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要他還是我

    距上次進修已經兩年，獵豹里的幾人再次被選送進軍校接受慘無人道的文化課折磨。

    臨行前，秦鋒這老狐貍似的Alpha笑得讓人毛骨悚然：“半個月，別半個月不到你們一個個就都被攆回來，讓我的臉沒處擱?！?/br>
    “燕子，這都幾年了，咱大隊長咋還小看人啊?！毙≡平闶帐爸醒b嘀咕。

    “中斷作訓并取消即將到來的年中演習去進修，這次的事情恐怕沒有上次那么純粹?！毖嗥圃滥祭媳嘲?。

    “糟了，我還沒去醫務室申請抑制劑份額?！彼鋈恍÷暟脨?。

    小云姐也一愣，剛要說什么，被宿舍門口傳來的一道聲音打斷。

    “正好去醫務室，幫你帶了?！惫πσ性陂T框上，把東西拋過來。

    燕破岳伸手接過，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什么反應。

    軍裝正裝的女Alpha短發利落，兩邊鬢角顯出青皮，形狀銳利的眼眸神色冷淡，另一只手里正拿著另外三支A類抑制劑。

    一個Alpha幫Omega帶抑制劑這種私密藥品，純屬是流氓行徑，要不是這位孤狼出了名的不近情欲，醫生也不會給她批。

    微風把她身上清爽的苦檸檬洗發水味道吹過來，并疑似早就沾染到手里的抑制劑外包裝上，燕破岳手指不禁緊了緊。

    “笑姐，春天來了，您這抑制劑分量不少啊……嘖嘖嘖，話說我前兩天看見隔壁營區一女Omega軍官長得不賴，介紹給你瞧瞧？”小云姐作為一個無事一身輕的Beta，笑嘻嘻地貧。

    燕破岳卻在這時說：“好了，趕緊收拾，別耽誤出發?！?/br>
    “謝了?！彼麑πφf。

    對方點了下頭離開。

    ——————

    郭笑笑和其他人不同，除了當學員，還被請去當狙擊教官。

    紅蝎一戰、勇士大賽以及后續這兩年間大大小小的任務，她不配觀察員，叢林沙漠，一人一槍，孤狼的名號用無數發一擊斃命的子彈打響。狙擊技術在實戰的磨礪下更加精進，在這方面當得起任何人的老師。

    在軍校結束了上午的外語和專業技術課程，燕破岳和小云姐一起往食堂方向走去。

    “看什么呢燕子？”小云姐跟著他往一邊看去，“看Alpha呢？”

    還真是看Alpha。

    五十米外的狙擊訓練場里，一群狙擊班人高馬大的Alpha們正在訓練，額外摻雜著幾個Beta。

    即使每個人都注射了軍用抑制劑，但雄性侵略性的信息素還是在汗水中被揮發出來，這對Omega來說是非常不好忍受的環境。

    小云姐作為一個對信息素毫不敏感的Beta，這時候根本意識不到該攔著正走過去的燕破岳，非但如此，他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跟了上去。

    被Alpha環繞的中心，凜冽的女Alpha教官正在作射擊示范。

    郭笑笑趴在地上，側臉墊在槍身。簡單的一場訓練，她只要做了就十分認真，調動出的狀態和在實戰中沒有太大差別。

    三發子彈射出，中間上膛的動作鏗鏘迅疾，三枚子彈接連鉆進一百米外移動靶上同一個彈孔。

    在眾多欽羨的眼神和掌聲里，她一手撐地起身，余光瞥見走近的二人，眉毛輕皺。

    燕破岳的名氣不比她小，一個軍事技術和心理素質都達到頂尖的Omega，簡直是部隊金光閃閃的活招牌，何況他長了那么一張挑不出瑕疵的臉。

    不像大多數Omega的柔嫩，他堅毅而俊挺、清雋又柔情。

    扛著中尉軍銜，走過來時幾個士官都自動給燕破岳他們讓路，幾乎所有人都在打量他。

    他總是這么招眼，郭笑笑想。

    “怎么了？”她眼神詢問，吩咐：“先練到這兒，原地解散?！?/br>
    “是！”“是??！”“是…”

