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結局(中)
108 結局(中) 蟲皇看到的世界和普通雄蟲是不一樣的。 高等級雄蟲和低等級雄蟲之間本就天差地別,蟲皇和普通雄蟲之間,更是橫亙著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阿德利安一直都知曉自己頭頂還有更廣闊的空間,但不知道那條線離自己有多遠,只覺得是永遠到不了的地方。 人站在山底仰望高聳入云的山峰,望見遼遠的云絮縈繞著峰石,于是知曉它的高大,卻無法以雙目衡量它的宏偉。珠穆朗瑪峰坐落于喜馬拉雅山脈之間,遠遠望去,似乎也只是平平無奇的山頭之一而已。 直到逐漸接近山頂,放眼望去,周圍所有的山脈都臥于腳下、不及自身的海拔,直到此時,阿德利安才能意識到曾經的渺小,現在的強大,心中不知何時便有所明悟——他即將攀上的山巔,是何等的傳奇。 不登上山頂,永遠不知一覽眾山小的風景。 這原本不屬于他所渴望的東西,也未曾出現在他希冀的愿景里。 人類阿德利安的一生囿于方寸之間,鴻鵠之志于他而言是天方夜譚。他渴望觸及的夢想不過是常人生命的起點。 成為蟲族后,他的愿望也仍未改變。 苦難加諸于身,平淡難能可貴…… 尚未登基的少年蟲皇略走了會兒神。 嬰兒天生就知道通過嚎哭來表達訴求,因為他們生來就明白尋求注意的方式。這是種生存的規律。 他走上這條路之后,時空在他眼里變得與眾不同,他漸漸無師自通,對生活的世界有了更多的理解,世界的奧秘自然而然地在他眼前展開。 時空和時空之間是有壁的。這個壁壘的厚度和位置都會發生周期性的變化,不同的壁壘有各自的運轉規律,就如同月相有陰晴圓缺,星體有各自的運動軌跡。 阿德利安能隱隱感受到,他穿越來的時機,恰好就是時空壁壘最薄弱的那一刻。 這段薄弱期尚在持續,然而所剩不長。 等過了這段日子,再要突破時空的限制,就十分困難了。 阿德利安站在開了半邊的窗前,萬里晴空映照著他白皙俊秀的容顏,比天穹更濃郁、比繁星更深邃的青金藍凝聚在他眼眸中。 綿軟順滑的長發只被主人隨手撥了幾把,蓬在頭頂,散在臉頰邊,看起來有點呆。 一株開得格外茂盛的繡球花正乘著微風,揮舞自己纖細的花枝和剛開出來的嬌嫩小花,努力往他身上蹭。 這是懷爾德精心侍弄的花草里最不怕生的一團。 阿德利安有段時間不出門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前所未有地宅。無數人想見他,但他一個都不想搭理,難得任性一回,舒舒服服地居家隔離。 不過…… 阿德利安望著窗外眼神放空地發呆,手慢吞吞抬起來,正好摸了摸繡球花送到他手邊的小花。 他才剛摸幾下,身邊便突然竄出來一只毛茸茸的小東西。 “喵!” 一只布偶貓抖著一身軟rou般的長毛蹦了上來。見不得阿德利安摸別的花,奧利奧壓下前肢,舒展腰身,擠進了阿德利安的掌心里,跟主人撒嬌。 阿德利安從善如流地梳理貓貓的毛發,奧利奧軟綿綿地翻出肚皮,阿德利安仍然平淡地望著窗外,嘴角卻悄悄勾起。 半晌,他抄起奧利奧,像阿謝爾舉他那樣舉高,伸到窗外,掂掂抖抖。 奧利奧發出一聲嬌軟的喵嗚,懸空的后肢撲騰撲騰,毛茸茸的大尾巴悠然甩開,幾縷貓毛翩然落下。 蹲在墻角的某只大型生物輕微地抖了抖。 “阿嚏——!” 亞歷克斯捂住嘴,后知后覺地抬頭。 黑發垂落,發梢如魚鉤般在亞歷克斯視野中搖晃,他順著發絲向上看,少年舉著貓,臉正從貓貓旁邊露出來,瞧著他,彎唇笑了一下,滿是無奈。 他笑得太好看,投下來的目光如同撫過臉頰的晨風和暖陽。亞歷克斯有些看呆了,眼神癡癡的,只聽到自家雄主略提高了聲音,含笑道:“你當真以為我發現不了你???” ——總會有些不法之徒,試圖跨越重重封鎖,拜謁蟲皇陛下的容顏。 