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疾風知勁草
風猶努力分開黏在一起的睫毛,強忍耐著癢意,沒有把更多的血和泥揉進眼眶:“媽的,選一個尸體讓你那無處安放的正義感好過一點了嗎,神君爺?” “我們無從得知選擇的身份此前是否存活過?!绷旯饫淠穆曇粼谀X海中回響,可見無論是退居幕后,還是不得不奪舍凡人都讓他心情極差。 “我們會知道的?!憋L猶敷衍一句,努力將散落的內臟塞回腹腔,然后將那墨黑的判官筆縮成繡花針大小,將皮rou縫合起來,“至少擺脫那個賤兮兮的老東西了,勉強算是個好消息。幸好把老崔的法寶借來了,不然連個武器都沒有?!?/br> “貧道不這么認為?!绷旯馍碓诤诎卓臻g,將風猶感知到的東西投影在界墻上,畫面足有三米高,“你現在不是還能使用孽鏡臺的功能嗎?他只是沒有說話而已?!?/br> “無所謂,只要他別啰嗦我就行了?!碧终趽醺瓯诘牧谊?,風猶看一眼左手掌心平平無奇的黑硯,將之收入體內,“能用孽鏡臺當法寶,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洗去滿身血污,愈合傷口,破破爛爛的衣服都恢復如初,風猶現在看上去正常了許多:“我倒是很奇怪,你竟然竟然會選擇這樣一個副本。應運應劫者都有氣運在身沒錯,我還以為你會選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作為目標呢?!?/br> 陵光給出了一個風猶從未設想過的答案:“應運之人若是敗了,必然生靈涂炭。而應劫者,教導不成,反而會減少罹難;教成了也不過是應劫而已,自有人懲治他?!?/br> 風猶聞言表情一僵,動作凝滯,久久沒有回應。 陵光察覺到她與平靜外表不相符的情緒變化,不知為什么有點心虛:“怎么?” “兩害相權取其輕,看來你沒那么笨?!憋L猶面色沉靜,重新邁開步子,“不過你這種態度,可完不成任務?!?/br> “你那可笑的正義感是不是正在向你示警?”顯然風猶也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你我兩心一體,思維兩異但感知相通。你很清楚,這沒有你想的那么磊落?!?/br> “你也說了,兩害相權取其輕。我可不會作繭自縛,被所謂規矩框死?!绷旯忄托?,顯然并不當回事,“不夠磊落又怎樣?有利就好?!?/br> “好吧,比起其他象牙塔里的神仙,你這想法也稱得上有可行價值了?!憋L猶撇了撇嘴,“懶得跟你打嘴仗。反正你也不在乎任務,干脆我就認真點給你打個樣。你要是不笨,也該知道自己問題出在哪兒了?!?/br> “還請不吝賜教?!绷旯獠蛔杂X加重了語氣。 風猶重新打開任務界面,確認副本的基本信息。雖然這些在最初選副本的時候就已經心中有數,不過那時拿到的只是粗略版,不如這個全面。 她的名字還是風猶,作為首個副本,為了降低難度,特例保留了她的名字,防止叫錯名字這種低級失誤出現。 也為了讓她盡快適應這種生活,世界觀跟她生活過的時代沒有任何相似之處,而是科技高度發達的未來。 當然,是崩壞的未來。 沒有人知道那些怪物從哪里出現,或許是海洋、深山,甚至外星,它們就這樣降臨在了地球上。 所有的幸存者都記得那天的正午,是個晴空萬里的好天氣,然后某些黑色的東西遮蔽了天空,降臨在每一個人類能觸及的角落。 它們嗜血、瘋狂、刀槍不入。在短短數日內摧毀了地球上所有的城市——因為比起其他動物,人類要美味得多。 軍隊來不及反抗,直到最后所有國家瘋了一樣發射核彈,才終于令怪物數量銳減。 然而它們是殺不盡的,它們出現在每一個城市,除非玉石俱焚。 百年過去,所有核彈使用殆盡,而人口不足、城市功能癱瘓,令核彈生產線變成全人類的吉祥物,根本沒有足夠的電力支撐其運轉。 泛濫的核污染殺死了一些人,也讓另一些人獲得了超乎尋常的抵抗力,甚至極大延長了壽命,雖然平均壽命反而縮短了?;蛟S是怪物影響了地球磁場吧,管他呢,幸存者根本不在乎這能力是從哪來的。 應用科技飛速進步,使人類獲得足夠自保的武力。他們與它們互相制約,達到了微妙的平衡,雖然此時最初一批幸存者已經屈指可數。 陶誤聽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少數沒有組建避難所的獨行者。當然了,現存的人類根本不可能知道這一點,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唯一的初代幸存者。 