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夫人 請你相信我(劇情無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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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慌忙逃竄的三人在往高處爬去,所過之處留下一行腳印。燕枝蔻停下來喘氣,“跑……跑不動了……” 唐古趕緊把小姐拉起來,不讓她扶著大樹?!靶〗?,不能扶,此處山高樹多,一棵樹落雪便會連通一片落雪,容易暴露行蹤!” 燕枝蔻白了他一眼,“你們兩個蠢貨!不是說了不用救我嗎?” 唐今在她面前半蹲,拍了拍肩膀,“小姐,我背著你跑吧!只要我們跑掉了,不比在漠城等死要好!” 小姐的玉指在他面前放大,隨后重重地彈在腦門上?!拔蚁嘈判稀瓕④姇修k法的!我是去幫他的!” 她話還沒說完,身后聽見隱隱虎嘯,正在靠近。唐古便顧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了,把她往唐今背上一推,三人繼續逃命。 白虎緊跟著他們,身后二十個寅浡士兵跑步跟上。前后距離越來越短,唐今跑得眼冒金星。原本就算被發現了蹤跡,以他二人的身手,帶小姐逃離一隊人的追趕是綽綽有余的,誰能料到還有一只白虎呢? 唐古跑在他身前半步,拉起他的手繼續疾速奔跑。他先前來過山上察看地形,上了山腰就能找到甩脫敵人的辦法。 前提是,要能跑到那里去。 口中呵出的熱氣化成白霧撲在臉上,唐古張嘴大口吸氣,他第一次嘗到雪的味道,冰冷咸腥。身后追趕的腳步越來越清晰,只聽得一聲怒吼,一只白虎從空中躍起,巨大健碩的身形投下陰影,從三人仰望的臉上掠過。它穩穩落地,堵住三人的去路,回頭盯著他們,碩大蓬松的虎尾在身后豎起,幾乎跟唐古一樣高。 燕枝蔻這一瞬間只覺得血都涼了。她緊緊抓住唐今的衣領,唐古將他們護在身后,死死盯著白虎那雙漆黑的眼睛與它對峙。二十個裝備齊全的士兵將他們團團圍住,拔出長刀舉在半空,步步逼近。 就在這時,五道黑影從林中閃過,身形一顯,便立刻有士兵應聲倒地。 “躲好!”黑影大喊一聲,唐古牽著唐今到一旁躲起來,三位黑衣人與寅浡士兵戰作一團,還有兩人圍著白虎纏斗,一時間竟不分高下。 樹林間,大片積雪撲簌撲簌落下,樹梢搖晃著,雪白的粉塵籠罩著狹小的戰場,大股大股噴濺出來的熱血灑落在地面,一點熱氣在落地之前就消散殆盡。 夏松夢在寅浡帳篷里困了好多天。每天除了基本的生活起居有寒月照顧,其余時候都是閑得數手指頭玩。為了能了解自己所處的情況,她只好每天找些話題和寒月說。自方譚來看過她之后,她確實消沉了幾日。但這幾日,她卻漸漸緩了過來。 他們不動我,或許要留待與邢麓苔做交涉。只要他們還需要我一日,便能多活一日,能想的辦法就多些。這種想法逐漸在她腦海里扎根,讓她覺得,歌笛山的這一邊,原來也沒有這么冷。 連日的大雪讓這方天地徹骨寒冷,寒月閑得發慌。原本她不愛搭理這沈國女子,但耐不住她說的多,寒月有時也回答一兩句,說到梳妝打扮時,也會興致勃勃多說幾句。幾日下來,夏松夢終于對此地有些了解,也不免更加憂心忡忡。據寒月所說,對于邊境地區而言,這是一個非常寒冷難熬的冬天。她雖然沒有讀過兵書,卻也知道,往年沈城的冬天都會凍死人,這異常寒冷的冬天,就足以成為寅浡必須拿下漠城的理由。 這日,她正和寒月說著話,外面走進來一人。夏松夢抬頭,來人一身狐皮大衣,烏黑的頭發壓在大衣里面,白皙的臉面被火紅的皮毛襯得發紅,面若桃花。 “方譚大人?!毕乃蓧粽酒饋?,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寒月見方譚來了,自動退出帳篷,留他二人在帳篷內說話。 “看來你和她相處得不錯?”方譚找個凳子坐下,“她原本在小可汗身邊伺候,回去也是要納她為妾的。小可汗對你滿意得很,原想把你也納了,一同做妾,豈不美哉?!?/br> 夏松夢柳眉豎起,將那四個字還給他:“癡人說夢!” 方譚有備而來,自動忽略她的氣惱,自顧自倒了杯水?!澳氵€想回去跟邢麓苔?他對你還沒有我們對你好呢?!?/br> 夏松夢被噎了一下,確實,在軍營里要燒藥,被寅浡人俘虜了反而有婢女伺候著。只是,她生為大沈人,決不能向蠻夷低頭。她駁斥,“胡說!將軍與我有皇上賜婚,得天庇佑,感情深厚?!?/br> 方譚聽見她的胡說八道,忍不住一口水噴出來。這舉動不雅,他從懷中掏出一條手帕,擦了擦嘴角?!斑@話你自己都不信吧?” 確實不信。夏松夢心想。 “我的白虎從深山老林里回來,帶回來一個消息,你想不想聽?”方譚微微上翹的眼睛看著她,深藏著幾分玩味。 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話已遞到嘴邊,只好接下去?!笆裁聪??” “邢麓苔身邊有個青梅竹馬,叫做燕枝蔻,你應該比我清楚,”他看著夏松夢,“真不巧,逃離漠城的時候被白虎發現了,我們直追她到山上,你猜發生了什么?天降五個黑衣人,將她救走了?!?/br> 天降?黑衣人?夏松夢瞳孔緊縮起來。 “他們是邢麓苔的暗衛吧?身手了得?!狈阶T用杯子敲了敲桌面,“他明明有那么厲害的暗衛,卻不派來救你,反而派到青梅竹馬身邊?!?/br> 真的是這樣嗎?他還是選擇了她?夏松夢不肯相信,可手心卻濕了一片??粗肿銦o措強裝鎮定的樣子,方夜殘忍地補上一句,“旁人看了,誰不覺得是青梅竹馬跟他感情深厚?在他心里,你永遠排在燕枝蔻后面?!?/br> 心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攫住,眼前模糊一片。夏松夢深吸了一口氣,此時只有一個念頭:一定不能在蠻夷面前露怯。腦海中快速將他這幾句話過了一遍,她緩緩開口,聲音緩慢喑啞,似乎有團棉花噎在喉中?!吧衮_我了,白虎怎么可能會說人話?它既然說不了話,你如何得知?” 方譚搖頭,“你如何知道我不懂虎語呢?” 夏松夢卻不知怎么回答了。明明不應奢望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可雙眼似乎快要噙不住淚了,她連忙轉身,背對著他。方譚一看目的已經達到,便悄悄離開了。離開時,吩咐站在外面的寒月去廚房里吃兩塊點心。他在寒月的位置站了會兒,凝神細聽,便聽到營帳里面細弱的哭聲。 寒月一去便直到傍晚才回來。她回來時,夏松夢已經擦干眼淚,坐在鏡子前,拿一根不知在哪揀來的樹枝將頭發晚好。 帳篷內越來越黑,夏松夢催著寒月點燈?!皼]那么多的燈給你用?!彼焐险f著,還是去點了。寅浡的燈油沒有大沈的好,燒起來沒那么亮,還總是劈里啪啦地響。這品質地燈油,在侯府里都是給下人用的。 夏松夢思緒神游,不知不覺又想起了侯府。她起身走了幾步,輕輕分開帳篷的布簾。天空呈現出深沉的藍色,令她想起成婚前母親給她看過一尊皇上賞賜下來的藍琉璃送子觀音像。那純凈的藍色琉璃就像凝固的水,仿佛在這層堅硬的皮殼內流動。那是賞賜給她做嫁妝的…… 然而如今,她只是一枚棄子。也是,邢麓苔那么恨她,從相遇的第一面,就恨不得讓她去死。夏松夢摸了摸右手手腕,手指觸碰到腕上曾經被他捆綁起來的位置,手腕的皮膚感受到手指顫抖的冰涼。 早該想到他感情涼薄的。夏松夢現在回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提心吊膽又苦苦尋求生機的樣子,真是可笑極了。是她高估了自己在邢麓苔心中的位置,留下一個把柄在敵人手里,不是殺伐果斷的將軍應有的樣子。 “你別站在那!