目前有能力有膽量又幸運的成功者僅此一個。 “呃……” 渾身都覆蓋著銀白色蟲甲、看起來相當兇殘的軍雌,可憐兮兮地抱膝蹲在阿德利安窗戶底下,像只超大號的、全副武裝的蘑菇。 仰頭的模樣分外無辜。 造型可怖的頭盔向兩側劃開,重新沒入亞歷克斯的皮膚下,露出青年亂糟糟的白發。他撓撓后腦勺,沖自家雄主討好地笑。 阿德利安彎了彎眉眼,把另外半邊窗戶也打開,探出上半身沖他招手。 “快上來,”他悄聲說:“亞倫不在?!?/br> 亞歷克斯頓時膨脹。 僅僅一眨眼的功夫,身手矯健的軍雌便翻入了雄主的窗戶。 “安安,見到我你開不開心?”他一邊快樂地問著,一邊收起蟲甲,恢復近似人類的體態,十分講究地拍拍衣服,理理衣領,甩甩尾巴,還學著自家兄長的樣子,試圖翻起袖口,扣上袖扣……慘遭失敗。 阿德利安笑出了聲,眉眼彎成漂亮的月牙。 “當然開心啊?!?/br> 二次覺醒后,亞歷克斯的身高又往上竄了一竄,快趕上阿謝爾了,如今站在阿德利安面前,也是人高馬大的一團,身形投下的陰影把阿德利安整個兒罩在里面。 迎著亞歷克斯不好意思的眼神,阿德利安笑著貼近他,鉆進他的影子里,靠在他放松下來的緊實肌rou上,伸手挽起他的袖口。 纖長的手指比亞歷克斯靈活得多。 軍雌小心翼翼地摟住少年的腰身,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逐他的手,饒是對藝術極為遲鈍的亞歷克斯,也從自家雄主的動作中隱隱品味到一種穿針引線、飛蝶穿花的美。那枚被拈在指間的袖扣,也平添幾分瑩潤的色澤。 阿德利安抬頭就看見亞歷克斯垂涎的視線。 阿德利安:“……” 他沉默片刻,伸手在亞歷克斯眼前晃晃。 這只漂亮的手就像吊在大狗狗面前的骨頭,亞歷克斯咽口唾沫,終究沒忍住,湊上去親了一口阿德利安的掌心。 “安安,”他抓著阿德利安的手,邊用側臉留戀地蹭他,邊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用唇貼阿德利安的手腕。 “你看起來好香啊……” 亞歷克斯小聲說,嗓音果然比平常更低沉。 ……這就是阿德利安不想出門的原因了??! 他等級飛躍后,對絕大多數雌蟲都有了壓倒性的吸引力。已婚雌蟲還好,受到的影響不大,但對未婚雌蟲而言,阿德利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令蟲腿軟的魅力。哪怕沒有嗅到信息素,他們也目眩神迷。 是只要阿德利安出去晃一圈,興許就能收復全蟲族的程度。 阿德利安本人表示十分困擾。 而跟他本就靈rou交融,完全屬于他的亞歷克斯,受到的影響簡直指數級上升。 蟲皇擁有著獨特的感知,每個雌蟲在阿德利安面前都像一本攤開的圖畫,區別只在于厚薄。 他與亞歷克斯的精神彼此聯結,在阿德利安的感知中,亞歷克斯看似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實際早就團手團腳地貼到了他身上,黏糊糊地沖他搖尾巴,身上散發出甜蜜而纏綿的氣息——這是只有阿德利安能感受到的訊號。 軍雌直勾勾地看著他,眼神漸漸變得迷離,喉嚨深處溢出低低的嗚咽。 只是沒有得到允許,他乖巧地克制著自己。 “亞歷?!卑⒌吕矄舅宦?,輕柔地撫摸他的臉頰,感到自己貼著的胸腔震顫著,傳出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亞歷克斯試圖平復躁動,呆在他懷中的少年卻低笑著抬起手臂,摟住了他的肩頸。亞歷克斯下意識扶住他的腰,擁著他全身的重量,像攏住一朵鮮花。 “好啦,”阿德利安親親他的臉頰,貼在他耳邊,溫聲說:“抱我去床上吧?!?