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你爸說？”

    春末的氣溫驟然上升，盧芒的白大褂里已經換上短袖了，天臺上陽光普照微風輕拂，向璟看著淡定地吃著甜筒的盧芒難以置信地重復了她的話。

    “這太快了吧，你想清楚了沒有？”

    向璟看了看時間，她現在在帶幾個規培生沒辦法在辦公室討論這個事情，只能約到天臺上，眼看休息時間快結束了，她得在上班前勸說盧芒打消這個念頭。

    “十幾二十歲的時候可能要用很長的時間去考驗一段感情，當我三十歲的時候，向璟，我見到她的第一眼的時候，就知道是她了?！?/br>
    盧芒跟向璟說自己的打算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見，她只是需要朋友的鼓勵，但是她在向璟的話語中聽到更多的是不支持。

    “不是，盧芒你聽我說，愛情有時候是盲目的，很多打算很多計劃是需要相時間才能得出結論?！?/br>
    向璟緊緊握住盧芒的手，希望可以喚起她的理智。

    “向璟，每個人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都是不聽勸的，你不要勸我了，給我點勇氣吧?！北R芒反握向璟的手，她們都是固執的，向璟的表情從堅決轉為妥協，她想起當初孫一瑤面紅耳赤地否決她那段感情時，要不是盧芒在中調解，兩人劍拔弩張的緊張局面怕是難以收場。

    “那你好好跟你爸說?！?/br>
    既然無法改變盧芒的想法，向璟只好叮囑她。

    “向老師，樓下有個病人化膿得很嚴重，您要不要下去看看?！毕颦Z帶的一個規培生結束了她們之間的談話。

    宋知曉看著眼前兩人緊握的手失了神，“那我先去忙了，你那個……你爸什么反應記得告訴我?！闭f實話向璟也很想知道作為一個父親當聽到自己孩子向他出柜他會是什么反應。

    “是什么情況？”向璟走到宋知曉身邊詢問病情，兩人從天臺上走回了診室。

    難得今天盧芒做了一桌菜跟自己約了時間吃飯，只是這鴻門宴略有點明顯了。

    盧嘯松抬頭看了看盧芒，吃一口飯望自己三回，這下可好，直直撞上了盧嘯松的眼神。

    盧芒朝盧嘯松笑了笑，低頭扒起飯來。

    “有什么就說?！北R嘯松放下碗筷無奈地說。

    “爸，您先吃啊，這個排骨好吃，你多吃點?！北R芒往盧嘯松碗里夾了塊糖醋排骨，“我給您盛碗湯?！?/br>
    這場面誰敢吃啊，吃完求你給她升主任醫師那這算賄賂不？盧嘯松心里認真盤算著。

    “爸你吃啊?！币姳R嘯松不動筷子，盧芒催促道。

    “你先說，爸掂量掂量這飯能不能吃?！北R嘯松干脆靠在了椅背上。

    看自己父親這架勢，自己不說事情之前是不會吃的了，她搓了搓手道，“是這樣啊，您之前不是說我處對象的事嗎？”

    “有對象了？”盧嘯松身體前傾迫不及待地問道。

    “呃，有了也談了個把月了，但是，怕是你們不會同意?！北R芒抿了抿嘴艱難地說。

    這下盧嘯松沉默了，看來真的被老友說中了，幾年前他們一家與向璟父親一家一同吃飯，那時候碰巧兩個孩子剛剛大學畢業，過了幾天兩人相約一起喝茶，向書明苦惱地對他說自己女兒可能喜歡同性，這事讓他一時難以消化，沒過兩年的一次酒后，向書明問他對向璟是同性戀的看法。

    彼時他心境已成熟多了，也能接受這個事情了，哪成想向書明告訴了自己更為驚天的事情：你女兒好像也是個同性戀。

    “你知道你向叔叔，我們人稱外號什么嗎？”

    “鑒同專家?！?/br>
    盧芒搶答道，這個事情她聽向璟說過的，也是由此推測盧嘯松可能多少已經知道一點，這樣自己攤牌對他的打擊不會太大。

    眼下盧嘯松直接挑明了，盧芒也只好硬著頭皮問下去，“那您能接受嗎？”

    “哼?！北R嘯松拿起了筷子嘗了嘗排骨，這讓盧芒心中有了底，兩人便沒說一句話認真吃起飯來。

    就在快吃完的時候，盧嘯松才問，“她爸媽能同意嗎？”