    香噴噴的飯菜對辛苦訓練一上午的大家極具吸引力，加上孤狼教官生人勿近的態度，大家快速散開，勾肩搭背往食堂走，頻頻回頭。

    “咳，”燕破岳眼神游移，“正好碰見了，一起去吃飯吧?！?/br>
    “好?！惫πκ掌饦?，這時旁邊走過來一位男Omega學員，那眼神簡直冒著粉紅泡泡，殷勤地想接過她的槍幫她放回軍械庫。

    郭笑笑一向把狙擊槍當成自己的Omega，這么幾年也只有毛朗偶爾可以幫她調整。

    她避開面前這人的手：“我自己來?！?/br>
    但這因為面對Omega而微微放輕的語氣還是讓旁觀的某人哽了一下。

    那男Omega長了一張娃娃臉，作為狙擊手雖然最常進行的訓練是偽裝潛伏，通常包裹得嚴嚴實實曬不到太陽，但他臉和脖頸露出的皮膚都太過白了，一看就是天生白皮，曬多了也只是紅。

    接下來，燕破岳沒想到，小云姐沒想到，郭笑笑更是沒想到——部隊里還能見著哭包兵。

    這Omega被她晾著，明晃晃的眼睛紅了一圈。

    Omega都這樣，Omega都這樣，郭笑笑在心里默念。

    可下一秒對上燕破岳的目光，她一下破功。

    眼前這位也是Omega，但卻流血不流淚。

    Alpha天生的保護欲讓他們不會對Omega太過殘忍，在這樣尷尬又陌生的情景里，加上燕破岳一直投過來不明意味的目光，讓她有點不自在。

    郭笑笑心理激烈斗爭了片刻，最終把槍遞了出去。

    燕破岳瞳孔收縮，扭頭就走。

    “燕子！哎燕子！你不等笑姐了？”小云姐一頭霧水地攆上去，回頭招呼：“笑姐你甭管他，咱一起去吃飯啊吃飯去！”

    郭笑笑摘下頭盔，發梢上的汗珠貼著白皙面龐往下淌。

    食堂里，打好飯坐在餐桌前，小云姐一個人自顧自地說了半天。

    旁邊兩位大哥臉對著臉，卻沒有任何眼神語言交流。

    “怎么不吃？”最后還是郭笑笑先退步。

    “沒胃口?！毖嗥圃腊櫫讼旅?，拿拳頭抵住鼻尖。

    她立即敏銳地意識到什么，往自己作訓服肩膀上嗅了嗅。

    汗水里的Alpha味道。

    浮起苦檸的沁烈，底下卻還壓著一層極有野性的絕地花類香。

    打過抑制劑，這是不算超標的含量，按理說這種距離不該讓他這么難忍。

    燕破岳聞著近在咫尺的信息素，睫毛快速顫了兩下，后頸處隱約有些鼓脹。

    不該繼續這樣下去，他對自己說。

    她是戰友，你們兩個最合適并肩作戰，而不是重新建立別的關系。

    Alpha　Omega之間的異性感情只會是戰爭中的負累。

    這個局面，郭笑笑打算拿著餐盤離開，而原先那哭鼻子的男Omega又湊了過來。

    這男Omega叫申琪，下士，射擊的好苗子，就是人不大硬挺，

    郭笑笑對成績好的學員沒什么切實的意見，這會兒見他口香糖似的黏過來，脾氣比兩年前已經好得多。

    “孤狼教官，您下午能指導我校槍嗎？”申琪把飯放在她旁邊坐下。

    沒有餐桌的阻隔，他離得郭笑笑比燕破岳要近，于是更能聞到她身上隱約的氣息。

    當看見這陌生諂媚的Omega臉上泛起薄薄紅暈，并且呼吸急促下意識往郭笑笑身上貼，燕破岳把剛才自我洗的腦全都抹了，臉色難看起來。

    郭笑笑也緊接意識到了這一點，從位置上彈了起來，跟申琪拉開兩三米距離。

    這下驚動了不少人往這邊看過來。

    “你抑制劑過期了？”她快速問。

    “對不起…我今天上午該去注射！”軍校對信息素誘導規定得非常嚴，這不是小事，申琪也惶恐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哎呦別廢話了！來，我送你去醫務室！”小云姐身為Beta這時候義不容辭，站出來帶他離開。

