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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慶春深在線閱讀 - 漠城(劇情無rou)

漠城(劇情無rou)

    快感的巔峰過去后,鵲五背靠軟榻癱坐在地上,扯松了領口,讓身體里的熱氣散發出去。昨晚被迫聽墻角的折磨已經不算什么了,重要的是,擁有了此刻。樹林里呼嘯的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全被她的體溫消融。

    掀開簾子看了看天色,月兒已經掛在西天,啟明星逐漸升起。算著時間,邢麓苔再有幾個時辰就會回來了。鵲五撫上夏松夢的臉頰,帶有無限眷戀。

    很快,你就會是我的了。沒有光,夏松夢沒有醒,也就無人知曉鵲五眼中幾欲沖出束縛的占有欲。

    夏松夢醒來時感覺身上有點冷,抬頭一看,窗戶沒有關緊,吹進一陣陣冷風,夾雜著雪花落在鵲五頭發上。他抱劍靠窗睡著,微亮的天光透進來,勾勒出他側臉線條。睡著的人眉頭微皺,暴露出清醒時看不到的疲態。

    “誒,”夏松夢叫他,“醒醒?!?/br>
    鵲五應聲而醒,馬上看向她?!胺蛉擞泻畏愿??”

    連日來待在邢麓苔身邊,夏松夢對這種恭敬的態度反而有點不適應?!皼]什么,”她頓了頓,“你把窗戶關緊吧,冷風對著頭吹,容易頭疼?!?/br>
    鵲五抱拳行禮,“謝夫人關心?!闭f完便將窗戶關緊,恭恭敬敬地坐在一旁。

    夏松夢回想昨晚的事情,還是覺得不對勁,“將軍……為何會安排你來給我守夜?”

    借著微微天光,她想盡量看清眼前這人的臉色。鵲五十分鎮定,“將軍吩咐,不敢多問?!?/br>
    也是,下人不許問主子理由,照做便是,這是母親治家的規矩,想來將軍府里也是如此吧。夏松夢點了點頭,又問,“那將軍何時回來?”

    “應該快了?!冰o五回答。

    夏松夢沒再多問,安安靜靜地坐著享受邢麓苔不在的時間。

    寂靜中時間緩緩流逝,太陽從地平線上爬起,穿過厚重的云層,照亮了沉睡中的大地。鵲五算著時間,邢麓苔快要回來了,應該按照約定去接應他了。

    鵲五掀開簾子,將窗戶打開。隊伍已經走出了河谷,赤紅色的山體上橫著土黃、棕紅交替的色彩,山體的褶皺落滿白雪,靠近沙漠的地方植物稀少,朝陽的照映下,白雪皚皚,峭壁生輝。

    “夫人是第一次來北境吧?”鵲五開口,“您看,這片美景在沈城可是看不到的?!?/br>
    夏松夢聞言來了興致,也過來要看。透過窗戶,山體向后退去,逐漸能看見全貌,一片從未見過的美景映入眼中,不能不讓她興奮,“雪點崇山晴月白,光分錦石朝陽紅?!保?/br>
    鵲五留戀地看了一眼,將她眼中的光刻在心上。不愿打擾她的興致,鵲五悄悄開了門,翻身出去,按照原定計劃出去接應邢麓苔。

    回過神來,鵲五已經不在馬車中了。夏松夢戀戀不舍得關上了窗戶,正想轉身回到角落里坐著,馬車停了??磥硎菚r候休整了,夏松夢也下了車。遠遠地,她看到了邢麓苔,正和一個士兵說著什么。不一會兒,那小兵便跑步離開了,很快隊伍集合,又開始了早飯前的cao練。

    煮飯的婦人前來關心她的手臂,夏松夢擺了擺手,表示另一只手還可以用。她可不敢讓別人盛好了飯端過來,讓邢麓苔看見了免不了一頓譏諷,萬一他又抽風,回了馬車說不定還要挨打。

    進入沙漠后,邢麓苔便花了更多的時間在看地圖上。夏松夢識趣地縮在一旁,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接下來的幾日,他沒有碰她,沉默中兩人相安無事,終于,馬車駛過了一道城門,停在一處院落里。

    到漠城了。

    燕枝蔻醒來時,眼睛幾乎睜不開,身上每一處都好難受。

    “霜兒!雪兒!”她把婢女喊進來,兩個女孩兒用溫水浸濕的棉帕子給她揉了好一會兒,她感覺到好些了,才緩緩睜眼。

    被水浸濕的睫毛幾根幾根地沾在了一起,很快就干了。燕枝蔻慢慢回想起昨天的事,心里堵得說不出話來。拉開首飾盒子,放在最外頭的是一根鑲嵌了三色玉石的簪子,由白到青的三色,是當初邢哥哥選的,他說,“此玉顏色飽滿瑩潤,似塞外凌晨天空,放眼遠眺,空中無一物,幽靜遼遠,葵兒當與我共賞?!?/br>
    她一直把這簪子寶貝得跟什么似的,去哪兒想戴在頭上,摘下來也放要在最就手的位置,第二天繼續戴。當初收下這份禮物有多甜蜜,今日便有多煎熬。為什么都到門前了,你卻不進來看我一眼呢?

