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曲凜似乎真的憋久了，像一頭發情期的巨獸，將甄微折騰地得死去活來。

    曲凜走后，甄微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著全身上下的皮膚青紅斑駁的吻痕或齒痕，有那么一瞬感覺這頭暴龍是想把他碾碎了吞吃入腹。

    曲凜回了上海，人雖然不在京城，卻讓齊管家帶著人輪流守在別墅照看，連出門散步都要請示。

    甄微要么在別墅看書補課補作業，要么在健身房鍛煉一會，或是去給三樓的花花草草澆水剪枝。

    實在沒事可做，就獨自靠在花房的沙發上無聊地看電視，那感覺，就像電視劇里觸怒了皇帝的妃子，被關在華麗的寢宮禁足。

    直到曲凜再次回京，帶著甄微做完體檢，拿到了相對滿意的體檢結果，又回到別墅溫存一夜，終于龍顏大悅，解了長達一個月禁足。

    甄微總算如愿以償，搬回了公寓，返回學校上課。

    從那以后，為了自己的日子好過點，甄微再也沒敢提5年協議的事，心里卻在認真琢磨幾年之后協議到期，要怎么才能離開曲凜一手遮住的這片天地。

    看似相安無事的日子，過得飛快。

    轉眼兩年多過去，甄微很快臨近研究生畢業。

    這一天，甄微收到一通銀行打來的解約電話心情很糟，被秦陸從圖書館拖到常去的那家會所打保齡球。

    秦陸出院之后，重新回到了A大上學，不僅沒有掉隊，還修了數學系的雙學位，成了甄微的半個師弟。

    秦登曾經私下找了甄微幾次，每每提及回秦家的事，都碰軟釘子，再加上曲凜知道后又不知做了什么，秦登就不敢來學校找人了，只剩下逢年過節的例行問候。

    不知什么時候，甄微卻被同在A大的秦陸認了出來，從此以后再無寧日。

    如果說秦登是只讓甄微覺得芒刺在背的鷹，秦陸就是一只聒噪的鸚鵡，善解人意的吵鬧，還時不時地裝可憐。

    甄微從沒遇過這種難纏的怪物，仗著盧琬怡和盧琬霞的溺愛，連曲凜的警告都敢無視。

    被秦陸連哄帶騙，纏著去打過幾次保齡球之后，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

    也許是捐獻骨髓，血脈相連的特殊關系，也許是佩服秦陸對抗曲凜的勇氣，也許是扛不住聒噪糾纏，總之甄微漸漸收起了疏離和冷淡，跟秦陸相處比其他人要親近許多。

    曲凜見秦陸并沒有再勸甄微回秦家，只是像朋友和兄弟一樣陪伴，也就對兩人的來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說什么。

    甄微今天心情雖然不好，球技卻沒受影響，6局下來分數比秦陸高了不少，兩個人坐在球道旁邊的吧臺喝水休息，秦陸喝了兩口水，忍不住開口了。

    “小哥，我早就說你這么背著凜哥搞小動作是沒用的，曲家雖然看似跟那個小城市沒有什么關聯，可要施壓解約是分分鐘的事?！?/br>
    甄微已經懶得去質問，這件事自己剛接到電話，秦陸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論在京城還是在上海，甄微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曲凜的視線，現在又多了個秦陸。

    甄微的性格安靜沉穩，對數學學科又有極高的天賦，楊教授找甄微聊了多次，希望甄微能夠留在A大繼續讀博士，將來留校任教。

    甄微也很想留校，可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留校，就意味著目前狀態的持續，哪怕協議到期，也無法跟曲凜分開。

    思來想去，甄微打算先邁一步試試，換個工作和生活的環境，也淡一淡兩個人糾纏得過緊的關系。

    于是不聲不響跟南方一個小城市的銀行簽了三方協議，沒想到很快就被秦陸發現了。

    現在看來，那時候曲凜也知道了，卻沒有當面跟他發作，而是釜底抽薪，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讓那家銀行倒貼賠償也要解約。

    曲凜什么都沒說，卻用一記狠招讓他知道背地里偷偷搞小動作的下場。

    甄微心里暗嘆，等這頭暴龍來京，還不知道要怎么收拾自己。

    “小哥，小哥！你想什么呢？！”見甄微一直在出神，秦陸又叫了兩聲，試圖讓他回魂。

    甄微有一次被秦陸叫得不耐煩，問他為什么叫自己小哥。

    秦陸得意又認真地答得頭頭是道：“第一，你那個微字，不就是小的意思？第二，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比我哥還單純，看起來比他小多了；第三，你要是我大哥，可就是秦家的長子，秦家的長子很慘的，我有時候都有點同情我哥。你肯定也知道秦家長子的壓力，才不愿意回秦家的吧？”