/br> 亞歷克斯的尾巴刷的一下豎了起來。 他沒來得及說什么,剛低下頭,便被心愛的少年吻住了唇。 于是亞歷克斯再也說不出話來,興奮得尾巴直搖,抱起阿德利安撲到了床上。 他的動作迅猛如狩獵的野獸,但將阿德利安放入床榻時卻很輕柔。云朵般大而綿軟的枕頭擁住阿德利安,緊接著壓下來的健碩身軀幾乎完全蓋住了少年的身體。 粘人的大型犬幸福地跟雄主貼貼,小心地撅著屁股撐著床,只用腦袋在阿德利安脖頸間蹭來舔去。 阿德利安很快被熱情的大狗狗煨熱,散發著蓬勃朝氣和熱量的年輕rou體難耐地扭動,卻不敢再進一步。 “安安你終于肯抱我了——”亞歷克斯眼巴巴道。 阿德利安笑著摸摸他的頭。 亞歷克斯的尾巴忠實地反映他的情緒,正翹著尾巴尖討好地晃來晃去。 “這、這是原諒我了,對吧?”他使勁蹭,“我再也不敢了……” 阿德利安再宅,也不會避著自己的家人。倒不如說,因為宅在家,反而有了更多和雌侍們相處的機會。 ——除了亞歷克斯。 做了點錯事,目前正處于被懲罰狀態中,淪落到只能蹲窗戶底下撓墻。 “我以后,肯定好好保護自己,絕對、絕對不會再受傷……” 阿德利安的手指穿過他的頭發,“打架受傷是在所難免的事,我又不會為難你?!?/br> 亞歷克斯縮了縮脖子,閉上眼睛,慘痛反省。 “我再也不敢貪圖安安的撫慰而放松警惕——” 阿德利安微笑。 “……而故意受傷了?!眮啔v克斯哭唧唧,“原諒我吧,原諒我吧原諒我吧……” 阿德利安憐愛地梳開他亂糟糟的發絲,語氣柔軟下來。 他柔和道:“傷口還沒好吧?讓我看看?!?/br> 阿德利安撩起亞歷克斯的衣擺,看見一道撕裂的痕跡橫亙亞歷克斯的側腰。過了兩日,現在的傷口早不如當初那般鮮血淋漓,但半愈合的舊紅傷口躺在青年小麥色的皮膚上,顯得格外丑陋猙獰。 亞歷克斯后知后覺地想遮掩自己犯傻的證據。 “現在知道傻了?”阿德利安撥開他的手,仔細看了看,有些心軟地隔空摸摸。 “不疼的?!眮啔v克斯說。 阿德利安似笑非笑,“是嗎?”說著便輕輕按了一下。 亞歷克斯立馬嗷嗚一聲,浮夸倒地。阿德利安被他逗笑了,正瞇著眼睛偷看雄主的雌蟲眨眨眼睛,也如獲至寶地笑起來。 “別再這么莽撞了?!?/br> 阿德利安說完,亞歷克斯眼前一亮,美滋滋地湊過來親他,“安安……” 少年捧住大型犬毛茸茸的腦袋,主動伸出了舌頭。 阿德利安的吻技已經很不錯了。反倒是亞歷克斯,久旱逢甘霖,有些緊張得不知所措。不過,被阿德利安舔了一口后,這只大型犬就像是被喚醒了似的,熱烈地纏了上來。 “唔……咕、啾,嗯……” 唇瓣和唾液交纏的聲音令亞歷克斯著迷。 蘊含雄蟲精神力的體液是雌蟲最好的補品。隨著吻的深入,側腰隱隱傳來細胞快速生長造成的麻癢感。新生的嫩粉色的rou從傷口中長出,填滿裂隙,頂開老舊的血痂,又迅速變白,變淡,最終與小麥色的皮膚融為一體,完好無缺。 只是一個吻的功夫,亞歷克斯就有種重獲新生的舒暢。 他近乎癡戀地汲取阿德利安的溫柔,動情地撫摸雄主的肩頸和腰。直到少年的手搭到他肌rou緊實的小臂上,輕輕拍了拍,他才意猶未盡地退開,舌尖卷走唇瓣間牽連的銀絲,又舔舔嘴角。 亞歷克斯造型鋒利的尾巴尖開開心心地勾阿德利安的手指。 “這、這是原諒我了吧?”青年雀躍道。 阿德利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露出些狡黠的笑意。 他慢條斯理地撫摸軍雌越發火熱的胸膛,曲起腿,赤裸的腳隔著褲子,輕輕踩上了亞歷克斯的襠部。 青年渾身一顫,倒吸一口冷氣。 阿德利安愜意而慵懶地躺在大枕頭里,歪著腦袋笑吟吟地看他,拉長尾音:“唔……這個嘛……” 亞歷克斯感覺自己抓住了禁床令解封的曙光。 就是這曙光有點磨人。 青年的喉結咕咚一滾,“……安安?” 