺大的平房，砌著紅瓦片，看著在村里也不是很差。

    今天是周末，小孩沒上學，隔遠就看見他蹲在地上拿個剪刀剪辣椒頭。

    邱溫把車開上去停下，小孩站到一邊看著他打開車門走過來。

    “小臻長大這么多了?！鼻駵匾荒樞牢?，上來就要摸小孩的頭，小孩猛的拍開他的手跑開，站到門邊滿是警惕的看著他。

    “這是宋秉文的弟弟？”賀琛盯著小孩眼神中掩不住的驚訝，他看過宋秉文小時候的照片，不得不說兄弟倆長得實在太像了，就連眼角下淚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邱溫點了點頭：“三年前見到他時他才這么點大，身高才到我這呢！”邱溫激動的站起來對著賀琛在身上比劃，賀琛淡定的看著他，雖然邱溫單身未婚倒是頭一次在他身上感覺到了散發出來的父愛。

    “現在應該有八九歲了，上小學了，對吧！小臻?！鼻駵卣f完笑著望向宋臻，希望他能回應自己，可惜宋臻依舊沒搭理他，臉上除了警惕和陌生別無其他。

    宋臻對來訪的陌生人似乎并不歡迎，邱溫倒也知道都三年了小孩不可能還認識他，蹲下來笑著向他招手：“小臻，不要害怕，我們是警察叔叔，我和你三年前還見過，你應該不記得了?！?/br>
    小孩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小手捏著衣角不說話，還是放松不下警惕，于是邱溫拿了警察證出來給他看，語氣極為溫和。

    “小臻，你外婆在家嗎？我們找你外婆有事?！?/br>
    許是邱溫一直笑著的模樣讓小孩放松了些警惕，他好奇的盯了警察證好一會兒才弱弱的開口：“外婆去地里摘辣椒去了?！?/br>
    賀琛一聽想去菜地里找人，小孩卻硬是不說在哪，就盯著他不說話，邱溫是覺得賀琛冷著臉看著太嚇人了，但他說不出讓賀琛對著小孩露出笑容這種話，賀琛看了手機時間快到中午了，想想老人應該會回來給小孩做中飯，準備就在這等人，他手里又閑著，瞄到地上一堆沒剪的辣椒，干脆蹲在地上拿起剪刀剪辣椒起來。

    邱溫也參與進來，不過他沒剪刀，就拿著手掰，小孩也干脆蹲到地上，隔遠看著他們倆在給自家掰辣椒頭，一臉好奇。

    過了十幾分鐘，小孩外婆果然回來了，邱溫連忙走過去打招呼，沒想到外婆竟然還記得他。

    只不過宋外婆并沒有好臉色給他們：“你們還來干什么！”

    宋英再過兩年就六十了，幸好身子硬朗，看上去像個四十多的人，不然一個人還真養不活這沒爹沒娘的孫子。

    她看著邱溫臉色拉得老長，她是見了個這些警察就來氣，當年去警察局報案警察硬是不查，說宋秉文是成年男性失蹤不具備立案調查的資格，她又沒法子證明宋秉文與人有糾紛或者有受到侵害的可能性，還是六個月的時候她拉著學校老師硬說歹說求著他們去查，結果什么也沒查到，都六個月了還能留下什么線索，要是那天報案就查，說不定人早就找回來了，這一眨眼都過去了三年。

    宋英把筐里的辣椒倒到地上，倒完筐子甩到一邊正好滾到邱溫腳邊。

    邱溫抬了下腳，將筐子扶正，他知道宋英對他們有怨氣，怨他們六個月的時候才立案調查，調查得也沒盡心，他也能理解。

    他特意介紹賀琛，想提升好感：“宋外婆，這位是我們局里破案率最高的警察，當了二十年的警察，破案率百分百，從來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這回特地來調查您孫子的案件，您放心，我們這回一定會找到您孫子，希望您配合我們調查?！?/br>
    邱溫說了一大堆官腔話，部分情節還夸大其詞，賀琛忍住了想踢他的沖動，宋英倒沒搭理邱溫，反而看向賀琛，打量幾番突然道：“你看著像個大官??！”

    賀琛嘴角抽搐，邱溫聽到這話也好奇的看過來，這么一看覺得賀琛也是長得相貌堂堂玉樹臨風，平日里雖然不茍言笑，喜歡冷著臉，看著倒也是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的確像個剛直不阿的清官，四十多歲沒有中年發福此等容貌在他們局里也是鮮少的。

    宋英覺得賀琛是邱溫上頭，看著就像是個負責任的，不像以前那群不靠譜的，反正是來幫她的，她也沒資格嫌，三年前的案子現在還能受到重視，她也感到欣慰，心里勉強有了絲希望，她把筐撿回來，拉過宋臻，讓他回屋子寫作業，轉頭瞄了兩人一眼，是默認的意思。