    甄微很震驚，秦陸第一次見他，就叫他小哥，那時候他自己還在生死線上徘徊，就想了這么多，這個人生了一顆怎樣的七竅玲瓏心？

    “所以呢，你還是當我的小哥比較好，能有秦家的庇護，又能享受自由。不過你現在有凜哥罩著，也用不著秦家。等你需要的時候，我會幫你的！”

    秦陸似乎看透了甄微，話里充滿了暗示。

    看著甄微難以置信的眼神，七竅玲瓏心的鸚鵡繼續得意地聒噪。

    “你知道我哥為什么不敢來學校找你了？他有把柄在凜哥手里，他那些個破事兒，我都不好意思說。大姨最寵我，凜哥拿我沒辦法，所以呢，你要找人幫忙，千萬別找我哥，找我就行?！?/br>
    “你救了我的命，我是真的想幫你，就是單純想幫你，沒有別的企圖?！?/br>
    “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個學生，幫不上忙？那你就錯了，我哥雖然是長子，家里的財政大權現在大半都在我手里，不信??？我這兩年雖然剛剛接手管理，投資的項目可都盈利了，不比凜哥剛接手的時候差！”

    “對秦家的財產沒興趣，凜哥的事有興趣嗎？你想不想知道，凜哥初戀女友是誰？他在認識你之前有過多少女友和女伴？最近幾年又有多少女人？他潛在的結婚對象都有誰？”

    “別生氣啊，喂！好吧好吧，凜哥在外面現在是不近女色。再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凜哥上個月在香港暗中做了一筆上億的信托，受益人是你！”

    “感動嗎？凜哥對你還真不錯，你要真是個女的，他肯定娶你回家了！”

    “算了，不說了。你真想離開他，我會幫你的！你離了他，不用擔心錢的事。我的錢你隨便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像他，非得把人圈起來養！”

    “小哥，小哥！真傻了？不就一個工作，你真想進銀行，我替你安排！保證那幾家大銀行都求著你簽?！?/br>
    甄微終于回過神來，淡淡說道：“不用了，我最近不打算找工作了，想找個地方清靜清靜，休息一陣?！?/br>
    “哦，那也好，好好休個假，你想去哪？什么時候走？”

    “等過了畢業典禮就走?！?/br>
    “明著走還是偷偷走？”

    “有區別嗎？”

    “也是，沒什么區別，反正都能找到。我說你怎么這么痛快就告訴我了！”

    “你別說出去，我想多清凈兩天?！?/br>
    “哈哈，放心吧，我挺喜歡看凜哥吃癟上火的樣子，比他端著一張冷臉有趣多了！”

    “……”

    又過了兩天，是甄微的畢業典禮。

    曲凜出乎意料地出現在了A大。

    曲凜并不是A大的校友，卻在近兩年，聯合秦家成立了一個科研基金會，接著秦陸的名義，向A大捐贈了上億資金，尤其是金融系和數學系受益匪淺。

    這次不知道找了個什么借口，出現在A大畢業典禮上，倒也沒有特別引人注目。

    到了最后拍完畢業合照，大家三三倆倆湊在一起，在校園內四處照相留念。

    盡管甄微平常待人都保持了一定距離，畢業照這樣的時刻誰還理會，很多女生都趁機湊上來抱著甄微的胳膊合影，男生更是一個比一個放肆，湊在一起什么動作都有，秦陸也跟上去湊熱鬧。

    曲凜原本顧忌這樣的公開場合，并沒有打算跟甄微拍合影，最終忍耐不住，上前摟住甄微，讓作為姑姑前去的齊管家拍了兩張。

    拍完之后，甄微緊張得出了一身汗，趁著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催著曲凜先回去。

    甄微獨自一人在校園里轉了一圈，為自己在A大七年的求學生涯劃了個圓滿的句號。

    看著A大的一草一木，和背著書包來來往往的學生，甄微心里很是留戀。

    留戀A大的美麗的校園環境，留戀藏書豐富的圖書館，留戀學識淵博的導師，留戀七年的學生時代。

    七年，怎么能沒有感情，怎么能不留戀？

    從高考完那年的暑假認識曲凜到現在，也七年了。

    等到明年離開的時候，也會這么留戀嗎？

    甄微并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平常從來不會去想這些。

    可在這樣到處充斥著畢業分離的校園環境中，埋在心底的愁緒終究涌了出來，在心口沖出了陌生的鈍痛。

    見不得人的關系，遲早是要斷掉的，區別無非是主動還是被動。

    曲凜對他的與日俱增的寵愛和獨占欲，甄微十分清楚，甚至有時候感到害怕。

    從秦陸那，甄微知道了曲凜在上層圈子里的很多事，更加清楚三十多歲的曲凜，這幾年沒有正經的女友，不近女色，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

    這種關系持續下去，最終是兩敗俱傷，都不會有好結果。

    甄微想趁著畢業，沒有工作的空檔，試試遠離京城。

    試試獨自一人，短暫地過一段新的，自由的生活，靜心想想未來一年要做的事。

    冷靜地想清楚最重要的事——怎么樣才能和平分手，真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