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拾一,你說江尚澤是不是應該來給你磕兩個頭呢?”江昱吃完后趴在塌上,看著拾一在看書。 拾一頭也不抬,繼續看自己的。 江昱覺得拾一太好學了,這可不行,這不很快他個夫子就沒用了,伸手過去把拾一的書抽了,道“要不是你,她現在就是在那廢了的三皇子府被餓死了都沒人知道?!?/br> 拾一靜靜地看著江昱,不懂他這次又想干什么。 “哦,你是不是不知道江尚澤是誰?就是你說的那個十年前的岳城城主?!苯畔矚g這種拾一眼里只有他的模樣“要不是你,就她假扮皇子的罪名,這輩子都別想從冷宮出來了?!?/br> 拾一看著江昱,淡淡地說“江昱,我在邊界長大,那里與京城最大的不同就是,無論是人還是獸人,生死就是一句話決定的,但到了京城我知道,你們的命運,和誰的一句話并沒有關系?!?/br> 江昱沒想到有一天還能聽到拾一如此坦白地拐彎抹角講話,這可真是稀奇,冷哼道“你說的是誰?江衍?你自己?還是我?” “誰都是?!笔耙患热灰呀浿v出來了,就不會不承認。 江昱看著拾一,笑了出來,道“拾一,你這是在安慰我不成?還是在勸我放過江衍,放過我自己?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如此會洞察人情世故了?!?/br> 拾一沒有再開口。 江昱也沒有再追問,轉了個話頭說“江尚澤應當很快就要去邊界了,我們明日去看看她好了?!?/br> 拾一倒是不太在意,不過,那個岳城城主嗎?倒是可以去看看。 江昱看了下拾一,瞇了瞇眼,果然對會打仗的更在意,繼續道“謝家那幾個在那第二日就出發了,謝明庭也去了,他們應當可以在你說的獸潮前趕到,不過,江尚欽那個廢物也去了汶城?!?/br> 拾一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道“江尚欽不擅長打仗,也完全不會對付獸人?!?/br> 江昱本就是看到拾一如此在意邊界的情況才說的這些,倒是拾一的反應,比想象得還在意啊,“那個廢物之前靠著搶回了瀾城的名號出了一波風頭,又跟嚴思遠那個家伙打了一場,誰都知道他馴服了只厲害的獸人,又得了嚴思遠,那些蠢貨們都以為那廢物真很會對付獸人,江尚欽自己又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蠢貨,自然屁顛屁顛去了?!?/br> 江昱心里冷笑,這衛皇后當真是可笑,自己倒是手腕了得,卻生得個江尚烽軟弱,江尚欽愚鈍,還妄想大楚盛世。 拾一這次明顯皺起了眉,雖然他在來京城之前將邊界十一城的戰略安排想辦法送到了各城將領手里,但他既不確定那些人會不會在意,也不確定他們能不能做到,而現在,江尚欽那種毫無軍事才能的人去了緊要的汶城…… “江尚欽雖然是個廢物,但嚴思遠倒是有幾分真本事,之前為了他那蠢貨弟弟窩在京城當了個刑部侍郎,這次謝明庭把他弄了過去,應當還是靠得住的?!苯蓬^次見著拾一如此在意一件事,想來卻覺得好笑,一個獸人如此擔憂大楚的邊界,真是諷刺。 拾一沒再說什么,他能做的都做了,現在要關心的也不是那些了。 江昱一直有些奇怪的是江尚欽這半年倒是風頭很盛啊……現在他把大部分人手也放到了邊界,雖然不知道能有什么用處,起碼,若是邊界破了,可以在京城第一個知道了。近兩日他總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覺,總覺著似乎遺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江昱邊想邊隨手翻了翻拾一在看的書,發現又是個他閑時無聊看著玩的話本,不由笑道“你還真是喜歡這種民間話本呢,這次看得懂了嗎?” “很多字不認識?!笔耙灰卜畔铝诉吔绲氖?,現在他有自己要做的事,從江昱手里將話本拿了過來,繼續看。 江昱走到拾一旁邊摸上了他的龍尾,笑道“這不是夫子就在旁邊嗎,盡管問?!?/br> 拾一沒理會江昱,他不需要全部認識。 “你既然人言學得如此之好,之前怎么不順便把字也學了?”江昱十分愉悅地摸著拾一的尾巴,笑瞇瞇地說。 “話多聽聽就會了,字不行?!笔耙徊挥X得自己不喜歡說話,但他是真的不喜歡和江昱講話,這人開口就是試探,就連已經猜到的真相都要再懷疑懷疑,若不是別無他法,他是絕對不愿接觸的。 江昱有些沒想到這次拾一居然答了,繼續道“那獸人有文字嗎?” “沒有?!