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綁架事件
蘇合沒有任何回應,只是捂著小半張臉坐在地上,后背靠著堆滿雜物的紙箱,雙腿曲起收在胸前,清透的雙眸泛著細碎的水光。 儲藏室很暗,唯二的亮光只有散發著幽幽綠光的緊急出口標識,以及從長窄的門縫里透過來的昏暗燈光。 不斷有淚水滲入指縫,順著掌心的紋路蜿蜒而下,微咸的味道喚醒了舌尖味蕾,濕漉漉,冰冰涼。 蘇合一瞬不瞬地盯著從門縫擠進來的微弱光芒,暖白色的模糊光帶從中間斷開,門外怪物的蟲肢阻擋了光線的照射,黑色陰影靜靜沉在正中,仿佛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安靜潛伏著,伺機而動。 無聲的沉默持續了片刻,門外的龐然大物終于意識到什么,安靜地后退,直到身影從蘇合的視線范圍內完全消失。 蘇合小心地松開手,微弱的啜泣聲在狹小的空間內驚醒,一聲接著一聲,輕飄飄地在空氣里打轉。 門外的兩只蜘蛛同時瑟縮了一下,蛛腳的絨毛陣陣顫動。攀在墻壁上的蜘蛛安靜地往后又退了一些,另一只則是繼續無聲吐著蛛絲,輕盈細長的乳白色絲線在粗大蛛腳靈活的動作下曼舞旋轉,兩個半球形的軟窩慢慢成型。 不知過了多久,蘇合哭得有些累了,單薄潮濕的衣物緊緊貼附在后背,非常不舒服。 蘇合活動了下四肢,抻了抻身上的衣服,將禁錮在布料里的潮濕熱氣抖散。泛白的逐漸緊緊抓著衣袖,蘇合半是害怕半是僥幸地跪在地面,淡琥珀色的眸子順著門縫左右來回掃視幾次。 深灰色的地面落了些細小的灰塵,折射燈光發出點點光亮。 門外靜悄悄的,安靜寧和得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蘇合靠在墻邊,身體慢慢下滑,他有想過外面那個長著毛絨絨肢足的怪物可能是陸朝或者陸暮,但寫入基因的對蟲化雌蟲的恐懼讓他根本提不起勇氣開門。 好想回家……眼皮漸漸變得沉重,由上自下一點一點遮蔽了視線, 明明正常的時候都差不多啊,為什么蟲化后會變得那么恐怖,雌蟲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蘇合半闔著眼,在思維陷入停滯前冒出了這個想法。 均勻綿長的呼吸聲被蛛腳上的絨毛捕獲,陸朝和陸暮幾乎能想象到此時的小蘇合是怎樣一副睡顏。 蛛絲拉扯著門鎖發出一聲輕微的“咔噠”聲,隨著門的慢慢轉動,朝思暮想的雄主終于出現在視線中。 昏暗的光芒從背后照進,溫柔繾綣地淌在蘇合身上,陸朝用柔軟有彈性的蛛絲將蘇合一點點拉起,小心翼翼地放入蛛絲編制成的小窩里,然后蓋上蓋子,進行最后的縫合工作——將兩個半圓合在一起。 陸暮從門口擠進來一只蛛腳,顫巍巍地摸了下自己精心制作的圓球,仿佛在觸摸世間絕無僅有的珍貴珠寶。 這么多年來的練習沒白費! 陸暮滿足地退出房間,躍躍欲試地催促著陸朝趕緊回家,絲毫不在意自己肚子上還在滴答流血的那些個大洞。 包裹著整個飛船的巨大蛛繭裂開一個口子,兩只在強光下泛著金屬藍光澤的巨大蜘蛛一前一后從里面爬出來。 蛛繭外,秦封帶著數千名全副武裝的雌蟲將整個飛船場團團圍住,刺眼雪白的探照燈將整個蛛繭照得纖毫畢露。 在看到后面那只蜘蛛緊緊護在胸前的白色大圓球后,秦封打了個手勢,全場的探照燈霎時間滅了一大半,天空一下子變得暗沉,仿佛一秒從白天跳到了深夜。 排列整齊的軍隊有序移動,將飛船出口方向的道路讓出來。陸暮走在前面警惕,陸朝則在后面平穩緩慢地前行。 待到視線中兩只大蜘蛛的身影已經變成了芝麻大小,秦封打了個響指,數百名全副武裝的軍雌魚貫而入,躲在數千米開外的醫療救護隊像被火了燒屁股似的狂奔疾馳,連氣都沒喘勻就竄上了飛船,開始解救那些被困在里面的倒霉乘客。 