別想逃走,我跑起來可快了,把你抓回來可就沒這么好脾氣給你點燈了!”寒月沖她嚷嚷?;璋档奶旃鈴牟己煹目p隙中照在大沈女子的臉上,從左眉眉頭斜下,一道光亮照在她凍得通紅的鼻頭上,好看的弧度讓她為之驚嘆。寒月莫名想到了方夜,他們兩人的那種好看不似凡人。 哼,所以母神才不會庇佑這種人。她撇了撇嘴,假裝并不嫉妒那大沈女子的容貌。 “我不會跑的。我知道我跑不了?!毕乃蓧艋仡^笑了一下。 劣質的燈油不耐用。天黑透了之后,油盡燈枯,帳篷內越發昏暗。寒月也不得不起身,出去取些燈油回來。 夏松夢看著自己的影子晃晃悠悠,越來越暗,就在等滅的一瞬間,她拿起桌上陶制的豆向帳篷中心的木柱狠狠砸去。陶制的器具應聲破碎,鋒利的碎片割傷了她的手。掌心一陣暖意,濕乎乎的。碎片全掉在了地上,一片漆黑,她只好蹲下,在地上尋摸。 突然,一雙手捂住了她的嘴。 “夫人,別出聲。是我?!?/br> 后背熾熱的溫度將她凍得發僵得身子暖了過來,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輕輕點了點頭。 鵲五松開手,從背后抱緊了夏松夢。 自上次那個令人狂亂的夜晚分別后,終于再次抱住了她??墒菓阎械娜藚s消瘦了許多,抱起來仿佛只擁住了一堆骨頭。 “夫人?!冰o五再叫她時,聲音已經帶上自責的顫抖。如果那晚能夠早點找到她,也許她就不必受這一遭罪。他心疼地用臉頰她的頭發,鼻尖埋進她的發絲里,熟悉的香味摻雜了一絲血腥味。殺手的直覺被喚醒,他牽起夏松夢的手,潮濕粘滑。鵲五心臟狂跳,如果他剛剛來晚一步…… 巨大的悔恨襲來,堪比邢麓苔的鋼鞭抽打在他心上最柔軟的部分,眼前一陣模糊。他有無數的話想說,但寒月馬上就會回來,時間不多了。強壓住心頭的酸澀,他緩緩開口,“夫人,我向您保證,定會平安無事?!?/br> 她輕輕搖了搖頭?!靶下刺Σ粫砭任覀兊?。沒人會來救我們?!?/br> 鵲五用更大的力氣抱緊了她,試圖用體溫去溫暖她冰冷的語氣。他允許夏松夢利用他的身體獲得rou欲之樂,也珍惜她對他的依賴或擔憂或嫌惡的情緒,他可以滿足她的任何要求,對她百依百順,唯獨害怕她什么都放棄。他快速思考著能說什么,大腦卻一片空白。他已經聽見寒月走過來的腳步聲。邢麓苔訓練出的最優秀的殺手,從未學過喚醒心愛女人生機希望的話術。為了對抗心痛,他狠狠咬牙,發不出一點聲音 那可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心急如焚時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畫面?!胺蛉?,逃出此地后,再帶你去看比那彩色山壁更壯麗的景色。你只要相信我,我一定會救你的?!?/br> 說完,他便匆匆離去,留下蹲在地上的夏松夢,緩緩用雙臂環住了自己。 寒月摸黑點上了燈,發現了夏松夢的異樣。她問夏松夢怎么了,夏松夢只說時想喝水拿錯了物件,被燙到了,才把東西摔碎。寒月沒多說什么,匆匆給她包扎好,趁她睡著后,向小可汗稟報了大沈女子的情況。 方夜聽完寒月的稟報,不懷好意地看了眼方譚。方譚揮了揮手,“你先出去?!贝峦顺隽?,他才對著哥哥聳了聳肩。 “她太脆弱。這樣卻跟普通女子沒什么不同了?!?/br> 方夜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她可不能死。這女人……留著大有用處?!闭f完,便走到地圖前,細細看著上面描繪的每一座山巒。 方譚眉頭微蹙了一下,很快恢復如常。 身材高大的兄長背對著他,他的目光越過方夜的肩頭,看見三座近乎平行的山。在往東北方向,是一片寬闊的平原,沈國那個新上任的將軍在其中駐扎。只是那里離寅浡的駐地太遠了,他們不甚了解。 倘若攻下漠城,那片平原,也在方夜方譚的計劃之內。 帳篷外,連續下了數日的大雪,突然停了。