笔耙幌肓讼?,他的確沒發現哪個族有文字的,可能是不太需要。 江昱覺得這有些難以理解,既然有不同種族通用的獸語,卻沒有文字,而這些不同種族之間還大都是敵對關系,可真是神奇,說“你上次跟那蛤蟆說要離開京城?” “嗯?!笔耙粦?,不管能不能拿到核,他都會離開這兒。 “什么時候?”江昱看著拾一,這一個多月來,拾一從來根本沒離開過他,可能是還沒找到確切的線索,可能是拾一真的只是想知道什么,但也不一定…… “不知道?!笔耙徊恢朗裁磿r候能走,不過,最遲也就三個月后了,否則就來不及了。 “那我到時候就跟你去獸林吧!”江昱之前只想著把拾一留在京城,但現在想想,去獸林也不錯,“反正也沒獸人打得過你,我還想去獸林深處看看呢”。 拾一看著興致勃勃的江昱,果斷道“不可能?!辈还芙攀切趴诤a還是和往常一樣想試探什么,都不要有這種念頭。 “獸林里面是不是都像你和那只蛤蟆這樣,更厲害?更像人?”江昱可不管拾一什么態度,真去了獸林拾一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他不管“我們還可以去找找那個叫陌川的地方,指不定還能找到我舅舅的那個女獸人呢?!?/br> 拾一覺得有必要糾正一下江昱對獸人和獸林的一些誤解,道“江昱,獸人和獸林都比你想象得危險得多,你去過邊界,也應當了解那里的可怕,但所有邊界的獸人都是搶不到獸林地盤被趕出來的,你們在斗獸場和那個羽閣看見的,是能被人抓住的失敗者中的弱者?!?/br> 江昱看著微微皺著眉認真給他講獸林可怕的拾一,覺得這男人……有些可愛,明明會把闖進自己領地的獸人全撕了偏偏喜歡隨手撿人,是個怕麻煩的冷淡性子又因著放心不下別人喜歡自找麻煩,曬太陽的時候經常犯困,不愛動彈,有一堆秘密,什么都學得很快又不諳世事,江昱在不看到這人的時候只惦記著是個好摸好看的絕世寶貝,但看見的時候卻總是只想著要這人是他的拾一。 拾一有些看不懂江昱現在的表情,但可以肯定的是江昱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只能再次強調,“江昱,獸人和獸林都是很危險的,不管你多聰明,都不可能一個人就能對付得了的?!?/br> 江昱發現自己居然又走神了,只能怪美色迷人,聽到拾一認認真真的強調,笑著說“我非常聰明,你非常厲害,這就對付得了了?!?/br> 拾一也發覺自己簡直是在多管閑事,不過,江昱日后可能真需要對付很厲害的獸人獸潮,雖然不見得有用,但知道這些還是必須的,說“不可能,你之前說得對,我不是無敵的,不說我不可能以一敵百,獸林深處還有很多你想不到,我也敵不過的獸人種族?!?/br> “那你的種族呢?該不會就你一個吧?”江昱笑瞇瞇地看著拾一,今日拾一話特別多,雖然很想讓這人再多說說,但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不是?!笔耙灰灿X得自己都說的都說了,江昱聽不聽就是他的事,他視線重新放回書上,至于他這個種族自然不止他一個,不過現在真的只剩他一個。 “那你的”江昱想了一下,想了一個詞“族人都長得和你一樣,還是會有別的特征,比如長角的?或者鱗片有不同顏色的?” “嗯?!笔耙徊]有親眼看見過阿比因其他人,但他傳承到的知識告訴他,真正的阿比因的確是長角的。 “意思是有長角的?”江昱瞇了瞇眼,看著拾一,今日怎么這么坦誠? “嗯?!笔耙粦?。 江昱語氣帶笑,繼續道“那是只有你不長角嗎?” “不知道?!笔耙还麛嗷卮?,他的確不清楚。 “不知道?意思是你沒見過不長角的?”江昱已經變得面無表情,若真是如此…… “我沒見過我的族人?!笔耙粚嵲拰嵳f,抬頭看著江昱,慢慢地道“獸人會有天生的傳承,自己種族的很多東西不需要教也可以知道。江昱,我不知道你想試探出什么,但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么多了?!?/br> “那你也不知道自己不長角的原因?”江昱盯著拾一。 “嗯?!笔耙慌c江昱對視,平靜應道,事實上,在今日之前,他并沒有想過角這個問題,聽到了江昱母親的話后,他就知道江昱肯定會要來問這個。 江昱有些懷疑,今日拾一說得太多了,都不太像拾一了,說“那不問你了,問另一個問題,人和獸人可以誕下后代嗎?” 拾一答得果斷,“我不知道?!?。 