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臉是個熱心腸，當即給會所的保安隊長打了電話，頂層VIP服務區還缺安保人員，明天小方是白班，面試就定在了第二天的下午。

    熱心腸還借了尹澄幾百塊錢，加上尹澄之前偷拿護士的幾百，好歹湊了一千塊給尹清打了過去。

    從銀行出來，尹澄不知不覺踱到了市局禁毒大隊的門口。

    自打他中彈，他就知道禁毒大隊這次的行動一定是失敗了，自己的冒進會不會連累張隊受處分？還有劉毅，他就站在自己身邊，他應該沒事吧！

    這時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匆匆步出大門，伸縮門口的小警員為他拉開了專用車的后座門。

    尹澄對這個人再熟悉不過，他就是禁毒大隊支隊長張宏杰。

    這個被尹澄看作老大哥的男人做了二十年的緝毒工作，在尹澄的心里，他是榜樣，是脊梁骨，他撐起了禁毒大隊大半個天空。

    可此時在尹澄眼中，這個人步履不再那么健朗，摻雜著白色的黑發下，腰背也顯出了佝僂。

    當他要上車的時候，樓里追出一個高挑的年輕男人：“張隊！”

    是隊里的警員崔爽，他小跑過來：“張隊，葬禮定在明早八點，追悼會后可能會有新聞媒體過來，局長讓您做好準備?！?/br>
    誰的葬禮？是自己的嗎？

    尹澄轉身背對著他們，盡量靠近門口，側耳傾聽。

    張宏杰點點頭：“小劉的愛人……讓景妍過去疏導一下，明天就不要到場了，挺著個大肚子，經不起，還有，轉告他的父母，經過向上級請示，明天會追認劉毅為烈士?！?/br>
    “是！”

    轟！猶如晴天霹靂，尹澄踉蹌著后退了幾步。

    劉毅，那個朝氣蓬勃的青年，揚言要做耿副隊一輩子小跟班的青年，犧牲了？！他才結婚不到一年，他的妻子就要臨盆，他馬上就要當爸爸了……就，犧牲了？

    尹澄有些頭暈目眩，精神恍惚下，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出租屋都不知道。

    他躺在吱嘎亂響的鐵床上輾轉反側，被悔與恨壓得一夜未眠。

    他悔，不該心軟同意劉毅的央求帶著他出任務，他恨，恨自己不該在沖動之下冒然登船。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他就起身去了殯儀館。

    清晨的殯儀館門口已經被長長的警車隊伍排滿，追悼廳的外廳是對外開放的，但是聽著里面劉毅家屬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尹澄就是邁不動一雙灌了鉛的腿。

    他木然地站在外面一動不動，看著同志們脫帽致敬，再看著他們悲痛的將遺體緩緩推走。

    二十六歲年輕的生命，是因為自己的失誤而丟失，可為什么，老天爺又偏偏讓他活過來！活著的，不應該是他！

    追悼會結束后，早有媒體記者等在大廳門口。

    一位女記者準確地找到了張宏杰：“張隊，據說這次行動耿冉副隊長也中槍落水了？”

    張宏杰神色凝重：“是的，打撈工作一直在進行，目前還沒有任何發現?！?/br>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誰都知道，耿冉已經沒有生還的可能。

    另一位男記者搶在前面接著問道：“張隊，聽說這次行動并沒有查獲任何違禁品，是否因為耿副隊的工作失誤造成無謂犧牲，才沒有為其追認？”

    張宏杰一蹙眉，瞟了一眼話筒logo下的四個字－光耀傳媒。

    他抬起頭義正言辭道：“絕無此事！沒有墓碑沒有追認，只是我們還對耿冉同志的生還抱有希望，只要遺體一天沒有打撈上來，我們就不會放棄！”

    男記者還要繼續問話，被張宏杰身旁一身警服的俊朗男人攔下，他道：“更多細節還有待查證，時機成熟警方會向社會公布，也請各位體諒家屬和我們的沉痛心情，今天的采訪就先到這吧！”

    說完，他護著張宏杰上了警車。

    是青山！耿冉的摯友。

    耿冉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親人會為他悼念，看著郁青山微紅的眼圈，也許，也只有這個人會為他真正傷心吧。