    盧芒才想起來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氣憤地將莊詩凌悲慘的身世說給了盧嘯松聽。

    “這怎么當爸的?！甭犃吮R芒的描述，他已然對莊詩凌有了幾分同情。

    “是啊，所以我是想讓她把房子退了搬過來?！北R芒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試探盧嘯松的表情。

    “可以是可以，但你媽那……”

    當年盧嘯松買房子的時候買了樓上樓下兩套，本想讓自己父母來住，但是兩位老人更愿意呆在老家不肯來市里，于是一直空置著，這樣的話二人倒是可以搬進去住，但時間久了肯定瞞不住自己妻子。

    “我媽那……”盧芒暗示這事交給盧嘯松了。

    “哎不是，你為什么要先跟我說呢，為什么不先跟你媽說呢？擺桌鴻門宴的?！北R嘯松看著一桌殘羹剩飯氣急敗壞地說。

    “這您不是心內科大夫嘛，心臟比較好?！?/br>
    盧嘯松抬起拿筷子的手假裝要敲她，盧芒趕緊躲開，“爸，您最好了?！?/br>
    “咳咳?！碧稍诖采系谋R嘯松把臉從書上抬起來看了看正在臺燈下寫教案的妻子，清了清嗓子。

    很顯然對方只把它當成是一次嗓子不舒服表現。

    “秋蘭，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討論過關于芒芒的終身大事嗎？”

    那是盧芒剛剛評上副主任醫師，眼看就要奔三了，父母倆著實心急，也有幾個媒人上門說親，但都見了一面就沒下文了。

    盧芒過了三十歲，兩人的心反而平靜下來，有一日談起女兒時，兩人都表達了只要女兒平安健康，就算不嫁人也沒關系，大不了養她一輩子。

    “嗯?！鼻厍锾m被打斷了思路，用筆尖指著一行字念了念，試圖喚起剛才的記憶。

    “但這孩子最近好像有點情況?！?/br>
    “哦？是你們醫院的嗎？”秦秋蘭聽到了感興趣的話題，將筆蓋套上放在了一邊，轉頭看向半靠在床頭的盧嘯松。

    “不是我們醫院的?！北R嘯松拉長了尾調不知道該如何將話題繼續，干脆假裝看起書來。

    “你怎么說一半不說了？”秦秋蘭側過身子，手臂搭在椅背上，將下巴靠上去，眼巴巴地看著盧嘯松。

    “唉，這說下去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要不我先給你測個血壓?！北R嘯松說著真要去客廳拿電子血壓計。

    秦秋蘭伸手攔住了下床的盧嘯松，“怎么，不會對象是個女孩子吧?！?/br>
    秦秋蘭開門見山讓盧嘯松一時不知該不該回答，背對著秦秋蘭雙手撐著床沿。

    “不會是真的吧？”秦秋蘭仰面捂臉，良久才開口，“你不要怪她?！?/br>
    “我怎么會怪她，我反而是怕你受不了別人的風言風語?！?/br>
    秦秋蘭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倘若別人知道她的女兒是個同性戀，該怎么看她，背后又會怎么一輪她呢。

    “我倒是無所謂再過幾年就退休了，你呢？”

    秦秋蘭更擔心盧嘯松，畢竟他是院長，退休時間又晚，更何況資歷深厚的院長退休后被返聘的幾率可是很大的。

    “我也無所謂，我女兒只是喜歡同性而已，又沒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北R嘯松轉身與秦秋蘭對視，如果連他們都不能支持自己的女兒，那盧芒就像江上的一葉孤舟。

    “有個人陪她也好，總好過孤身一人吧?，F在社會也開放了，只要她幸福就好?！?/br>
    秦秋蘭也算是在自我安慰，但想到盧芒之后的道路也許艱難，她便不能心安。

    “那孩子怎么樣？你見過嗎？”秦秋蘭打聽到。

    “我見是沒見過，但聽芒芒提過，這孩子是個命苦之人?！北R嘯松將莊詩凌家中之事娓娓道來。

    “真是可氣?！鼻厍锾m緊咬牙關，“這幾天就讓那孩子搬過來吧，我們權當多了個女兒?！?/br>
    “唉?！鼻厍锾m轉念一想，她沒給盧嘯松生個兒子，現在女兒也無法像其他人那樣正常的結婚生子。

    “要不……我再給你生個兒子？總不能再生個兒子還喜歡男的吧？”秦秋蘭走到盧嘯松面前，雙手環住他的脖頸，跨坐在他身上。

    “別別別，老婆……”盧嘯松掙扎求饒，比起女兒同性戀，恐怕老婆在這個年紀懷孕更讓人嚼舌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