江昱幽深的瞳子對上拾一那雙燦金的豎瞳,沒有說話,他不怎么相信,但拾一今日出奇地有問必答,若是有問題早就應該像之前那樣閉口不談了,但若當真毫無問題,拾一應當也不會說這么多…… 拾一絲毫不怵,他沒有撒謊,不需要心虛。 “哼”江昱冷笑一聲,移開了視線,譏諷地道“最好是沒有,否則這種雜種,恐怕天理難容?!?/br> “嗯?!笔耙煌?,的確天理難容了。 江昱挑了挑眉,有些微妙地看著拾一,真不是衛青玄的兒子?還是自己也不知道?或是…… “拾一,你生氣是什么樣子?”江昱不再繼續之前的話題,笑嘻嘻地湊過去扯拾一的頭發,道“會冒鱗片,露爪子?還是會干什么?” “生氣應該是什么樣子?”拾一語氣平靜,但卻是真的疑惑,他見過很多人和獸人憤怒的模樣,各有不同,千奇百怪,他設想過如果自己遇到那些事,他不會做出那些反應,大部分事他覺得無所謂,而真正的問題他會想辦法解決,還有很多,他無法想象。 “哈哈哈哈哈哈”江昱不覺得意外,甚至覺得果然如此,果然是最有趣的拾一了,問“那你覺得高興會怎么做?” 拾一沒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想了一下,覺得不太能回答江昱這個問題,只能說“安安靜靜曬太陽會讓我覺得高興,我會想睡覺?!?/br> 江昱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他八歲的時候,不小心聽到了母親和父親的議論,知道了他舅舅名為衛央的時候,有過與此時有些相似的感覺,他不太懂這種感覺,只是,只是突然不知道說什么。 拾一不太懂江昱這個反應,今日的江昱比以往更深不可測,這讓他有些警惕,他早就猜到,與江昱相處得越久,江昱就會越難應對,遲早會被江昱發現一切,他已經在考慮,離開江昱再尋另外的方法去找到核了,現在看來,他得更快一點了。 “那還有別的時候你會覺得高興嗎?”江昱自己也聽出了自己語氣有些奇怪,但是他現在……的確很奇怪。 拾一不懂江昱這到底在試探什么,仔細想了一會兒,最后也只能誠實回答“沒有?!?/br> “那你為什么救那么多人?”江昱發現他現在又有些……不甘,他覺得他必須還找到點什么拾一應該開心的事,可能拾一只是不知道自己開心而已,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生氣一樣。 拾一覺得這種試探才是江昱,雖然語氣與平時不太一樣,坦然答“不為什么,我也救獸人,只要他們不是來吃我的?!?/br> “那你一直關注著邊界十二城,看著那兒安然無恙的時候是什么感覺?”江昱開始皺眉,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在試探什么,或者,他想知道什么。 “沒感覺?!笔耙粚嵲拰嵳f,看了江昱一眼,心想江昱果然越來越難看懂了,平時江昱若是試探他必然會做出最應該做的反應,有時是不在意,有時是嘲諷,有時是強詞奪理,但現在,焦躁是什么意思? “沒感覺你天天往哪跑什么跑???”江昱罵了出來,就憑拾一那日表現出來的對邊界十二城守備的了解,肯定不可能只是偶然去看看能做到的,“你好好曬你的太陽不就得了!邊界十二城延綿萬里,你跑著玩嗎?” 拾一沒說話,他不能解釋,也不能理解江昱的話,他關注邊界十二城是因為不能讓那里被獸人攻陷,包括很多次去暗中告知獸潮的消息和用一些手段調整各城的防御工事,但這和他有沒有感覺沒有關系,即使邊界真破了,他也不會有什么感覺,因為他能做的都做了。 江昱發現自己居然真的生氣了,他江晦之又不是什么白癡,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 “嘖,真可憐,我的絕世寶貝居然唯一的快樂就是曬曬太陽”江昱笑著湊到了拾一面前,慢慢道“那就讓夫子來教教你什么是人間極樂吧?!?/br> 說完,江昱撐著拾一的肩吻了上去,拾一沒什么反應,任江昱撬開他的牙關在他口里掃蕩了一番,江昱直接掀開了矮桌扣住了拾一,最后本想狠狠地咬一口最后還是只舔了幾下拾一的嘴唇作罷。 拾一在江昱笑吟吟地看著他的時候,平靜地說“我不會為此開心,交媾也不會?!?/br> “那我讓你學會為此開心?!苯耪f得輕佻,心里鄭重,他江昱最講禮尚往來,他惦記了拾一十年,他就要讓拾一記得他一輩子,而現在,他栽了,就要讓拾一陷得更深,別說鐵石心腸,沒有心他都要給安一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