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林中遇襲
巴郡地處巴蜀腹地,氣候溫潤,物產豐富,青峰競艷,丹壑爭流。 不但蜀錦蜀繡是特色,連綿群山中還多有銅鐵礦石出產,加之大片樹木林業,有著大量生產兵器得天獨厚的好條件。 裴瀾當初想來巴郡,除了有要調查焦為的原因,還有,就是他真心覺得這里是他向往的桃源之地。 行了十日左右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欽差大人是代表皇上出外辦理重大案件的官員,剛剛調任過來的巴郡縣丞趙述自是夾道歡迎,不敢怠慢。 趙大人要在府上大設宴席為裴瀾洗塵,被裴瀾婉言謝絕。 他只道自己不勝酒力,且此次除了查證,他還要將焦為押解回京。 這一點,公孫茁并不知情。 如今焦為不管定沒定罪,既然皇上要查,自然要先將人拘捕起來。 趙述當然知道焦為是為二皇子和褚相辦事,最終是個什么結果,還不一定呢!他哪個也得罪不起。 所以說是拘捕,其實就是請到縣衙暫住罷了。 他也是自認倒霉,焦為任職軍器庫使也有好幾年了,怎么之前就沒人彈劾,偏偏在他調任過來后就出了事,雖然縣丞官職只有七品,恐怕自己也是要做到頭嘍! 巴郡的隆冬并不怎么冷,裴瀾就在縣衙的后院天井,見到了一聲常服的焦為。 焦為三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臉須髯略顯粗獷。 這幾年他為褚信辦差辦得風生水起,自覺褚家乃至二皇子的財路全都仰賴于他的軍器庫,所以他難免有恃無恐,目中無人。 他之前已經收到了二皇子的傳書,稱欽差裴大人不僅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同時也被自己收入麾下,凡事要極力配合,不可造作,字里行間盡是賞識寵信之意。 焦為心中頗為不屑:任你在朝中做到幾品大員,不過也是褚家豢養的一條狗罷了,誰又比誰高了幾等! 他毫無忌憚地打量裴瀾半晌,才略略躬身道:“下官見過裴大人?!?/br> 裴瀾無視他的傲慢,一臉和煦道:“焦大人無須多禮,圣上旨意下得急,本官也只能匆忙見上令堂一面,捎帶幾句話罷了?!?/br> 此言一出,焦為頓時就氣短了三分,他連忙上前一步,急道:“家母身體可還康???” 焦為是個孝子,他兄長焦何雖然人在京都,可是作為御林軍大統領,必須常駐軍營,自然沒有多少時間照料家人。 掐指算算,拒上次一別,他已有一年未見母親了。 裴瀾低頭看了看焦為抓住自己手腕的手,道:“我觀老夫人氣色紅潤,身體自是康健得很?!?/br> 焦為這才覺出自己太過失禮,忙退后一步,一躬到地,恭恭敬敬地道:“方才是下官狂傲了,裴大人莫要怪罪?!?/br> 裴瀾虛扶一下道:“怎會!” 焦為接著問道:“請問裴大人,家母帶了什么話?” 裴瀾:“令堂說,焦家能有今天,全仰仗皇上與褚家照拂,吾兒若有了錯處,莫要抵賴?;?,向皇上認罪就是了?!?/br> 聽到此處,焦為眼圈一紅,默默不語。 裴瀾看了一眼云柯,后者會意,將一個包袱遞了過來。 裴瀾接過放在焦為手中,焦為抖著手慢慢打開,里面是一雙嶄新的云底皂靴,他摸著熟悉的針腳,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他雙膝一跪道:“裴大人,我和你進京便是了?!?/br> 裴瀾扶起他道:“焦大人不必多慮,現下只是坐實了私占農田的罪名,其他的,均無證可查,你只需做個假賬目,讓林地里的木材有個好去處就可以了,二皇子既然是派了本官來,自是不會舍你而不顧的?!?/br> 他繼續道:“再說,刑部尚書燕王殿下和本官也有些交情,大人到了刑部只是小住些時日罷了,絕不會受牢獄之苦,待到風頭過去,二皇子自會想辦法請旨放人的!” 焦為又是一揖:“多謝裴大人照拂!” 裴瀾:“焦大人現下就回家里好好安頓一下吧,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回京?!?/br> 待焦為走后,云柯上前問道: “公子,你放他回家不怕他跑了嗎?” “榆木腦袋!”裴瀾用手指輕輕戳了云柯的額頭一下:“你以為我這一番話是為了與他話家常嗎!