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短點！”從殯儀館出來尹澄就找了家看著很便宜的理發店。

    可是，這里的托尼并不太好溝通。

    托尼cao著一口不太純正的港腔道：“帥哥，你真的好靚啊，剪短太可惜了！”

    “那要留多長？”

    “這個夏天非常適合蓬松小短發的，你看頭頂這里留個六到七厘米，然后再做一下塑型就OK啦，很好打理的！”

    “我沒有錢?！币握f的是實話，如果出租屋里有推子的話，他一分錢都不想浪費。

    “給你打個折啦！”

    “不行，我還要付染發的錢，還是推成板寸吧！”

    “靚仔，別這么不通情面嘛！”

    尹澄不想浪費時間，抬屁股就要走人，托尼見勢不妙立馬將人拉住。

    最終兩人達成協議－尹澄的洗剪吹免費并且染發半價，條件是他要給理發店拍一張宣傳海報。

    當尹澄找到光耀會所的時候，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個小時，方騫等在門口，儼然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他看見尹澄先是愣了一下，心中暗嘆：這小子之前是好看，但是從來沒有這么干凈利落的好看過。

    他將眼珠子收回，上前拉住尹澄道：“我說祖宗，你怎么才來，要不是幾百塊錢先借給你了，真想給你買個老年機！快跟我進去，保安隊長等你半天了！”

    保安隊長老潘坐在監控室辦公桌后面，抬著眼皮子問：“尹澄是吧？有過犯罪前科嗎？”

    小方站在老潘身后，直沖尹澄擠眼睛，其實這種娛樂場所的招工詢問也就是例行公事，真要去查檔案，尹澄并沒有那么清白。

    尹澄道：“沒有?！?/br>
    看著尹澄還有淤青的臉，老潘撇撇嘴，“到了光耀調皮搗蛋的事少干，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少說話多做事?！?/br>
    老潘邊看簡歷邊按著圓珠筆道：“身高一七八，還可以，”他抬頭瞄了一眼尹澄：“就是看著有點瘦，會兩下子嗎？”

    “學過格斗?！币沃皇侨鐚嵒卮?，但看在老潘眼里卻是十足的自負。

    剛才被鴿了那么久，他心中早就不爽，現在看著尹澄面無表情的表情，更是存心想給他個下馬威。

    “年輕人，不是看了網絡視頻里的兩下子花拳繡腿就叫學過，你看，假如我是歹徒?！?/br>
    他拿著圓珠筆撐起微胖的身體，繞過辦公桌道：“像我這樣對你持刀行兇－”他猛地將筆向尹澄的面部刺去，卻沒想到尹澄早就預判到了他的動作。

    尹澄迅速側身，右手擒住老潘拿著筆的手，左手拍打其頭部，然后高抬右腿，踢向老潘面部，尹澄的意思也是點到為止，在他的預想中，小腿未碰觸到面部之前就停住收勁，可是，他高估了“尹澄”的身高……或者說是腿長，他認為的小腿位置，成了腳尖，也就是說，尹澄的腳尖成功踢在了保安隊長的臉上……

    “尹……！”

    “漂亮！”

    老潘一時惱怒忘了尹澄的全名，加上這句喝彩異常響亮，讓捂著臉的他氣勢全無……

    “我叫尹澄，對不起……”尹澄誠摯的道歉，因為他確實需要這份工作。

    門口喝彩的人再次打斷道：“這招漂亮??！在哪學的？”

    尹澄打量了他一下，這人很粗壯，黑色的緊身T恤下，是過分突出的肌rou塊。

    尹澄隨口答道：“網上學的花拳繡腿?！?/br>
    陸強知道尹澄是玩笑，他光看速度就知道對方經過專業的訓練，他轉頭對面色不大好看的老潘說：“招保安？”

    陸強是地下一層的酒吧經理，而地下酒吧又是會所的搖錢樹，所以陸強也算是紀明面前的紅人，老潘的態度自然要謙恭：“哦陸經理啊，是給樓上VIP區招安保人員?！?/br>
    陸強上下瞄著尹澄道：“保安有點屈才了，你增增肌，過陣子到地下找我，咱倆切磋切磋?！闭f完也不管尹澄答不答應，扭頭走了。