蒼茫的歌笛山綿延無邊,靜靜地橫亙在漠城與寅浡軍隊之間。偶爾有驚鳥飛起,叫聲回蕩在山谷中。 濃重的霧氣浸染了衣物,夏松夢仿佛置身井底,腳尖傳來被漣漪觸碰的輕微痕癢。 她忽然感到全身發涼,不知怎么的,聽見了耳邊衣物摩擦的聲音。她睜開眼,一絲光亮從帳篷門口投了進來。 天亮了,寒月正在整理著什么。 太陽才剛升起不久,將歌笛山的陰影投在漠城城東。府衙位于城中心,不受山體陰影遮蔽。朝陽的光芒照亮了窗戶,燕枝蔻驚醒了。 外面的人一聽見她的動靜,立刻端了熱水進來?!皩④姺愿?,您起身后到書房見他?!闭f完,將帕子擰好了,遞到她面前。 燕枝蔻心虛,接過帕子,匆匆收拾完畢,走到了書房門口。 而唐古和唐今卻沒有她這般待遇。在柴房里湊合了一夜,差不多與燕枝蔻走到書房的同時,兩個高大的男子踢開了房門,將他倆叫醒,對昨日之事盤問起來。 燕枝蔻敲門時,邢麓苔正望著書房中的一副題字出神。不知為何,這幾日他總覺得有一絲微妙的不安,然而家國大事在眼前,他只好先壓下這股煩躁。 燕枝蔻踮著腳輕輕走近,扯了扯邢麓苔的衣角,一陣搶白?!靶细绺?,我先認錯,好不好?我也沒想到母親會派他們兩個跟著我,這我不知道,否則我一定讓他們安分待著,不會給你制造麻煩的?!?/br> 說到后面,委委屈屈的,聲音里幾乎都要滴出水來。 而男人卻并無憐惜之意,冷冷道,“你母親若是擔心你,我可派人護送你離去?!?/br> “我不要!”燕枝蔻拒絕,“我就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才來到這里,這個時候豈能棄你而去呢?邢哥哥,你也需要我,不是嗎?” “我最需要的是保衛漠城,守護大沈的每一寸山河,而不是為了救你,救一個蠢得暴露自己行跡的人,派我的人去冒險!” 燕枝蔻不服氣,“我只是這一事做得不好,可是,你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我,派糧的法子是不是我教的?甚至就連你派的糧食,都是因為我才有的!” “我現在,只需要你回到你母親身邊去,不要再生事端?!毙下刺Ψ餍涠?,留下燕枝蔻一個人站在書房中掩面哭泣。 他聽見那哀怨的哭聲,頓了頓腳步。昨日輝字暗衛帶他們回來時,有兩人身受重傷,虎爪傷痕深可見骨。那兩個家丁確實有些功夫在身上,若真的跑出去了倒也還好,可現在無疑是最壞的情況,輝字暗衛損兵折將,燕枝蔻留在此地,他還要護她周全。 夏松夢更是不知生死。 想到這里,他加快步伐,走出了府衙。 街上幾乎看不到什么行人。比起來到漠城時,如今的景象一派蕭條。雪掃在道路兩旁堆積著,邢麓苔心痛如割。 大沈的子民應該安居樂業,絕不是躲在家中惴惴不安。糧草足夠撐一個月,蔣大人劉大人等率部下有條不紊地安撫百姓維持城內秩序,藍余部已經出發救援,在戰術上,邢麓苔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但他還是感到痛惜。邢麓苔雖然出身顯赫,卻在駐守邊疆的十年生活中對平民百姓的生活有了身如了解。不知不覺登上城樓,大片田地覆蓋在白雪之下,雪面平整,偶爾能看見一兩行動物腳印。邢麓苔知道,一塊田地就是一家人一年的指望,城內有上百家人以種地為生,就有上百份心焦無可言說。 因此,他感到自責。 守在城樓上的士兵們看見將軍來巡查,一一抱拳行禮,大聲問好。天寒地凍,人在空氣中說一句話便留下一團白氣。他們仍然敬畏著邢將軍,看著將軍的背影,眼神越發堅定。 往城西走,醫館中擠滿了人。熬煮的藥香飄在空氣中,無形無色,卻突然觸動了他的心弦。邢麓苔便隨心走了進去。 剛進門,就有一群小孩追逐著,撞上了他的腿。罪魁禍首的小女孩揉著額頭,眼眶和鼻頭迅速泛紅,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邢麓苔俯身摸了摸她的頭,“撞痛了?” 