少年溫柔地注視著他,搭著他小臂的手的食指向上一挑,穿得好好的褲子就被無形之物劃開,連內褲也跟著向兩邊大敞。 足弓下壓著的rou具瞬間膨脹,氣勢洶洶地彈了出來。 阿德利安悄聲說:“我要告訴你一個小秘密?!?/br> 亞歷克斯咕嚕咕嚕咽口水,顫抖著攏住阿德利安的腳踝,“什、什么?” 他家雄主的聲音很輕,輕得亞歷克斯不自覺貼近,“你知道亞倫為什么不在嗎?” 亞歷克斯被噴灑在耳畔的氣息暖得暈暈乎乎,只會重復:“為、為什么?” “因為我拜托他去準備一點龜rou丸子?!卑⒌吕舱f,“大概需要……十五分鐘?” 亞歷克斯呆呆重復:“十五分鐘?” 他扭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也就是……?”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阿德利安溫溫柔柔道:“現在吧?!?/br> 亞歷克斯:“……????” 亞倫心情很好地端著精心烹飪的零食和飲品,等著投喂自家可愛的小雄子。 嗯……怎么還不開門呢? “安安?”他又敲了敲,眉頭微微皺起,“……我進來咯?” 亞歷克斯驚愕低頭。 他家雄主若無其事地別開臉,嘆了口氣。 “我是下不去手欺負你,但不做點什么總覺得好生氣,”阿德利安幽幽道:“我想亞倫在這方面一定很有心得吧?!?/br> 亞歷克斯:“……”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亞歷克斯回頭。 他親哥一手推門,一手端著托盤,笑容端莊得體,眼神冷酷無情。 未來的蟲皇陛下身形嬌小,弱小可憐又無助地躺在高大威猛的軍雌身下。 后者還握著少年纖瘦的腳踝,摁在自己胯間。 “……不經允許就擅闖真是十分抱歉,我很快來向您請罪?!眮唫惖囊暰€從打開的窗戶上劃過,“請允許我……先處理一下不速之客?!?/br> 亞歷克斯:“不、不速之客?不至于吧哥——” “亞歷克斯,不是都說過了,”亞倫笑容不變,準備先把托盤放下,“你三天之內都不準來打擾安安嗎?” 阿德利安:“啊,丸子好香?!?/br> 他手一伸,亞倫端著的托盤就突然到了他手里。他叉起一顆,津津有味地咀嚼。 撐在他身上的亞歷克斯眼神癡呆。 阿德利安拈起小銀叉,安慰地給他喂了一顆丸子。 亞歷克斯吃了,然后說:“……不要打臉?!?/br> 回應他的是他親哥的冷笑。 “您就是對他太寬宏,他才上房揭瓦?!眮唫愓f,“大可對他嚴厲些?!?/br> 阿德利安含著叉子,苦惱道:“我實在不擅長這個?!?/br> 亞倫側頭笑了一下。 “沒關系,”他愉快而溫柔地說,“為您解決麻煩、處理苦手的事務,就是我的職責所在?!?/br> 亞歷克斯抓著阿德利安的手,“安安,我還可以來見你的吧?” 阿德利安拍拍他的腦袋。 “當然可以啊?!卑⒌吕舱UQ劬?,“只是需要經歷一點小挫折……” 亞倫平靜地拖走了褲襠漏風的弟弟。 阿德利安叉起一顆丸子,心中忽然涌現一點兒同情。 “嗯……會不會有點太慘了……” 但想起亞歷克斯那完全不愛惜身體、明明可以毫發無損卻偏偏要選擇以傷換傷的戰斗方式,阿德利安的憐惜就煙消云散了。 是該好好教訓一下了! 窗外的風仍在慢吞吞地吹。 房間內重歸寂靜,只有風和繡球花的聲音。 阿德利安坐在床上,聆聽了一會兒靜謐,然后放下銀叉,輕輕嘆了口氣。 另一邊,亞倫揍起弟弟來那可是從小到大的經驗。亞歷克斯被揍得習以為常,本來二次覺醒后好不容易可以翻身做主,卻因為理虧,不得不再次重溫親哥的關懷。 他已經做好了全程擋臉的準備。 沒想到他親哥把他拎出來后,卻沒有立刻動手。 亞歷克斯驚喜:“你不揍我了?” 亞倫沒好氣地睨他一眼,轉而問道:“你怎么突然來爬安安的窗了?” 亞歷克斯不假思索,“想他就來了啊?!?