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假性依賴
夕陽即將完全墜落入地平線,在天邊映出一抹緋紅。秦璟墨踏進內院時,聽到金屬有規律的吱嘎摩擦聲,循著聲源,這才看到坐在秋千搖椅上的俞然,微光沿著少年瘦削的輪廓鍍上一層余暈。 俞然雙腿自然地垂下,在秋千搖到最低點處腳底與草地還留有十幾公分的距離,秦璟墨望過去的時候,碰巧他抬起頭來,兩個人視線交匯,秦璟墨卻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僅僅是一瞬間,秦璟墨覺得俞然似乎離自己很遙遠,這是他無法忍受的。 他快步走到俞然面前,對方已經垂下頭,秦璟墨彎下腰半蹲下來,視線從斜下方追尋俞然的雙眼,“怎么在這兒?” 俞然的感官覺察到了秦璟墨的到來,但思緒卻還在飄忽著。 一整個下午,他什么都沒聽進去,突然得知父親生前的真實職業和身份,對俞然來說本應是件高興的事,畢竟在外人看來,臥底警員要比不良混混好過太多。 可多年以來,父親是因為走錯路混了黑道才丟了性命,俞然早就逐漸接受了這樣的設定。 從小因為沒有父親陪伴缺失的父愛、受到的嘲笑,對他來說尚可接受,但自從九歲那年父親去世后,母親一直沉浸在悲傷和痛苦里,這些他都看在眼里。如果沒有他的存在,母親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心境從原來的懵懂、不解,最后將這一切都歸咎于是父親對家庭的不負責任。但現在,父親的種種選擇和行為都有了最正當的理由,而自己多年來的委屈和埋怨卻變得如此狹隘和可笑。 逝者已矣,如今只留他孤零零一個人,將遲來的真相代入到前塵往事中,再獨自一人品嘗悔恨和思念的滋味。 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包裹侵蝕著他,直到秦璟墨走近,絲絲縷縷熟悉的氣息才逐漸驅散了陰霾,縈繞在他的周圍。秦璟墨穩固的身形擋住秋千上揚的路線,俞然雙腳踩回地面,讓秋千靜止不再搖晃。 他不答話,秦璟墨便自作多情地繼續追問,“在等我嗎?” “怎么可能?” 是熟悉的、剛剛哭過的聲音,秦璟墨想。 “怎么了?有人欺負你了?” 雖是這么問,秦璟墨卻心知肚明,在這家里沒人敢欺負俞然,但俞然很明顯狀態不太對。正猜測著,俞然卻突然傾下身,雙臂環住了他的脖子,一張小臉埋在他胸前,動作間袒露著脆弱與無助。 少年突然撞進懷里,讓秦璟墨心里一陣柔軟,還有些無所適從。這是那個久違的、依賴著自己的俞然。他保持著半蹲的姿勢,怔在原地,半天才再次輕聲詢問,“怎么了?和我說說?” 半晌,胸前才傳來悶悶的回答,“我想家了?!?/br> 秦璟墨的心被狠狠地揪住,很怕下一秒俞然會再次求自己放他回家。 “等我忙完這段時間陪你回去看看?!?/br> “嗯?!?/br> 秦璟墨直起身,一手摟著俞然的腰部,一手托著屁股將人抱起來,向樓門口走去,俞然乖乖地埋在他的頸窩嘟嘟囔囔。 他不能告訴秦璟墨父親的事,但他想和秦璟墨說說話,想從秦璟墨那里汲取一些溫暖。 “舊城區是不是會拆掉?” “聽誰說的?”秦璟墨一邊安撫俞然,一邊對上前詢問的周管家擺擺手,示意對方沒事,然后抱著人向樓上走去。 “報紙上?!?/br> “因為這個不開心?” “嗯?!?/br> 秦璟墨那顆不安的心終于放下,“如果那地方拆了,也可以把里面的東西原樣搬回來?!?/br> 俞然被秦璟墨放在床邊,雖然他狀態不好的最大原因并不是因為舊房拆遷,但對這件事他還是在意的,聽到秦璟墨的話,俞然暗淡的眼眸終于有了些神采,嘴里重復著對方的話,“東西都搬回來?” “嗯?!?/br> “但,家已經沒了?!庇崛辉G訥道。 秦璟墨雙手扳過俞然的雙肩,看到俞然蹙起的眉心,后知后覺放輕手上的力道,心里那句“不能把這里當成家嗎”還是沒有問出口。 . 自從那天中午和宗霖交談后,俞然總會想起對方的話,那些孩子可能面臨的境遇,以及宗霖說到這些時臉上的無力和擔憂。 在那之后,宗霖沒有再提這件事,但俞然卻一直放在心上。 通過幾天的觀察,俞然發現,只有秦璟墨在家時,傭人才被允許進去打掃。 有其他人在場時,秦璟墨肯定會更加警覺。思來想去,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趁秦璟墨獨自在書房熬夜工作比較疲憊的時候,找借口進去,再將竊聽器借機放在不易發現的地方。 恰好最近秦璟墨似乎事情很多,每晚都會在書房忙到很晚。 . 晚上十一點,秦璟墨還沒有回房,俞然從浴室出來,蹲在衣柜前翻找半天,終于選擇了一件墨綠色的睡袍穿好,汗濕的手心在睡袍上搓了搓,然后將小心藏好的竊聽器拿在手里。 剛走到臥室門口,俞然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停住,耳朵微微變紅,停頓幾秒,還是下定決心一般,走回床邊。 十幾秒后,俞然用手掌拍了拍臉頰,打起精神向秦璟墨的書房走去。 秦璟墨本以為敲門的是來送茶水的周管家,沒想到不經意的抬眼卻看到傻站在門邊的俞然。 少年還潮濕的碎發散落在額前,墨綠色的睡袍顯得他皮膚更加白皙,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正看著自己。 “過來?!?/br> 一縷淡淡的柑橘香味兒隨著少年的靠近襲進鼻腔,那是倆人共用的沐浴露的味道。 “什么時候能忙完?” 秦璟墨右手還在翻著文件,余光瞥見俞然站在桌角,他側過身,左手搭在椅背上,示意人走近一些,“快了,來?!?/br> 俞然頓了頓,磨蹭到椅子旁,心下一橫,干脆邁開長腿跨坐在秦璟墨身上,對方身子明顯僵硬了一瞬,俞然抬頭正碰到秦璟墨一閃而過的驚訝,轉而是逐漸彎起的嘴角,臉上帶著明顯的愉悅。 俞然一下子羞紅了臉,好在來的目的沒有忘,他同時抬起雙臂,左手攬住秦璟墨脖頸的同時,右手迅速的將竊聽器粘在椅子頂端的皮質凹陷里,然后摟住秦璟墨,把頭埋了起來,來掩飾自己的緊張。 秦璟墨瞇了瞇眼睛,俞然這幾天確實有點不一樣,具體說來就是有些粘著自己,尤其是晚上,似乎總是想等著自己一起入睡,又或者是抗議自己回去太晚還要折騰他?秦璟墨有些拿不準。 軟香在懷,秦璟墨腦子里哪還有什么工作,本在桌上翻看文件的手早就順著俞然的腿根摸到了屁股上,揉了兩把又不敢相信的捏了捏,浴袍里面竟然什么都沒穿。 秦璟墨覺得嗓子干得很,聲音低沉帶著啞,“嗯?” 俞然不敢抬起埋在對方頸間的頭,蚊子聲回答,“你昨天不是說很礙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