小女孩抬頭看他,淚光閃閃?!昂猛??!?/br> 同伴看著眼前這個高大威嚴的男人,連忙將她拉到身后,“這是將軍!快說將軍好!” 懵懵的小女孩點了點頭,“將軍好?!?/br> 邢麓苔努力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軍醫從堂后出來,看見邢麓苔,便急急上前,將情況一一稟報。 聽聞傷員情況穩定,前來逃難的災民也能幫上忙,邢麓苔嘴邊多了一絲淺笑。低頭再看軍醫,他兩鬢已經多了許多白發。 軍醫正說著,肩上一沉。他抬頭,錯愕地看著將軍。 “醫者仁心,你辛苦了?!毙下刺︵嵵氐叵蛩乐x。軍醫連忙擺手,正欲行禮,被邢麓苔扶起。他心中一陣暖意涌上來。民心所向,難怪邢將軍能穩住邊疆十年。 走出醫館,旁邊的小巷中似乎有青煙升起,頗為奇怪。想起寅浡突襲那夜火燒糧草,邢麓苔頓時警覺,過去查看。走近才發現,一個女子蹲在一個小小的暖手爐旁,邊哭邊往里面塞紙。 “夫人,你那么好,嗚嗚,要是我早點……”她抽噎著,攏了攏暖手爐上的帕子,怕煙飄起來。她注意到旁邊一雙皂色靴子,抬起頭來,才發現邢將軍正看著她。她趕忙將沒燒完的紙收起來,從路邊掬一捧雪將爐子滅了。 “邢將軍?!?/br> “你給什么人燒紙?”他分明聽清了她喊夫人,卻還是忍不住問。 “夏……夫人。她被寅浡人抓走了……那白虎可兇猛,”回想起那夜她看到的景象,春花整個人瑟縮起來,“俺娘說,老虎都是吃人的……昨天就該是她的頭七了……醫館太忙了,今天才……” 邢麓苔明白過來,她就是春花。夏松夢失蹤后胡將軍帶人制作了那夜的口供,春花就是目睹她被寅浡人抓走的那個婦人。 “不必燒了?!毙下刺εみ^頭,似乎是被紙灰未燃盡的氣味嗆到似的,轉身大步走出了小巷。一路疾行,直到府衙門口,他正欲出示通行牌時,才發現握拳的雙手已汗涔涔。 回到書房,他抽出夏松夢失蹤那夜的口供,細細翻閱,這才發現,原來上面還寫了許多他不曾看到的細節。這些陌生的細節里,他仿佛看到另一個人,她任勞任怨地每日煮藥,來回送藥,溫柔地給無法自理的病人喂藥,給孩子們講故事、做游戲,得到了每一個人的感激,和擔心。 他神色惶然,將口供合上。如果這些是真的,那他所知道的那個,嬌生慣養的、怯懦不安的、隨時醞釀著背叛他的夏松夢,是誰呢? 邢麓苔閉上眼,揉了揉發腫的眼睛。 馬蹄敲擊在亂石灘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群山包圍中,一條峽谷出現在眾人眼前。為首的男子與同伴耳語幾句,便獨自策馬跑入峽谷中。 他們身后,一個年輕的男子示意軍隊停下,稍事休息。方才與同伴耳語的男子下馬,在年輕男子的馬前拱手?!八{將軍,前方便是歌笛山脈東北方的峽谷,此路較為平緩,唯恐有埋伏。力四先前往查看?!?/br> 藍余跳下馬,用馬鞭指著那淡藍色的山脈,“此處必有埋伏。轉南,有相對平緩的山地,從那里直抵漠城?!?/br> “對了,你同伴能靠自己跑出寅浡人的埋伏吧?” 力五垂眼,“能?!?/br> 藍余便跳下馬,和部下們高高興興地喝酒吃rou去了。力五搖搖頭,此行是為了馳援漠城,藍將軍身上看不出一點緊張。 “歌笛山仰望著星空,任由人們在它身上來去。 老鴨河擁抱著大地,河水的盡頭落到天涯里。 母神灑落下圣潔的灰,有福之人把它頂在頭上。 頭頂灰燼的人手拉手,走向靜靜的歌笛山?!?/br> 一把蒼老的聲音緩慢的吟唱著,她不知在黑暗中被囚禁了多久,視覺中幾乎沒有任何形狀,只有靠聲音提醒自己還活著。 厚重的簾子拉開,巫延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吟唱?!澳氵€有什么不滿足的?”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