    少女一腔柔情被無情割破,只能將無限哀愁從眼中慢慢流淌。霜兒雪兒站在小姐身后,不敢說話。

    糧倉內,管家帶人將糧食按重量稱好,分別裝箱。連同夫人早就備下的其他軍需一同整理好,一一登記在冊。

    燕詞萱在宅內用過早餐,問了女兒的消息,得知女兒臨窗流淚,她只能搖搖頭。向下人叮囑幾句,她便到糧倉去了。

    “燕夫人!”管家遠遠地看到她的轎子,便候在門口迎接了。

    燕詞萱拿過賬本,掃了幾眼,心中有數,又看了看已經裝好的箱子,將管家叫過來?!皬埞芗?,我有事說與你聽?!?/br>
    管家放下賬本,讓學徒去看著,屁顛屁顛走到燕詞萱身邊,做了個揖:“夫人請講?!?/br>
    “煢西府去年有多少的糧被我們收了?”燕詞萱問他。

    “回夫人,今年收了三千石,已是煢西府今年產糧的半數。這幾年來降水少,北面的沙地蠶食田地,收成不好,往年畝產一石三,今年畝產比一石還差點,所以收得少了?!睆埞芗以跓ξ鞲蚶砩舛嗄?,對行情了如指掌。

    燕詞萱抬眼,目光越過燕家糧倉的黑磚墻墻頭,看向遠處灰黃的山體,“照你這么說,明年糧食恐怕還要更少?!?/br>
    “回夫人,小的不敢妄斷,但老天不賞飯,眼下并無任何辦法可遏制這勢頭,來年除非全年太平無事,否則煢西府內恐怕會出現糧價飛漲的情況?!惫芗艺f完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這段日子宅內該節省的節省,等我調糧過來,如若出現變化及時報我,不經我允許,萬萬不可漲糧價?!毖嘣~萱點了點桌子,“昨夜的那批已經走了,今日這批糧食關門裝車,夜里悄悄走。我們雖說為國捐糧,到底不可高調行事?!?/br>
    管家一番點頭哈腰應下她的吩咐,燕詞萱在糧倉內看了一圈,便回了燕府。

    夏松夢沒想到真的到了漠城,馬車停下時還沒緩過神來。院子里的雪被掃開,堆在墻角??諝飧衫?,與馬車內形成巨大反差。此處離沈城千里之遙,今日竟親臨此處,就像置身夢境——和夢境確實差不多,都是從前覺得不可能去到的地方。

    見她下車,兩個面黃肌瘦的丫頭走上來要扶她。夏松夢真怕她倆接不住自己的手臂,趕緊下車站定。

    邢麓苔下了車,院子里的人們紛紛跪倒,向他行禮。夏松夢知道他心里不曾將自己當夫人看待,但也還是硬著頭皮走到他身側,擺出一副微笑的樣子,準備迎接眾人詫異的神情。

    沒辦法,總不能也跟別人一起跪他吧,外人看來她可是欽賜的將軍夫人。夏松夢心虛地站著,假裝感應不到他不滿的眼光。

    “起來吧。胡將軍呢?”邢麓苔開口。夏松夢縮了縮脖子,他那語氣里是她最最熟悉的不悅,只摻雜了一分她都能聽出來。

    “回將軍,胡將軍在鼓樓那邊的飯館呢?!闭驹谧钋芭诺膶⑹靠聪蛐下刺?,毫不掩飾氣憤之情。

    這,是盼著他主持公道?夏松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邢麓苔哼了一聲拔腿就走,她乖乖跟上。

    走出府衙,外面稀稀拉拉的行路人看見那道挺拔威武的身姿,如見天神下凡一般倒頭就拜,還有小孩看見了,轉頭大聲喊著“邢將軍回來了”就往小巷里跑,很快便到處傳來了稚嫩的童聲,顯然邢麓苔的到來對他們來說是個喜訊。

