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道舞臺和分手
當導演組把我們召集起來,準備開始給最終的出道舞臺選曲分組時我整個人都還處于一種眩暈狀態。 整整6個月的時間,居然就這么一掠而過了——我就要出道了。 按理說我一個常年高居榜首的c位,好像沒理由這么緊張,可我就是對出道之后未知的一切都感到恐懼。我是為了氣我爹媽才一怒之下來上了節目的,沒簽過公司,c位來的名不正言不順,而且我才18歲,有相當一部分人對我都是不服氣的。網上那些惡評,我不用看也知道有多少。 到了最后了,只要我不爆出來什么劈腿吸毒的黑料,穩在出道位就基本沒跑了。最后舞臺,最后的兩首歌,也是最后一次可能——我心臟砰砰直跳,止不住地去看陸歸喬的表情,越是緊張,反而越被他占據了整個神經系統。 我不知道我當時表現得有多激動,陸歸喬居然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我一緊張,左眼猛地眨了一下。 陸歸喬看著我做出這個滑稽的動作,抿著嘴笑了。他烏溜溜的眼珠還是一轉不轉地盯著我看,我在那一瞬間覺得,他是能猜到我的心思的。于是我大著膽開口:“跟我選?!?/br> 我自以為聲音剛好夠我倆聽見,結果所有人都把頭扭了過來。 我們PD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喲,真是少見,周鳴海也會點人了?” 我在心底瞬間就把臉垮了下來——當然面上不敢,表情管理隨時都不能丟,淡淡道:“游戲輸了而已?!?/br> PD被我的大膽驚到了,“可真行,都決賽舞臺了還能打賭?” 四下笑聲一片。我不管不顧,只在乎陸歸喬現在是什么表情,兇狠地瞪了他一眼,頗有種男大學生宿舍樓下蠟燭擺愛心告白的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氣勢。 陸歸喬騎虎難下(我覺得他應該也是挺愿意的),只好點頭:“我,選周鳴海這組啦?!?/br> 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我激動得想直接在大廠門口放鞭炮,被保潔阿姨追著打也沒關系,成年10個月,上節目將近半年,那些初c、初次公演的大日子跟今天比起來都像是掀不起一絲漣漪的小石頭,我這才驚覺我已經從一個事業心的叛逆青少年成功蛻變為了戀愛腦的叛逆青少年,改變我的就是陸歸喬。 我把這個日子記下來:7月22日。 我沒想到的是,這一天從另外一種意義上真的成為了我認識陸歸喬以來印象最深刻的一天。 就好像行走在路上,突然倒霉地遇著了陣雨,在心底暗罵這雨來得毫無征兆,其實不是。兜兜轉轉,直到最后我才知道,陸歸喬說的、做的那么多事,都是有預兆的。他不動聲色又左右逢源,背地里悄悄地為我醞釀著一場暴風雨。 當時我還不知道七天后的今天我會面對什么,整個人都只知道像個猴子似的傻樂,一天為了他尚未完全康復的腿傷跑十次醫務室,在練習室揮汗如雨從早跳到次日凌晨,還從王祥熙他們那兒學來了幾個冷笑話,都依依講給陸歸喬聽。 陸歸喬聽了,只是笑。然后抬起晶亮亮濕漉漉的眼睛看我,說:“嗯?!?/br> 我逮住機會在聲樂課上和他窩在墻角聊天,心情總也按捺不下來,問:“出道了有禮物送我沒?” 陸歸喬愣了愣,“我上哪去準備?”這話說的倒是,我們待在大廠就是原始人,上舞臺時光鮮亮麗,其實比誰都窘迫,我也不難為他,哼哼道:“那得先欠著?!?/br> 陸歸喬道:“我把我媽打的毛線帽送你成不?上面還繡著你名字呢?!?/br> 我一下覺得面熱:“不行?!?/br> “有什么不行的,我媽可喜歡你了,能給偶像送東西她可能樂上天了都!” “那也不是你送的啊……”我斜眼乜他,撇開嘴露出受傷的表情,“借花獻佛算什么送禮?!?/br> 陸歸喬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那要是不喜歡,就怪不得我了?!?/br> 我心滿意足地閉上眼:“怎么可能,就是送片鵝毛我也喜歡?!?/br> 陸歸喬又道:“禮尚往來,我送了,你也要送?!?/br> 我一口答應。 