等到蘇合再次醒來時他已經躺在了熟悉綿軟的大床上,身上蓋著淺紫色的繡花緞面薄被,水母形狀的小夜燈散發著暖黃色的昏暗光芒,溫柔地驅散了來自黑暗的侵擾。 空癟的肚子發出要求進食的信號,蘇合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如夢游般下了床,推開房門、按下按鍵、乘坐電梯下到一樓,剛一出電梯門蘇合就聞到了讓他食指大動的早飯香氣。 餓得前心貼后背的蘇合一路小跑到餐廳,在發現陸朝和陸暮都不在而桌子上恰好擺著香噴噴的早飯時,蘇合想都沒想就興奮地沖了過去。 左手拿著軟糯熱乎的雞蛋卷餅,右手捏著勺子時不時舀一勺清甜粘稠的南瓜粥,全身心都沉浸在吃飯的快樂中。 等到吃了個五分飽,大腦接通電源重啟成功后,蘇合終于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畫面。 我好像是“被綁架”了來著…… 手指一松,粉白色的勺子磕在碗壁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嚇了蘇合一跳。蘇合縮著腦袋左右望望,在確定那倆人都不在后,端起盤子和碗就準備拿回臥室去吃。 “回來?!?/br> 跑了還沒三米遠蘇合就被陸朝抓住了后衣領,手里的早飯也被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陸暮接手,重新放回到餐桌上。 蘇合發出一聲委屈不甘的嚶嚀,像是被搶了奶瓶的小奶貓,努力想要掙脫背后那只無情大手的束縛。 陸朝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抱起蘇合將他放到餐桌的主位上,兄弟倆各拖了把椅子,一左一右將蘇合夾在中間。 陸朝俯下身,拿出熱毛巾包住蘇合的小腳腳,細致地擦拭著他腳底的灰塵,清理干凈后又拿出一雙襪子,手指撐開襪口,從腳尖一點一點往上套。 陸暮則是哼著歌將雞蛋餅切成小塊,用筷子夾起喂到蘇合嘴邊,“崽崽聽話,啊——” 蘇合垂著眼看了看一直保持微笑的陸朝,又看了看笑得開心一臉傻乎乎樣子的陸暮,猶豫著張開嘴吃下雞蛋餅。 他們明明是笑著的,可總給蘇合一種在強行壓制怒火、努力掩蓋殺意的感覺。 當然,這種怒火并不是沖著蘇合來的,那么……是為什么呢…… 盤子和碗是自帶加熱功能的,即便吃的再慢,里面的食物也不會變涼。 蘇合一口一口慢慢吃著,原本可口好吃的早飯現在美味程度都下降了兩個百分點。 自打三歲之后蘇合就再也沒被喂過飯,即便陸暮淚眼汪汪端著飯碗蹲在面前,他也只會冷著臉拒絕,努力維護自己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吃飯自主權。 南瓜粥喝了半碗多點,蘇合打了個飽嗝,搖搖頭示意自己已經吃不下了。 陸暮轉了下碗邊,貼著蘇合觸碰過的地方仰頭將碗中剩余的南瓜粥一飲而盡,最后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 終于結束了早飯環節,直到離開餐桌那兩蟲也沒有絲毫想要提起失蹤事件的意思,這讓蘇合不由得舒了口氣。 陸朝抱著吃飽喝足的小蘇合回到三樓,陸朝則是留下清理餐桌,將碗筷拾到洗碗機,桌椅歸位。 昏暗的臥室內,蘇合被放到床邊,陸朝單膝跪在他面前,略有些粗糙的手指從兩邊捏起睡衣的衣擺,由下至上溫柔地脫掉。 再從床頭拿起純白色的棉質襯衣,繞過蘇合在背后展開,蘇合配合地抬起左手,淡粉的指尖在衣袖內滑動,最后穿出袖口,右手同樣如此。 蘇合的臉頰有些泛紅,雙手垂在身體兩側,無措地抓著身下的床單。 襯衣的扣子被從下到上一顆一顆扣起,蘇合微仰著頭,視線下移,陸朝認真的樣子好像是在做一項非常重要的事情,正經得蘇合都不知道要怎么喊停。 