    夏松夢心里琢磨著,跟著邢麓苔一路沖到飯館內。

    原來所謂飯館,就是黃土砌起來的兩層房子,用不知名的黑色木頭做了房梁,桌椅柜臺黑得發亮,跟沈城完全沒法比。飯館中間的桌子坐了一桌,最中間的人喝得醉醺醺的,連穿戴的鎧甲都送了,露出肩膀和胸前赭紅的衣料。

    邢麓苔話不多說,從隨行的士兵手中拿起一桿長槍。在空中掄出一道銀亮的槍影,伴隨著劈風之聲落在臺面,左右一揮,碗盤紛紛落地,一陣脆響。那醉醺醺的人還沒來得及變臉,就被長槍的銀尖頂在胸口,恰是在鎧甲松脫之處。

    飯館里沒人敢作聲,掌柜和小二干看著,不敢上前。

    “大膽小子!敢掃我胡將軍的興!”那醉漢紅著臉怒斥,卻因為醉得厲害,話都說不清楚,只是聲音又大又響,含含糊糊的,像只鳴叫的大鵝,叫人看了發笑。

    邢麓苔略一使力,尖刃刺破他的棉衣,白花花的棉從破口離撲出來,那槍尖只隔著里衣頂在胸口。

    “放肆!”胡將軍左摸右摸,想找出兵器,摸了半天沒拿出來,只好用手去格擋那桿槍,而邢麓苔那端力氣奇大,他推不動。漸漸一股不妙的感覺才泛上心頭,他努力看清了來人的相貌,嚇得趕緊站起來,但因為醉酒的緣故,雙腿酸軟,他又跌坐在椅子上。

    邢麓苔也知此時和醉漢講不了道理,收了長槍?!皫Ш鷮④娀厝バ丫??!鞭D身看向一旁呆滯的小二和掌柜,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使不得,使不得,”掌柜的賠笑,立馬就想推回去,旁邊一個看熱鬧的提醒他,“現在不收,往后找胡將軍可討不到這些錢?!?/br>
    邢麓苔難得的露出一個柔和的表情,“收下便可。賠你們碗碟,順帶為胡將軍結了賒賬?!?/br>
    邢將軍說話向來算數。掌柜的便將銀子收了,又讓小二把外面看熱鬧的人驅散,好讓邢麓苔一行人順利回去。

    他剛才是不是笑了?夏松夢靜靜地看著,靜靜跟著,對于他那明顯上揚的嘴角十分懷疑。一路上有人給邢麓苔塞吃的,還有拉住他要說話的,回去的路走得比來時艱難許多。邢麓苔命人一一記下,食物不收,安撫了一會兒,民眾才漸漸散去。

    走回府衙時,夏松夢笑得臉都僵了。出這一趟門的經歷超過了她過往的認知。邢麓苔居然在漠城如此受到愛戴,他還給人遞銀子,要不是一直在自己視線范圍內,夏松夢以為他和前幾天馬車里的那一位不是同一個。

    大堂內,兩個文官打扮的人已經在等他們了。見到夏松夢,兩人彎腰拱手,“見過將軍夫人?!?/br>
    夏松夢不必邢麓苔丟來眼神,主動后退半步側過身子,“不敢當,不敢當?!?/br>
    兩位面色如常直起身子,目光交匯在邢麓苔身上。邢麓苔側過頭,看到她壓低的頭頂,語氣平淡地吩咐,“退下吧?!?/br>
    得了這句,夏松夢趕緊答應,轉身就從大堂正門走了出去。繞過那扇木門,她才停下腳步。叫她退下是退了,可是他也沒說要退到什么地方去呀。

    退到房間?如果睡床的代價是和他一起睡……那我更愿意回車上睡??墒?,這似乎也不是我能選的……她漫無目的走到一個庭院內,找了個小石凳坐了下來。

    坐了一會兒,石凳到底寒涼,院墻低矮,不知哪里有風漏進來,四面八方刮人。夏松夢怕再坐下去會凍壞,只好起身走走,這府衙內人少,走了好一會兒也沒遇見一個人。

    “夫人!”走到拐角處,一個小女孩沖了過來,好不容易剎在她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夏松夢被嚇了一跳,撫了撫胸口,“什么人?”

    跪著的小女孩抬起頭來,“夫人!我帶你去房間!”

