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和離書(下)
沈清和看著屋外的雨,內心有些煩亂。最近鐘瑞很奇怪,像是有很多心事,但自己每每問他,他都笑著搪塞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清和覺得鐘瑞在刻意疏遠他,就像剛成親時那樣。鐘瑞好像給自己畫了一條線,他只站在那條線外同自己接觸、交談,不敢多邁一步。 沈清和又覺得鐘瑞仿佛什么早知天機的人,災禍來前,他提前造好一條船,把自己和一些吃食用度全塞進去。然后站在水里裝作平常的與自己說話,等洪水至,鐘瑞就會解開韁繩,把自己遠遠地推開。 又在胡思亂想了,沈清和晃晃腦袋止住思緒。明天就要回沈府了,母親的舊疾是老毛病了,但一直在醫治保養,算不得嚴重。 也許…… 沈清和下意識摸向自己耳后的孕痣,但是他戴著耳扣,所以只能摸到上面的暖玉,觸手生溫。他稍有觸動,又變得無奈。 不是也許,母親肯定要問的,但自己又實在不知怎么回答。 沈清和想了想,決定不管那么多,還是要先收拾東西。雨水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也不知道明天好不好走,但總要先準備出來??茨赣H信里,是要自己住得久一些,那東西就要準備齊全,不要來回取用麻煩。 房間里靠墻放著的幾口大箱子都是沈清和帶來的,里面放著些重要但不常用的東西。沈清和怕有遺漏,也是為了給自己找些事做,便一一打開。 箱子里東西大都是沈清和自己安置的,所以看看大小以及擺放位置、順序,大概就知道裝的是些什么。唯獨一個扁平的小匣子,看著尺寸是裝玉鐲的,突兀的擺在最上面,像是隨手放進去的一樣。 沈清和心下覺得奇怪,這類首飾的東西一般都是收在那口小箱子里的。他打開來,發現匣子里并不是什么玉鐲,放著的,是一個簡陋的荷包。 他記起來了,這是新婚當天鐘瑞給他的,還要他仔細放好,后面自己也跟著喝醉,醒來之后還有新婚的一堆事情等著,就完全忘記這個荷包的存在了。 “不能拆,你不開心,再打開?!?/br> 沈清和記得鐘瑞當時是這么說的。不開心再打開嗎?外面天色昏暗,雨水連綿,沈清和確實不怎么開心,或者說是一直以來的憂絲攢到今天,終于壓不住了。 我不開心,我現在就要打開。 沈清和這么想著,略帶緊張把那個荷包拿出來,翻看一下,也沒什么特別的。好像是隨手從鋪子里拿的一樣,打開來,是一張紙,是折了幾次勉強塞到荷包里的。 心下奇怪,沈清和抽出紙,順著折痕展開。 首行只有三個字——和、離、書 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沈清和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次,是這三個字沒錯。 沈清和遲緩地眨了下眼睛,繼續向下讀,但有什么東西迅速盈滿了眼眶,讓他看不清紙張,所以他只能不斷停下來擦拭,短短幾行字,就這樣斷斷續續地讀了好久。 和離書 有妻沈氏清和,因成婚來二心不同,難歸一意,情愿寫立此書,任其改婚,永無爭執??趾鬅o憑,自愿立此文約為照。 立約人:鐘瑞 年 月 日? 這是一封和離書,但是還不完備。下方已經簽好鐘瑞的名字,后面的空處是留給沈清和寫名字的,年月日也空著,應該是等寫上名字后再補。 費心了,沈清和想,這實在是很周到,只要自己寫上名字,填好日期,這份文書就可以作效,他們的婚事可以隨時解除,原來主動權一直是在自己手上。 現在沈清和也終于明白了鐘瑞那些看似沒緣由醉話, 什么是“要拿好” 什么是“不開心,再打開” 真是委屈鐘少爺了,處處替我周全,甘愿耗費時間來陪我,不需要任何代價,甚至我還保留著處子之身。等我玩累了,不愿意玩了,就可以走,體體面面、隨時隨地的,拿著和離書就可以走,甚至不需要和他說一聲。 沈清和袖子已經濕潤,他哭得沒有一點聲響。他不斷地回憶當時的場景,鐘瑞醉醺醺的,癱坐在地上,卻一直在懷里翻找什么。他仰頭喊著“沈清和”,寬厚的手掌握住自己的,而交握的兩雙手中間,就是那只荷包。 洞房夜,花燭前 未飲交杯,先有此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