    市局有兩個拼命三郎，一個是禁毒大隊副支隊長耿冉，另一個，就是刑偵隊副隊長郁青山。

    曾經，耿冉和郁青山的初心一樣，都是為了懲惡揚善的崇高信仰而努力工作，可自從兩年前，前者的初心變成了私心。

    耿冉的私心，就是為了報仇。

    尹澄握緊拳頭，馮彪，他是必須要親手抓獲的！

    可現在他又能以各種身份去抓？對！能幫他的，只有郁青山了！想到此，他下意識地朝郁青山挪動步子。

    這時參加追悼會的警員陸陸續續的走出大廳，尹澄的后面有人喚了一聲：“景妍，等等我！”

    一個女性聲音答道：“快著點吧，回去還一堆事呢！”聲音有些不耐和疲憊。

    尹澄放緩腳步，景妍和何陽，都是禁毒大隊新生力量。

    何陽：“看你氣色不大好，昨晚幾點回家的？”

    景妍：“哎，陪了一夜，今早直接過來的，大著個肚子，眼淚根本沒停過，真怕她會挺不住?！?/br>
    “這事要說完全是耿副隊的失誤我不太認同，你說會不會是他那個線人情報有誤？我們抓到線人一問不就知道了?！?/br>
    “哪就那么容易？線人和警察都是單線聯系，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他的身份，我們最多只能查到代號……”

    尹澄頓住腳步，此刻，他還不能去找郁青山。

    前面已經拉開車門的崔爽厲聲道：“你們兩個，少嚼舌根，快點！”

    說完，打量了一下已經背過身的尹澄，鉆進了車里。

    警車的隊伍擋住了紀家祭奠的車隊，所以，坐在車里的紀明恰巧看見了站在路邊一臉沉痛表情的尹澄。

    －－也可以說是因為尹澄的發色在悼念的人群中太過于格格不入。

    “誒？這不是你家落跑的小王子嗎？”和紀明并排坐在后座的程寰眼尖地說道。

    紀明抬了抬嘴角，沒有接話，反倒是坐在副駕駛上的邵宇回過頭斜了她一眼。

    程寰不示弱地瞪了回去，繼續問紀明：“你不把他追回來嗎？”

    紀明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頭小……小豹子，對！那倔強不服輸的眼神，和那天雨夜對邵宇敏捷地一記左勾拳，讓紀明聯想到的就是這種動物。

    他輕啟薄唇道：“是誰出殯？”這話問的是邵宇。

    邵宇點了兩下手機道：“那天死的兩個警察?！?/br>
    “對警察同志不要用那個字?！闭Z氣和悅，但是不容抗拒。

    邵宇恭敬地答道：“對不起，先生?！?/br>
    “去查一查?！弊匀皇遣檫@小豹子和警察的干系。

    “是！”

    紀明有些不舍地收回目光，對程寰道：“別忘了，今天，你是女主角?！?/br>
    程寰抿了抿嘴唇，沒再接話。

    紀明看著前面陸續駛出的警車，口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輕快道：“走吧?！?/br>
    紀家在陵園有專門的靈堂，車子開進院中，紀明扶著程寰下了車，后面一輛黑車里，下來的是一個年輕男人和一個曼妙婦人。

    男人很年輕，白皙的臉龐上有著一雙含情脈脈的眸子，和旁邊的女人如出一轍。

    紀駱挎扶著駱曼煙走到紀明面前，先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程寰，微微一笑道：“這么多年，大哥和程jiejie真是伉儷情深?！?/br>
    紀明也跟著一笑：“我雖然姓紀，但是我很專一?！?/br>
    紀駱和駱曼煙神色均是一變。

    駱曼煙扯了扯嘴角，扯開話題道：“阿明真是能干，聽說又新開了一家會所？”

    “紀駱也不差，夜總會虧成那樣，還能苦苦支撐一個光耀傳媒?！?/br>
    “你！”

    駱曼煙連忙按下有些激動的紀駱，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這時邵宇走到紀明身側低聲道：“都準備好了?！?/br>
    紀明：“祭奠老爺子是正事，都進去吧！”說完拉著程寰率先進了靈堂。

    紀明并不想祭奠紀光耀，大張旗鼓，只是做給活人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