    地下酒吧是普通員工的禁地，里面當然是有見不得光的營生，陸強既然能這樣邀請尹澄，說明是看中了他，老潘雖然有點憋屈，還是讓尹澄順利入了職。

    入職后的尹澄也確實開始了體能訓練，因為他從小方那里側面了解到，地下酒吧，每周會開格斗擂臺賽。

    他在警校時，格斗這門功課從來沒輸過，這具身體雖然相對“耿冉”瘦小一些，但是柔韌性很好，做動作并不吃力，如果可以贏一場，得到的數目一定很可觀。

    他需要錢，尹清他必須要管，還有，劉毅，劉毅的母親多病，妻子臨產，他不能不管！

    這天尹澄值夜班，他拎著保溫杯經過樓下大廳的時候，被小方叫住。

    小方：“算你走運！”

    “走什么運？”

    “你不是說很想一睹老板的風采嗎？隊長說了，一會兒紀先生就到了！”

    光耀旗下有十數家企業，作為大老板的紀明并不會天天往會所跑，也可以說，他基本不會來，所以小方說尹澄幸運，是真的。

    尹澄壓下驚喜道：“哦，來視察工作？”

    小方呲牙一笑：“來放松吧，反正是去頂層VIP區！”

    “嗯，很好！”說完他拍拍小方的肩膀，去等電梯了。

    小方看看自己的肩膀，又看看尹澄手里的保溫杯，自言自語道：他還真把自己當老干部了！

    紀明來了之后就坐專梯上了頂層，他邊打電話邊往豪華影廳走。

    “確定是和馮彪見面嗎？”

    馮彪！

    這句話正好被低頭守在走廊邊的尹澄聽見。

    尹澄四下張望，并沒有別人和紀明一起進入影廳，這是個機會，他摸了摸褲兜里的錄音筆，稍稍從側門溜了進去。

    影廳只有紀明一個人，尹澄矮身坐在了第一排，高大的靠背椅將他的身影完全遮蓋。

    紀明已經掛上了電話，尹澄也不急著走，他耐心看著電影，也許還會有新的發現。

    熒幕上放著經典的老電影，這部關于愛與復仇的電影，通篇壓抑悲涼。

    「希斯克利夫：“叫我如何承受得了？”

    凱瑟琳：“你和埃德加傷透了我的心，現在你卻以受害者的姿態出現，我不應該憐憫你，你害死了我，你害死我，我入土后，你可開心了？”

    希斯克利夫：“你的字字句句都會烙印在我的記憶中，在你入土之后，永遠的折磨著我?！?/br>
    凱瑟琳：“我才不會入土為安，我不是有意折磨你，請到我這里來?！薄?/br>
    熒幕上的這段對白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觸到了尹澄最深處的痛，他心下一沉。

    曾經，也有個女孩子對他說：“冉哥，我死了，你是不是就開心了？”

    “我只有死了，你才會永遠記得我！”

    尹澄極力想壓下心中陰郁的情緒，可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他開始不停地流淚，手腳也有些酸軟無力。

    他忽然意識到，這些天他已經忘了的毒癮，開始發作了。

    他矮身出了影廳，拐進一旁的洗手間，他打開龍頭，讓冰冷的水猛澆自己的頭發，可這樣并不能緩解他特別想要那種東西的欲望。

    干了八年緝毒警，他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人注射毒品，他很清楚冰毒只要沾上一次，就會成癮，在戒毒所他見過無數癮君子的卑微求藥，戒毒是怎樣一個漫長而痛苦的過程，沒有人比他更了解。

    但是再怎樣的感同身受，都比不過切身體會……

    “我沒想到你會來光耀?！?/br>
    尹澄一驚，他撐起已經癱軟的身體，從照面鏡看著身后剛剛還在影廳的男人。

    男人掛著戲謔的笑，話里真假摻半：“或者說，你是為了調查我，才來光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