    郭笑笑聞見空氣中隱隱約約的甜香，像羽毛搔在心尖，暗忖這次闖禍了。

    二十啷當歲的一幫Alpha大兵，等級高，身體素質非人，要不是軍方研制的強效抑制劑，他們信息素旺盛得一年365天都能發情。

    在AO平權的現代，上面最忌諱的就是在性方面出問題。

    而她沉思的模樣在別人看來卻仿佛深陷Omega殘留的信息素迷瘴，一時間議論四起。

    萬年寡王孤狼被Omega引誘了。

    燕破岳仔細品味著心里此刻翻涌的情緒，臉上卻格外平靜。

    已經產生的感情再收回去是不可能的，越壓抑反而滋生得越瘋狂，這比正向發展更影響他的狀態。

    她卻從來不知道。

    孤狼用幾年時間接納了伙伴，可伴侶這樣極度親密的存在，她只會毫不猶豫地推開。

    ——————

    軍校有一門AO必修課叫信息素耐受，具體授課內容是讓AO學員兩兩成組，在凈化艙內適度釋放彼此的信息素，以測驗對異性信息素的耐受程度。

    這項訓練在實戰中會發揮極大的作用。

    像早已存在的信息戰、生化戰等，利用AO信息素誘導發情期也會給最精銳強悍的戰士造成致命打擊。

    這也是Beta成為中流砥柱的重要原因。

    只是這違背天性的訓練的過程太過殘酷，但凡修過這門課的人都不愿意經歷第二次。

    終測前演練，郭笑笑跟后期補招進來的毛朗一組。

    “手下留情，孤狼?！眱艋摾?，毛朗眨了眨眼睛。

    他和燕破岳有些相似，同為Omega，但都是與刻板印象不符的高大精悍，只有偶爾靜默垂眼才能被發現些清秀文氣。

    郭笑笑合起艙門，然后閉眼凝神。

    就在剛才，他們的手臂上都被注射了抑制劑中合藥，可以讓血液中原本起制約作用的藥劑暫時失效半個小時，并誘發非主動性的信息素外溢。

    一股清淡不甜的蘭花味逐漸被她格外靈敏的嗅覺系統捕捉到，然后虛虛環繞著她，像要討好卻懾于狼的爪牙不敢靠近。

    而她專屬的烈性花香早就流水般鋪平展開，極具掠奪欲地要逼潰Omega心防。

    手腕被一把握住，郭笑笑睜開眼，對上毛朗已經有些迷蒙的雙眼。

    “靜心冥想?！彼槌鍪滞?，凍著水似的雙眼沒有任何融化跡象。

    毛朗按住太陽xue，逼自己清醒。

    模擬測驗結束，郭笑笑成績優秀，毛朗因為那一握，卡在及格線上。

    走出艙門，她發現教官正在呵斥，對象是燕破岳。

    “為什么不釋放信息素？”教官詰問。

    “報告，我沒有故意壓制信息素外溢！”燕破岳回答。

    “除非你腺體有問題！”教官說。

    這種話和性羞辱是一種概念，郭笑笑走了過去。

    “報告，我很健康?！毖嗥圃酪蛔忠痪湔f。

    “接下來進行正式測驗，你自己看著辦?！苯坦倮浜?。

    燕破岳的搭檔A勸他：“待會兒你釋放一點信息素就好了?！?/br>
    可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忘了，注射藥劑后信息素的彌散并不受本人理智控制，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燕破岳看著走過來的女Alpha：“報告，我申請和孤狼一組?！?/br>
    “孤狼，你同意嗎？”教官預想她會拒絕。

    誰知郭笑笑只頓了幾秒，竟然答應：“報告，可以?！?/br>
    “那咱倆一塊兒？”毛朗走向燕破岳的前搭檔，輕松了不少。

    要知道孤狼的信息素半點不比男Alpha溫柔，甚至更有迷惑性，燕破岳沒領教過還不知道，但他真的不想成績差。

    挨完針，再次站在密閉的艙室里，郭笑笑朝燕破岳笑了笑：“放松點就好?！?/br>
    燕破岳點頭，也越發聞見她身上還沒消散的信息素，卻跟另一股蘭花香交融在一起，仿佛天成地設的愛侶。