這一周我都過得無比輕松,連帶著想前女友的事也沒那么放不下了,就因為這次陸歸喬沒和池港一組。池港不知道處于一種什么齷齪的目的,老想過來和陸歸喬親近,以往我總找不到理由拒絕,畢竟人家是隊友?,F在好了,他總算沒借口下午來和陸歸喬一起吃飯了。 當然固化的憂愁是少不了的,有選手害怕被攝像頭拍到,自己一個人躲在衛生間偷偷哭,訓練時苦酸澀甜什么情緒都擰在一起,總也擠不干凈。這種成年社會的灰色在我胸口郁結,陸歸喬是我唯一的安慰劑。 在最終舞臺的前一天初次彩排結束的晚上,我們又做了一次。地點仍然是在深夜寂寥無人的宿舍,我啃咬他紅潤的嘴唇和慘白的鎖骨,把自己一遍又一遍揉進他窄小逼仄又帶著枯木逢春一般功效的xue洞里釋放。那天晚上陸歸喬迎合得格外熱烈,我覺得情動,汗出的比平時都多。做完以后我倆都汗涔涔地躺在床上喘氣,雖然不舒服可沒一絲多余力氣去再洗個澡,我望著窗簾縫里透過來的淡藍色的月光,有點喘不過氣。 我咽了咽唾沫,再度扣住陸歸喬的后腦勺渡過去一個吻,他被我吻得發笑,問我今天怎么了,我沒說話,手掌撫過他的雙眼。 我好像剛剛理解相濡以沫的含義,是兩條魚互相吐泡泡滋潤對方的溫情故事,雖然我和陸歸喬的故事里好像沒什么溫情可言,我們只是單純的rou體上的各取所需,但他又確實是支撐我徹底迷戀上這一切的動力,是烈日當空下涌來的一波潮汐。 我卻忘了,里原句后面還跟著一句: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我上節目這么好幾個月都一直順風順水,在最后名次基本上定下來之后安定地松了口氣,心想這都是我應得的,付出了這么多,終于得到了我滿意的結果。 結果偏偏在最后關頭,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意要和我作對——我出事了。 準確地說,是在網絡上被扒了,好幾個大營銷號同時爆料,瞬間就在微博和豆瓣上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事情在短短的一天之內迅速發酵,和“KOK總決賽”一同登上了熱搜前二,我們PD剛剛結束一個拼盤演唱會回來,就給我打了電話,讓我放寬心,別在意,就當給出道預熱了。 隨即又問,都是真的嗎? 我啞口無言。 也不怪我們PD都八卦到這個地步,我們整全個練習生也都被這個驚天巨瓜驚呆了,基本到了看到我就要繞到一邊去竊竊私語的地步。唯一還和我保持正常相處狀態的只有陸歸喬和張孚,說到底我真的很感謝他們這樣的好意。 而王祥熙——那么平常心的一個老好人,都沒法對我保持平常心,我心里有種不知來由的內疚,也實在找不到話去安慰他。 我能說什么?出生在明徵集團老總的家里,又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雖然你們臨藝傳媒就在我們集團名下,但你別把我當少當家就成了? 況且那些所謂的瓜真真假假,我的身世不造假,但和黃家女兒老早就定下娃娃親,這純粹是百分百的扯淡,背后推波助瀾的人也不難猜,就是我媽,我親媽。 她多擅長這個,短短一天之內,就給我安上了紈绔富二代的帽子,還讓我沒法兒反擊,她就是掐準了出道舞臺這一刻,目的也很簡單,就是為了讓我放棄。 事實證明我猜的一點兒沒錯,因為在總決賽現場,在一眾娛樂公司代表中,我看到了坐得一臉風輕云淡的她。 “臨藝傳媒董事長:曾瑩?!?/br> 介紹到她,她不慌不忙地點了點頭,再朝舞臺上揮了揮手,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朝我掃了過來。 我皺了皺眉,這一幕被好多人都看到了,顯然他們也沒想到,一個練習生,居然能和自己當老總的娘成為對手??倹Q賽氣氛緊張而激烈,我卻在為她一個波瀾不驚的眼神擔心。 渾渾噩噩地跳了一首主題曲,再到回后臺化了妝,我都沒能回過神來,心想,曾瑩這招真的夠狠,我他媽真的就斗不過。我努力了那么久,付出了那么多,卻沒想到她會親自殺來總決賽現場,偏偏還沒人說她是惡毒后媽,一切矛頭,都被有預謀地指向我。 上臺之前,陸歸喬特地為我整了整領口和胸針,我低頭看他,在他做完后和他畫著大地色眼影的雙眼相撞,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說出口。 