    “我孫子從小就會讀書，長得帥氣，又聽話?！蔽堇锼斡⒛弥掌?，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他不可能自殺，絕對是被人害了?！?/br>
    邱溫看著心里也有些難受，想到宋英都六十了明明是享福的年紀了，還得一個人把孫子拉扯大，宋臻身上穿得漂漂亮亮的，他又長得精致，看著跟城里小孩一樣，宋英卻是對自己勤儉，身上的衣服灰土土的，袖口開了那么長一截還在穿。

    “宋外婆你有知道的線索嗎？比如他有沒有與人結怨？最后一次聯系有沒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或者其他的？”邱溫也不相信宋秉文會自殺，他還有大好人生，可他到底去哪了？是自己離開的？還是遭遇了不測？三年失聯如果活著會一次都不聯系他唯一的親人嗎？

    “沒有，什么都沒有，三年前我就跟你說了，他最后一次跟我聯系的時候還照常給我打了兼職賺的錢，我都說了我不缺錢，你爸媽離婚的時候給我的錢我都還一分都沒花，我每次都這么說他還是每個月都給我打錢，這傻孩子?！彼斡⒖薜脺I眼婆娑，手指憐惜的劃過照片中宋秉文的臉龐，那時候他才13歲，長得可人極了，活潑愛動又體貼，放假總跑回來看她，他最喜歡他外婆了，連小學寫的作文都是我的外婆。

    唯一能聯系到的親人卻一點線索也沒有，邱溫也很無奈。

    邱溫和宋英這一句那一句聊了很久，賀琛卻一直盯著墻上的照片墻，他又看了眼宋英手里的照片，他發現了個很奇怪的地方，隨口問道：

    “宋臻沒有和父母的合照嗎？”有宋秉文和父母的合照，宋臻卻只有和外婆和哥哥的合照，就連宋臻百月照也只有他外婆，和哥哥僅有的一張合照，宋秉文也是滿臉不情愿像是被逼迫的樣子。

    賀琛看向宋英，明顯的看到她聽到這句話后神情一瞬間的怪異，甚至是有些慌亂，就連眼淚也停了，這只是他隨口的一句話，宋英的反應為什么這么大。

    宋英擦干了臉上的眼淚：“他們那個時候已經離婚了，所以沒有照?！?/br>
    “所以他們是懷孕期間離婚的嗎？”

    “不是，是離婚后懷孕的，他們生下孩子后誰都不愿意撫養，就給我養了?！?/br>
    都離婚了還懷孕了甚至還生下來了？賀琛沒再問出來，因為看見門口扒著個小孩，黑黝黝小鹿般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盯著他們。

    賀琛愣了神，實在是太像了，或許是親兄弟的關系，宋臻完全不像父母，像他哥哥，但是宋秉文倒是和父母沒那么像。

    兩人向宋英打聽宋秉文父母的住址和電話，宋英卻表示自從他們離婚后就斷了關系，再也沒有聯系過，甚至連他們再婚的消息也是從宋秉文那聽說的。

    一無所獲又到了飯點兩人也不好再留下來，正準備離開，賀琛注意到右邊緊閉的房門。

    宋英見他停下來道：“那是他的房間?！?/br>
    賀琛覺得應該進去看看：“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宋英同意了，說完留下他們自己去廚房做飯，賀琛打開門進去，里面就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衣柜一個書柜，很干凈看得出有人經常打掃，宋秉文父母離婚后選擇跟外婆一起住，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比起父母他跟外婆的關系更好。

    賀琛還以為能找到些什么線索，但依舊一無所獲，床邊地上的箱子里看樣子放的是從宋秉文大學收拾回來的東西，賀琛翻了個遍，什么都沒有。

    邱溫看著書柜里全都是書，順勢打開，視線下移，他看到一本書中露出的一角，他抽開來，是一張相片，上面寫著稷山中學。

    他連忙叫賀琛來看：“賀哥，這是宋秉文初中畢業照片?！?/br>
    賀琛接過照片一眼就看到了宋秉文，出色的相貌在哪里都是焦點，引人矚目。

    兩人在屋里看了半天，沒找到些別的，賀琛準備從口袋里拿出煙盒，眼睛一瞟，才發現宋臻正站在門邊看著他們，還不知道看了多久，就算是幾歲小孩，當著主人的面翻別人家還是不好的，賀琛遲疑了一下，沒再掏煙盒，轉而蹲身在他面前，盡量讓表情沒有那么冷漠，語氣溫柔一些。

    “宋臻，你今年幾歲了？”

    “八歲了?！彼握轱@然沒有那么害怕了。

    他眨巴了下眼睛反問道：“你們在找哥哥嗎？”

    賀琛不知道該接什么，隨口一句：“對啊，你知道哥哥在哪嗎？”

    宋臻果然急忙搖頭：“不知道?！?/br>
    “但是我知道哥哥為什么不見了?！?/br>
    一邊的邱溫也蹲下來問道：“為什么?！?/br>
    “因為……”宋臻笑了：“因為哥哥害怕我，所以他逃走了?！?/br>
    邱溫聽得一頭霧水：“害怕？為什么會害怕你，你可是他弟弟?！?/br>
    宋臻露出極其委屈的表情：“我不知道，可是他就是害怕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