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離開(上)
鐘瑞進門時就看到沈清和站在一邊,手里拿著什么東西,肩膀小幅度的顫抖,隱隱可以聽見抽噎的聲音。 他在哭??? 鐘瑞顧不得其他,趕忙走過去查看,“清和?” 但他的手還沒有碰到沈清和的肩膀,就被沈清和躲過去了。沈清和轉過身,雙眼通紅,臉上還有淚痕,卻防備地看著他。 鐘瑞僵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低聲問道:“清和你怎么了?” 沈清和看著他,目光銳利,好像在看他是不是在裝傻。 鐘瑞也任他看著,畢竟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清和剛要開口,就嗆了口氣,兩串淚也跟著掉下來。畢竟他剛剛一直在哭,突然停下來,身體遺留的反應還在。沈清和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兩下,舉起左手的荷包說道:“這……這是你新婚夜給我的,要我先留著,等不開心再拆開?!?/br> 他又拿起右手的紙遞到鐘瑞眼前,“我今天不小心打開,荷包里面是……是這個?!?/br> 鐘瑞看向那張紙,隨即瞪大了眼睛,和離書? 等再仔細看了一遍,只有自己的名字,旁邊空著,下面日期也沒填……和自己懷里這封一樣! 鐘瑞根本不記得新婚夜發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去接親,喝了很多酒,再醒來就是早上了。但這上面分明是就是自己的筆跡,荷包也是鐘瑞書房里備著裝東西的那一種。 “這上面的筆跡是你的,而且紙張舒展干凈,不像是醉酒之人所寫?!?/br> 沈清和說的沒錯,自己的字雖然不好看,但喝醉了怎么也寫不成這樣。這張紙整齊地疊成幾折塞到荷包里,無多余的痕跡,醉鬼可做不到。 鐘瑞想,這肯定是自己寫的,只是……忘記了。原來早在成婚前自己就想到這一點,提前做好了準備,與現在倒是不謀而合。鐘瑞面無冷情,冷靜地在心里分析道,原來還是我最了解我自己。 原來所有事一開始就是注定好的,這樣,就只剩兩行了。 他看向沈清和,聽見自己說,“沒錯,是我寫的?!?/br> 沈清和放下手,慢慢把紙張順著印痕疊好,重新放進荷包里。他腦子里很亂,有很多東西想問,‘你現在也想和離嗎?’‘你為什么要寫這個?’‘你有喜歡過我嗎?’但有些問題他自己就能給出答案,他不確定自己可以有力氣問出第二個問題,就這樣一直篩檢,想找出最重要的那一個。 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問道:“你是不是根本沒想過娶我?” 沈清和的聲音很小,而且屋里門沒有關,雨點嘩啦啦地落在院內的青石板上,風呼嘯地吹著樹木枝葉拍打在屋頂上,一切都那么雜亂,但鐘瑞還是聽到了。 屋內一片寂靜,他們看著對方的眼睛,仿佛在比賽誰會更軟弱一些。 鐘瑞答道:“是?!?/br> 前世或者今生,自己都因悔婚被打了一頓,無論如何這都是實話了。 果然如此。 鐘瑞看到沈清和身形搖晃了一下,他差點要沖過去扶住他,但沈清和馬上穩住了。他挺起腰背,直直地看向鐘瑞,說道:“有勞費心?!辩娙鹈嫔蠜]什么表情,但雙手背后藏在袖子里,下了死力氣握在一起,把自己困在原地。 沈清和當著鐘瑞的面,把荷包放在懷里,說道:“今日匆忙,粗笨物什來日再取?!比缓髲溺娙鹕砼月赃^,邁出房門,無任何遮蔽地暴露在雨中,沖著小書房方向走去。 小書房里,桐枝還在整理明日出門要用的東西,他累得蹲在地上,挨個摞好那些書冊。 “桐枝……” “唉!”桐枝聽到是少爺的聲音,答應一聲并沒有回頭,“少爺你這書箱太重了,就帶兩冊吧,也不知道要住幾天……要不帶三冊?若是不夠看我再回來給您取,然后……” 桐枝說啊說,一直沒聽到沈清和的答話,回頭一看嚇了一跳。沈清和整個人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也沒有打傘,身上被淋濕了一半,頭發上臉上不停地有水珠滾下來。 “少爺您怎么了!” 桐枝趕緊把沈清和拉進屋子,按在椅子上,看手邊沒有可用的東西,找了一通,從包袱里翻出自己的兩件干凈衣服給他擦身上的水。但也許是淋得太久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凈,頭發上的水滴在臉上,臉上的又順著下巴流進衣服里。 桐枝得不到答話,著急地要先出去給沈清和準備熱水和新衣服。 “桐枝……”沈清和嘴唇微動,聲音極小。 桐枝差點疑心自己聽錯,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旁,“怎么了少爺?” “那些書……全都帶著?!?/br> “好好好!”桐枝看向地上那些書箱,都是少爺喜歡的。 “我們,今天就走,現在就走?!?/br> “什么?”桐枝以為自己聽錯了,現在雨越來越大怎么趕路啊,而且不是說好明天一早出發嗎? 沈清和看向桐枝,目光無神,沒有表情,聲音很小但透著決絕,“現在就走,馬上就走?!?/br> 桐枝看著沈清和的樣子不敢再問什么,急忙安撫道:“好,少爺你不要急,咱們現在就走……” 萬全進屋的時候,看到鐘瑞背著手站在那一動不動,好像就沒換過姿勢一樣。 “爺,桐枝正讓人套馬車,說是要趕路回沈府?!?/br> “嗯?!?/br> “那……” “你跟著一塊兒去,路上慢點兒?!?/br> “哎!”萬全答應一聲,然后利索地跑出去干活。 鐘瑞依然背著手站在原地,沒有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