    我要是再大幾歲，可能不會隨便怎么就嫉妒難受。

    他有點無奈地想。

    可能是因為抑制劑打得及時，在平時，獵豹里幾乎沒人真切聞過燕破岳的信息素。

    執行任務時受傷，血液里會帶著少量信息素，但如果是輕香型會被血腥壓過去，聞不真切。

    郭笑笑至今不知道燕破岳的確切信息素。

    對方卻很快無處可逃地深嗅到她的味道。

    “……草原上的花么？”反正都已經是這樣曖昧的情境，燕破岳忽略開始發熱的后頸，直白地問。

    “咳，”郭笑笑清了清嗓子，“狼毒花，開在我家鄉?！?/br>
    “什么模樣？”

    “不美也不嬌艷，根莖葉都有毒，霸道存活力強，長在絕地?！彼f。

    像她的自我介紹。

    燕破岳輕笑了一下。

    郭笑笑皺眉：“笑什么……對了，為什么…我聞不到你的信息素？”

    笑容頓住，燕破岳往自己腺體摸去，也有些疑惑：“我不知道?！?/br>
    “這樣我們都通不過測試?！?/br>
    兩個人一個比一個把成績看得比命重，都開始有些急迫。

    “抱歉，是我拉你一起的?！毖嗥圃勒f。

    “我試試多釋放一些信息素，如果過了頭，你，你要及時告訴我?！惫πφf，語氣罕見的不確定。

    幾秒后，擺脫抑制劑束縛的性素在空氣里爆開，像被砍斷項圈的暴沖怒狼。

    直女郭笑笑根本不懂什么叫循序漸進。

    如果剛才的狼毒花還只是被風吹得晃動的一株，接下來便是揮發所有生命力侵略漫山遍野的熾烈。

    馥郁的甜里帶著苦腥的性欲氣息，這是每個Alpha基因里最隱秘、最不可告人的真實底色。

    欲望喚醒欲望，燕破岳幾乎瞬間就軟了腿彎。

    強撐著脊梁維持冷靜，他卻無法掩飾充血浸紅的眼圈。

    腺體前所未有地腫脹升溫，輻射到四肢所有敏感神經，情緒被熱烈拋起，又被看不見的溫柔手撥弄撫慰。

    AO天然的差異，Alpha被引誘，Omega被捕獲。

    被更為強悍的力量狠狠壓制的感覺讓人恐懼又顫栗。

    他是雪松青茶。

    和甜味沒有任何關系，淡得好像風一吹就散了，卻一旦聞見，肺腑存留。

    恍惚中性的冷傲，分毫不放浪諂媚，可太過獨特禁欲，讓越驕傲的Alpha越難不動心。

    “怎么不提醒我？”陷入濃重迷幻的時候，郭笑笑忽然扶住他肩膀。

    她依據自己掌握的生理知識判斷，燕破岳幾乎要被自己逼出急性發情。

    透明艙外教官注意到里面的狀況，不敢貿然進來，想要打開凈化機置換新鮮空氣。

    但這樣絕對會給他倆打零分。

    郭笑笑打了個手勢阻止。

    抵抗藥劑的效力收斂一身氣味，隨之而來的暈眩和憋窒非常鮮明，郭笑笑面色隱忍，悄悄從口袋里掏出一管薄荷噴劑。

    “閉眼?！彼p聲說。

    燕破岳只感覺近在咫尺的女聲沉穩輕柔，肩膀上有力的手臂移到腰后作支撐，隨后清爽冰涼的薄荷細霧在空氣里彌漫——她噴開后拿手替他擋了一下，怕太刺激眼睛和鼻腔黏膜。

    薄荷噴劑的味道輕易驅走殘余的信息素，喘息幾秒后，燕破岳很快清醒過來。

    郭笑笑面朝他擋住教官探究的目光，把噴劑塞回去，眼底殘余的緊張和尷尬卻還沒來得收拾。

    冷冰似的一個人，卻硬被他塞進一股青澀到羞赧的情緒，這樣從來沒想象過的反差在他心尖狠狠一撞。

    測驗結束，兩個人都拿到了優秀。

    不知道出于什么，郭笑笑沒再跟燕破岳說什么，獨自離開。

    “燕破岳，原來你信息素是薄荷??？”毛朗走過來。

    他不置可否。

    （下章出國執行任務，燕子笑笑假扮情侶）

    預計三章完，最后一章放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