能活下來的絕對個個精明謹慎,根本不可能暴露身份,只有康諾、白蠟、忒密斯那三個避難所人口跟國家差不多的畜生才敢公開。剩余疑似的人不過五六個,然而就連他也不能確定這些人是不是初代幸存者,更不必說其他人了。 但他能絕對確定那個傻缺女人是來自姑射營地嬌生慣養的大小姐! 讀到這一句,風猶腳步頓住,視線從任務面板上收回,迅速掃視四周。 “五個人,持槍,有械斗兼容型載具,你已經走進包圍了?!绷旯獬领o的聲音從腦海中傳來。 “馬后炮?!憋L猶心里嘖一聲,從登山包摸出瓶水來,噸噸噸灌進喉嚨,“鎖定位置沒有?” “七點方向一個,六點一個,十二點一個,三點方向兩個?!绷旯庋杆倩貜?,略微停頓片刻,“距離都在五十米以內?!?/br> “還好我感知靈敏?!憋L猶忍不住贊自己一聲。 “隔垣洞見,三十六天罡法之基而已,也值得自夸?”陵光冷颼颼刺她。 “比不得你天生仙體?!贝_認四周埋伏的人因她裝模作樣喝水的動作而有所遲疑,暫時不會發現他們已經暴露,風猶垂眼集中注意力,“是不是七點方向那個?” “是?!?/br> 陵光話音落下的瞬間,風猶已經有所反應,狂風大作,遮蔽了眾人的身影,風聲也暫時擾亂他們的聽力。 風猶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用硯臺當板磚敲暈六點鐘方向的埋伏者,袖口甩出一桿峨眉刺,直指臨近那人的左頸總動脈。 “鏘!——砰!砰!砰!”尖刺被槍身格住,風猶忙一偏頭,躲開對方手槍傾瀉而出的子彈,同時一腳踹向他的腹部。 遭受重擊的男人哼都沒哼一聲,翻身躲開她的追擊,回手用槍托敲向風猶的腦袋。 小臂格住攻擊,風猶像是早就料到他的動作,順勢握住他的手腕,向后硬生生將手肘拗斷。 男人只是倒吸一口冷氣,絲毫沒有影響左手架穩的霰彈槍扣下扳機。 幸而風猶順著掰斷他手臂的動作偏開幾十公分,否則—— 否則也沒什么,不過是再修復一次自己的尸體罷了。 擰著他被折斷的手臂轉到身后,抬腳踹彎膝關節,風猶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他的腰椎,膝蓋頂住他另一側的肩胛。 然后,她慢條斯理地從他手中掰出那支手槍,上膛,槍口抵住他的后腦勺:“說,你們是什么人?” “滾開,蠢貨!”男人惡聲惡氣地罵道,嗓音是久不開口的沙啞滯澀。 風猶當然知道他就是陶誤聽。這里就在姑射營地附近,任務內容表明他能看到自己正傻乎乎地走進包圍,過于簡陋的圍三放一陣型也根本沒必要設置七點鐘方向的埋伏,再加上陵光的探查結果,她很清楚這人跟埋伏的四個沒關系。 不過客套話還是要說的。風聲漸止,風猶掐著他傷口的手進一步用力,故作兇狠:“我可沒多少耐心!” “沒膽量開槍的別拖后腿!”陶誤聽低吼,左臂從她膝下掙脫,不知從哪里又摸出一把手槍,給那個剛從昏迷中蘇醒的人開了瓢。 風猶動作遲疑:“你跟他們不是一伙的?” 陶誤聽順勢從她身下掙脫,惡狠狠瞪一眼,情知已經過了擺脫意外的最好時機,被迫摻和進這愚蠢的爭斗,只好將目光轉向沙堆后露出身形的鬣狗們。 “沒想到你還挺有原則?!绷旯庵S刺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手中人命無數的家伙都舍不得殺?” “地府只評身后賞罰,不管人間善惡?!憋L猶矮下身來,注意力向那幾人集中。 “那娘們跑哪兒去了?”其中一個禿頭率先叫罵。 “獨眼沒來?!贝餮坨R的那個顯然心細,最先發現異常。 四人的視線一同轉向被崩碎腦袋的家伙的方向,騎在瘦高個脖子上的侏儒老人收回望遠鏡:“有血,當心,小伙子們?!?/br> 三人齊刷刷將手中的槍上膛,禿頭喊道:“喂,獨眼!冒個頭,狗東西不是死了吧?” “砰!” 子彈穿過松散的沙堆,激起礫塵,然后正中侏儒的大腿,穿破瘦高個的肩膀,帶出一溜血花,將珍貴的水資源還給大地。 “槍不錯?!憋L猶垂眼,將搶來的狙擊槍丟給他,同時收回踩在他腹部的腳,“我叫風猶,怎么稱呼?” 陶誤聽臉色鐵青,眼神森冷:“蠢貨?!?/br> 情知他這話是在諷刺她暴露位置又沒能一擊斃命,風猶只是不在乎地聳了聳肩,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怪名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