說這許多不過就是讓他明白,他老母親在二皇子手里罷了?!?/br> 裴瀾:“他為了母親安危自是不能逃跑……我走得匆忙,二皇子哪會想到這些!”他繼續道:“我就是要動了焦為的底線,讓他心生怨懟,這樣他必會留有后手?!?/br> 裴瀾冷然道:“明日待他從家里出來,你就帶人過去,掘地三尺也要把真賬本找出來!” “是!” 公孫茁雖然沒有裴瀾這些彎彎繞繞,但是他陰狠毒辣,若他知道裴瀾要將焦為押解回京,難保他不會在半路上對焦為下手。 所以返程的路上,裴瀾格外小心。 王府內,公孫毅正在把玩那個繡著胡楊的荷包。 那小狐貍曾說這是他自小就帶著的貼身之物,想到此,他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揚:臨行前,他把它給了我,自是把終身都給了我。 他用修長的手指慢慢扯著上面的掛繩,這荷包放在身上也有幾天了,他竟然有些舍不得打開看看里面裝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這時,戰青急步邁進廳內:“殿下!” 公孫毅正想得出神,手里荷包被這一聲叫驚得掉落在地…… 他白了一眼戰青道:“什么事,這般毛毛躁躁!” 戰青穩住腳步低首道:“二皇子那邊已經有了動靜,確如殿下所料,是往南去的?!?/br> 公孫毅彎腰去撿荷包:“那十個人,個頂個……” 荷包的抽口已經松開,露出里面物事金色的一角和一截紅繩。 公孫毅的手頓了一下,然后慢慢將物事從荷包拿出,那是一枚如意形狀的黃金鎖片,正面刻著“吉祥如意”,背面用篆體刻著一個字--“毅”。 公孫毅的腦袋“嗡”得一下…… 春暖花開的后花園,稚嫩的聲音還在耳邊: “阿毅,抱抱!” “阿毅不開心嗎?” 茶樓里,他說: “他能助我大事得成,我必得向他示好,王爺能懂嗎?” 皇宮里,他道: “我行到了淤泥深處,沒想到,還能撿到一顆星星?!?/br> …… 公孫毅握緊鎖片,那上面還掛著那日扯斷成兩截的紅繩,他喃喃道:“你還活著……恒兒……” 戰青看著呆愣的公孫毅道:“殿下?怎么了?” 公孫毅立馬將鎖片收好,越過他大跨步地走向馬廄。 戰青趕忙跟上:“殿下!殿下去哪?” 公孫毅牽出坐騎,撩起衣擺飛身上馬,他居高臨下對戰青道:“和我一起南下!快!” 車隊緩緩行在官道之上,前面是一座山林,翻過這座望都山,就離開了巴蜀的地界。 裴瀾坐在頭輛馬車里,不知是水土不服還是多日顛簸,身體有些吃不消,此刻他正發著低燒。 他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陽xue,然后探出頭向后張望。 也許是他多慮了,這一路很順暢,二皇子可能并不會對焦為痛下殺手,畢竟,此人為他效力了好幾年。 馬車漸漸沒入蕭瑟的樹林之中,不知不覺,周圍寂靜得有些異常,就連風聲,都偃旗息鼓。 裴瀾心里突突跳了兩下,也許就在此地? 忽然!空中一聲尖厲的哨聲,林中猛地竄出十余名蒙面黑衣人。 他們手持利刃,沖著囚車就沖過去了。 待到他們逼近時,囚車里的人本來低垂的腦袋,猛然抬起,掙開只是虛搭在身上的鎖鏈,推開車門,就與來人戰在了一處。 此人蓬松散亂的頭發下,一張臉光滑白皙,哪還是滿臉須髯的焦為,分明就是女扮男裝的云柯! 幾名黑衣人對視一眼,知道上當后,惱羞成怒,更是發狠進攻,云柯和幾個侍衛顯然有些招架不住。 領頭黑衣人瞄了一眼馬車,對其中一名同伙道:“主子說了,那個也留不得!” 同伙黑衣人點頭,提著長刀直奔馬車。 云柯見狀緊張地喊到:“公子!” 只是此刻幾人合圍于她,她實在分身乏術,只能眼睜睜地置裴瀾于危險之境。 可令黑衣人沒想到的是,他剛一挑簾就遭到了當頭一“壺”,伴著瓷器碎裂的聲音,血順著那人的額頭滴落到了眼里,裴瀾趁勢迅速將靴子里的短匕抽出,狠狠插入來人的胸膛之中。 一介大內高手,就這樣葬送在了“文弱”的裴大人手中。 裴瀾用力將死尸踹出去,忍著頭暈跳下車,他扶著馬車沖云柯道:“我沒事……別分心!” 云柯暗暗舒氣,全神貫注地對付眼前幾人。 她沒注意到,裴瀾也沒注意到,遠處一個黑衣人慢慢將背上的弩弓摘下…… “嗖!”弩箭勢如破竹,直奔裴瀾! “恒兒--” 一聲喊叫,聲嘶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