陸歸喬也很平靜,他說:“好好跳?!?/br> 語氣很輕,卻精準無誤地攫住了空虛了好久的心房,像一條水流一樣注進去,瞬間就漫起甜滋滋的喜。 然而,我還是失誤了。在我solo的那段里,有一個尾音唱低了兩個度,正因為是solo,反而更加明顯。發覺自己唱劈叉之后我冷汗瞬間就下來了,慌不擇路地往曾瑩坐的位置上看,仿佛她是什么千年老妖,隔著老遠都能把我傷到。 幸好什么也沒看清,我今天隱形眼鏡度數又沒帶夠。這是我上舞臺的習慣,我更喜歡一個人表演的感覺,臺下有沒有觀眾、觀眾是什么反應,對我來說都沒太大關系,這會兒又成了我蒙蔽自己的武器。我立刻調整好姿勢,跟進下一個動作,陸歸喬從我身邊擦過去,用小指輕輕劃過我的手掌。 我愣怔著回頭去看他——眼睛度數剛好能看清他的臉,背后那些絢麗的霓虹都被切碎,模糊成一片,成了綴在他身上的精靈羽翼。陸歸喬偏過來來朝著我,也就是朝著舞臺的側面,眨了眨左眼,做出一個漂亮的wink。 于是一切困苦和憤世嫉俗都在這一刻倒退,我就像當年火燒赤壁時的劉玄德,既有軍師坐鎮,又有東風幫陪,便沒什么可怕的了。 我有必勝的決心了嗎? 于是一切照常發展,催淚和勵志雞湯,把我們全體練習生舞臺結束后揮汗如雨的狼狽樣子投到大屏幕上,再經過好一陣的拖沓后,宣布出道名次。 從6到4,再從3到1,最后是第8和第9。 陸歸喬在宣布排名的時候一直站在我旁邊,手指躍躍欲試地想要牽我,我閉著嘴用濕紙巾擦汗,心里也有點緊張。陸歸喬名次波動還挺大的,他第一次名次是12,第二次就掉到了28,然后又回歸了前九的出道位,不過也不算很穩。他跟我說,要不然就不出道,如果要成團,名次也得好看點,才好回家和mama交代。 好在念到他的時候不用賣關子,PD直接念出“第四名是陸歸喬”幾個字后,就鼓著掌歡送陸歸喬去坐成團位了。陸歸喬上節目這么久也沒哭過幾次,這次卻瞬間淚崩,哭得眼妝都花了。 站在話筒前,他“我我我我”了好半天,才平復下心情,PD勸他,沒事兒,慢慢說,他反而又打了個哭嗝。 “我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要特別感謝我的粉絲,謝謝你們對我的喜歡。很多時候我都會想,我到底能不能承受這份喜歡,但后來也就安之若素了,你們喜歡的,和沒見過的樣子,我都會一一展現給你們看?!?/br> 我打心底里為他高興。 然后是前三名的名次宣布,全場粉絲都緊張得鴉雀無聲,陸歸喬過了之后我便沒了念想,在心里瞎猜,第三名,池港。 “第三名,池港?!?/br> ……第二名,張孚。 “第二名,張孚?!?/br> 全中了不是。張孚從我身邊走過,我挑了挑眉以示友好,而他這人一直到站著話筒前發表感想時,都一直過于淡定,一開口,才暴露出他的不淡定了。 半年了,我就沒聽張孚一口氣嘰里呱啦說過這么多話,何況他說到最后,語氣都有點哽咽的嫌疑。 然后現在,就該是我了。 我深吸一口氣,平整了一下外套 很自然地望向PD,準備接收我的名字,我們PD到這時候才想起來還需要一點綜藝效果,特地賣了個關子。 “哦……至于第一名嘛,大家應該都能猜到是誰了?!?/br> “今天,他的一位家長也來到了現場?!?/br> 我不知道他說這句話意欲何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名是……周鳴海。讓我們,一起為他的夢想加油?!?/br> 我不敢相信地轉頭看他,心想他怎么會說出最后那句多余的話?PD笑了笑,說:“我想,我們都希望你能走得更遠?!?/br> 于是站到話筒前,我反而腦子一片空白了,之前打好的腹稿全都忘了個干凈,全場觀眾隨著我一起屏氣凝神,最后我只說出了一個“謝謝?!?/br> 說完便逃也似的轉身上了臺。 我和未來的隊友們挨個擁抱,輪到陸歸喬,用的力氣都大了些。我挪了挪耳麥,在沒人聽到的地方對他說,出道了,就可以明目張膽一點了。 陸歸喬筆直地望向我的眼底,同樣按住耳麥,輕聲說:“沒有下次了?!?/br> 我頓住了。 “周鳴海,我們結束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