    夏松夢松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那小女孩還是跪著,仰起頭,亮晶晶的眼睛看著她。

    “怎么不走?”夏松夢問她。

    “你還沒說可以起來了呀!”小女孩的回答讓夏松夢哭笑不得。

    “那你起來吧,”夏松夢摸了摸她毛絨絨的頭頂,跟著小孩左拐右拐,回了房間。

    “蔣大人,劉大人,”邢麓苔朝兩位文官拱手,“這段時間,有勞兩位了?!?/br>
    蔣大人擺手,劉大人年輕些,躬身一拜,立馬開口,“將軍,您可算回來了。這胡大人真真人如其名,每日胡鬧,我都看不下去了?!?/br>
    “我知道?!毙下刺β牭胶鷮④姳惆櫭?,“此人能力有限,能守住漠城已是我對他最大的期望了?!?/br>
    劉大人憤憤地對地上吐了口唾沫,又看向邢麓苔?!皩④娪⒚?。自將軍走后,蔣大人和我每日兢兢業業,已按照沈城的一套規矩在此地編制了統一規范的戶籍田地登記冊,斷獄弊訟、大小交易之事皆井井有條。只是,最近無名野火多得異常,不單漠城城內,周邊村莊里時常走水,周邊村民走投無路,只能聚集到漠城中,糧食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邢麓苔的神色,將軍面色如常?!盁o事,最多三日,便有糧送到?!?/br>
    蔣大人、劉大人對視,松了口氣,又開始匯報其他事項。

    夏松夢推開窗戶,最近幾日的是晴天,在北境能看到異常清澈的天空。剛才仆婦們已經把房間整理好了,又全部退下,她無事可做,只能在房間里發呆看天。

    這里好像也沒那么好了。新鮮感過去了,漠城又異常的冷,讓她感到不適應。干坐著,時間過得極為緩慢。做點什么打發時間呢?她托著腮想著,未出閣的時候,總是在房間里看書寫字,也做做女紅。那時候有小月陪著,瀅雪和瀅霜兩個年紀小,愛斗嘴,愛做游戲,整日說些逗趣的話,還有梅心和蘭心,她們兩個年長一點,十分可靠,做事細致。想起往日的點點滴滴,夏松夢不禁感到一陣陣心酸。

    呆了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她已經和邢麓苔結為夫妻,后半生都要綁著這個人來過,或許這就是夫妻中最最壞的一種,雙方都不情愿,還要被迫受著……聽母親說,郁郁寡歡壓抑而死的夫人,在沈城可是數不勝數,這樣的人往往都早逝。

    要在壓抑中死去嗎?夏松夢想這就是女子一生最壞的結果吧。不,不行,母親說死后的世界又黑又冷,相比起來,與他相處的這一路不會比死可怕。雖然……邢麓苔喜歡狠狠折磨自己,但那天看到那一片燦爛的山峰,還有夾著rou的麥香餅子,這些都比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死去要好得多。

    夏松夢,你要想開點。夏松夢在心里告誡自己,一定要想開點。

    冷風吹久了,鼻尖凍得發紅。她走過去關上窗戶。這時,她才發現這房間里居然有紙有墨。

    好久沒練字了,夏松夢想了想,將紙鋪開,自己磨了墨,將那日看山的詩句寫了下來。

    這一寫起來,就找回了從前的感覺,一手端莊秀麗的字越寫越順,她又寫了兩首來時路上所見,總覺得有點脂粉氣無法與大雪荒原的蒼茫感調和,又提筆改了改,還是覺得不好,便換了張紙,勾皴點染,畫成一副峭壁月升圖。

    寫寫畫畫,時間過得倒快。到了晚膳的時候。還是那個小女孩來叫她,夏松夢走得有點磨蹭,畢竟她也不是那么想和邢麓苔同桌吃飯。然而,走到飯廳,卻只有幾位女眷,面對一桌子菜等她。

    “見過將軍夫人!”她一只腳還沒邁進來,幾位女眷便齊聲向她問安。一個身穿青色衣裙的女人走上來,將她攙到正位上。

    “夫人請坐!”她話音剛落,余下幾位馬上學樣,“夫人請坐!”

    夏松夢皺眉,這些女人不能說沒規矩,要說有規矩,又不是很像樣,在她看來怪異極了。

    “將軍呢?”她只關心邢麓苔的動向。目前來看,能避開他就盡量避開好了。

    “哎喲,夫人跟將軍真是鶼鰈情深!”那綠衣女子做了個夸張的表情,其他人也附和起來。等此起彼伏的討好聲音結束了,她才道,“邢將軍和我們將軍去營帳了,那營帳可遠,應該是在那吃了?!?/br>
    夏松夢點點頭,便動了筷。她自幼受到良好家教,食不言,寢不語,其余人也不敢說話,吃了飯,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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