/br> 亞倫:“……” 亞倫準備挽起袖口。 “非要說的話……”亞歷克斯回憶得有些出神,“直覺吧?!?/br> “只是突然覺得,安安那個時候,很需要陪伴啊?!?/br> 與少年蟲皇精神相連的雌蟲,如此說道。 所以他立馬跑過來,毫不遲疑,礙于禁令不好直接進門,只能苦哈哈地蹲在窗戶底下蹲墻角。 亞歷克斯得意地揚起眉毛:“他很喜歡我鬧他的?!?/br> 亞倫陷入了沉默。 不知為何,阿德利安最近顯得心事重重。除了亞歷克斯,他再沒有聯結過別的蟲。 亞倫有點沮喪,但更擔憂阿德利安的狀況。 “……你真是一點都不擔心啊?!彼Z氣微妙地說。 “嗯,不用擔心?!眮啔v克斯坦然道,“安安的心和我們在一起啊?!?/br> + 阿德利安點名從東帝國研究所帶回來的儀器們終于修好了。 在戰斗中有部分器械受損,有部分離開了東帝國的智腦后難以啟動,還有部分突破性的新技術難以回溯……阿德利安甚至搬回了東帝國的數據庫,如何正確地讀取它是個不小的挑戰。 諸如此類的技術難關讓西帝國研究所忙得團團轉。 如今它們各司其職,光潔的外殼上亮著象征正常運轉的綠燈,彼此聯結,占據了整個房間。 投身研究工作的軍雌不多,研究所內幾乎全是亞雌。身為罕見的個例,艾伯納多數時候看上去跟亞雌沒什么區別,但偶爾也會表現出骨子里軍雌的一面。 比如熬夜本領遠超同僚。 艾伯納以一己之力熬贏了好幾波研究員,終于把這架從宇宙東邊搬家到西邊的龐然大物妥善地運轉起來了。 阿謝爾沉默地凝視著面前的雌蟲研究員。 青年的金發仍然扎在腦后,只是不如以往那么整潔,幾縷碎發悄悄從發繩中翹起,他也渾然不覺,只是半虛著眼,頂著發青的眼眶和nongnong的黑眼圈,用冷淡得近乎虛弱的聲音,簡潔道:“手,放上去?!?/br> 阿謝爾依言照做,機器自動采集了他的一滴血液,然后開始在內網進行分析。 “這是……?” “東帝國檔案數據庫的檢索方式?!卑{耷拉著眼皮,“他們用基因來標記檔案,最高級的記錄必須用新鮮的基因才能打開……” 他看上去有氣無力的,不過雙目仍然有神,注視著屏幕的視線尤其深邃。 阿謝爾瞥他一眼。 “倒也不用這么拼命?!卑⒅x爾說。 艾伯納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 “……還不知道拼上命能不能有結果呢?!?/br> 東帝國研究所經過一次蟲洞襲擊,這又是五十年前的數據,能否保留下來,艾伯納心里也沒底。 等待結果的時間顯得有些漫長。 艾伯納沉默一會兒,問道:“你……最近,阿……” 他說了幾個字就停下來,略有懊惱。 “他比你想象中更堅強,也更可靠?!卑⒅x爾說。 艾伯納:“……他沒有跟你說什么嗎?你就不問?” 阿謝爾神情平淡。 艾伯納看他那個表情就明白了:他不在乎。 “安安長大了,總會有自己的事要做?!卑⒅x爾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自己做出了判斷,我相信他有獨立處事的能力?!?/br> 阿謝爾只會做一件事:為阿德利安兜底。如果阿德利安希望,或者有必要的話。 讓他心愛的人無論何時回頭,都會發現他守在他身后。 “你呢?”阿謝爾轉而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去見他?” 艾伯納推推眼鏡,排好的工作列表張嘴就來:“最近——” “你躲他半個月了?!卑⒅x爾說,“你忙于工作,他不便打擾你,才一直沒來。但你躲著他讓他很難過?!?/br> 艾伯納打好的腹稿就堵在嘴邊說不出來了。 緘默半晌,只能干巴巴地說:“……他最近也有事要忙?!?/br> 阿謝爾轉過頭來看他:“你一直不肯叫他的名字啊?!?/br> 金發雌蟲微不可查地吸了口氣。 “……我還沒想好怎么見他?!卑{低聲說,“等我想好了……我會想好的,很快?!?/br> 這是艾伯納蟲生中極少有的躊躇。他總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無論是在工作研究還是日常生活中,他面臨的選擇題總能在一秒鐘內解決。真正能困擾他的東西很少,基本可以概括為一個名字:阿德利安。 那個少年身量嬌小,柔軟而無害,卻像是他的克星,總讓他無計可施。 剛開始阿德利安很尊敬他,他們的關系中是艾伯納占據主導;后來阿德利安依然尊敬他,也很聽他的話,可艾伯納總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那個小家伙牽引得唯命是從。 ……為什么??? 阿謝爾到底是怎么和阿德利安相處得那么自然的??? 他忍不住想。 艾伯納猶豫片刻,最終在此刻氛圍的蠱惑下,開口準備向育兒經驗豐富的男人取取經:“阿謝——” “出結果了?!卑⒅x爾說。 艾伯納一怔,立刻看向屏幕,腦子里的所有念頭都飛了。 [檢索完畢,檢索到一個符合要求的文件。] [編號A000002] [記憶備份:初始記錄.ory] 艾伯納睜大眼睛。 阿謝爾:“這是什么?” 艾伯納用了很大力氣來控制自己顫抖的聲音: “……是你的記憶,阿謝爾?!?/br> +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阿德利安耳朵里。 艾伯納親自送來的。 少年蟲皇笑著點點頭,開心地連喝兩大杯牛奶。 然后告訴艾伯納: “我準備出發去人類世界了?!?/br> 雌蟲愣在原地,“……這么快?你、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嗎?” 沒想到阿德利安毫不猶豫地說:“沒有啊?!?/br> “沒有???” “我也是第一次嘛?!卑⒌吕蔡谷坏溃骸爸皇谴笾轮涝撛趺醋?,就跟嬰兒知道要吃奶一樣?!?/br> 那為什么不再等等? 至少,等他再多研究研究—— 艾伯納已經在擴展東帝國的研究成果了。 阿德利安言簡意賅:“遲則生變?!?/br> 萬一錯過這個壁壘薄弱的機會,再等下一次,誰知道要等多少年? 雄蟲的壽命,也不過短短幾百年,如何等得過歲月? 世界似乎從來都不肯給他更多的時間。 見艾伯納臉色實在不好看,他笑起來,耍賴似地說:“我覺得現在就是很不錯的時機?!?/br> 科研人員推眼鏡,“從哪看出‘很不錯’?” “嗯……”阿德利安無辜道:“直覺?!?/br> 艾伯納:“……” 未來的蟲皇陛下摸摸下巴,認真思索,“興許是被亞歷克斯傳染了吧?” 阿德利安決定要做的事,那基本是拉不回來的。 東帝國有一些小玩意兒能幫得上忙,艾伯納只能連夜回去給他提供技術支持。 阿謝爾只問了他一個問題:“你什么時候回來?” 阿德利安也誠實地回答:“不知道?!?/br> 他們交換了一個擁抱。 于是阿德利安知道,他會一直一直地等下去。 和那些與自己建立了羈絆的蟲族們一起,一直等到他歸來,或者他們老死的那天。 這是幸福的重量。 嘛,往好的方面想,他回來的時候,阿謝爾興許已經想起來了所有吧? 阿德利安閉上眼睛,意識乘著精神力遠行。 他像鉆進網絡的幽靈,感到龐大而浩瀚的數據流穿過他的身體,他的腦海被信息填滿。他變成一只闖入暴風雨的小船,大海的怒濤蹂躪他的筋骨,幾欲吹破他纖薄的風帆。他一邊保持平衡,竭力找尋航線,他看到遠方亮起一點熟悉的熒光,了望塔的光柱為他指明了方向…… 那是故鄉。 ……東帝國的定位技術很可以啊。 阿德利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