下一件是睡褲。 蘇合站起身,雙腳踩在鋪滿昂貴毛毯的地面上,陸朝的雙手停在他的腰間,大拇指插進睡褲和內褲之間,其余四指抓住褲子,然后向下拖動。 蘇合咬著下唇,頭一次感覺換衣服是件如此難為情的事情。褲腰已經褪至膝蓋,蘇合抬起左腳,將小腿從褲管里抽出,然后是右腿。 蘇合扶著陸朝的肩膀以保持平衡,身體因為過度害羞泛起微微的粉色,期間他幾次想要拒絕,想說他可以自己穿衣服,但看著陸朝一絲不茍的專心表情,到了嘴邊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反正都被喂飯了,再被換個衣服也沒什么的…… 反正上衣已經脫了,再脫個褲子也沒什么的…… 反正褲子都已經脫了,再穿個裙子也沒什么的…… 在一次次的自我妥協下,蘇合被服侍著換了整身的衣物。 這就是做錯事的懲罰嗎……蘇合欲哭無淚地看著手捧單鞋跪在地上的陸朝,左腳被輕輕握住,掌心托著腳跟移動,帶動腳尖伸進鞋內,頂到頭后再將鞋跟向上一帶,最后調整鞋子的前后位置,以舒適為宜,整套動作無比流暢自然。 “寶寶不用害怕,沒事的?!痹诒槐е叩郊议T前時,陸朝溫柔地笑著安慰道。 今天要出門嗎……蘇合不自覺抓緊了陸朝胸前的衣服,他感到有些不安,從今天早上醒來后所有的事情都透著不同尋常的怪異。 一旁的陸暮捧起蘇合因緊張而握緊的小拳頭,放在唇邊安撫性落下一吻,“不用擔心,崽崽只要開開心心地玩幾天就好,就當是放假旅游啦?!?/br> “什……”蘇合完全跟不上他的話語,沒等細問,陸暮已經拉開了門,燦爛明媚的陽光從外面照射進來,初春的微風拂過臉頰,帶起些許碎發。 突然的光線變化讓蘇合瞇了下眼,短暫地適應后蘇合抬起眼看向外面,目之所及之處全部都是正裝以待的高大蟲族。 身穿黑色軍裝的秦封正站在門外等候,見到陸朝和陸暮走出來他們相互對視一眼。 “拜托了?!标懗皖^望著懷里的小蘇合,滿眼不舍地將蘇合交給對方抱著。 “放心?!鼻胤恻c了下頭,將蘇合整個護在懷里,寬厚的背脊擋住了所有試圖窺探的視線,秦封抱著小雄子走到一旁,坐進了??吭诓莸厣系膽腋≤囍?。 蘇合還處于發懵的狀態,努力扒著秦封的肩膀探出小腦袋往后看,他看到有雌蟲拿著手銬走近陸朝,陸暮被強制戴上了黑色的抑制頸環,兩蟲都已不再是剛才那副溫和平靜的神情,陸朝露出一個帶著嘲諷的冷笑,眼神充滿蔑視地看著圍過來的雌蟲,陸暮則是冷著張臉,眼神半是兇狠半是玩味,囂張跋扈的樣子仿佛在說你有本事來打我啊。 秦封伸手將蘇合的小腦袋按在懷里,胸腔發出微微的震鳴,“別看?!?/br> 蘇合怔愣了一會兒,思緒翻滾,鼻腔間縈繞著從秦封身上傳來的雪松和麝香交織在一起的香氣。 自從第一次見面被蘇合偷偷吐槽說古龍香水太老土后,秦封特意咨詢請教了紀帆和陸暮,還買了數百種香水試香,差點把紀帆他們折騰出鼻炎來。最后是蘇合看不過眼,隨便選了個聞著舒服的香水給寄了過去,打那之后秦封便一直用著蘇合挑選出的那款香水。 秦封抱著蘇合坐在懸浮車后排,坐在駕駛位的紀帆通過反光的平面偷偷觀察著秦上將懷里的小蟲崽。 秦封當然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一手護住蘇合的后腦勺,冷冰冰一眼掃過去,說道:“加練一百組?!?/br> 紀帆頓時什么想法都沒了,腰背挺得筆直,眼觀六路鼻觀心,力圖用高超的駕駛技術來彌補自己的缺心眼。 秦魔王的掌上明珠是你能偷看的嗎! 紀帆不斷在心中數落著自己的傻逼行為,視線卻從心地又開始在反光面上晃悠。 真可愛啊……嘿嘿,想抱! “三百組?!?/br> 草! 紀帆這次是真的心態崩了。 在得知陸朝和陸暮是因為“未能盡到監護蟲職責”而被抓后,蘇合一臉茫然地看著秦封,左眼寫著“真的嗎”,右眼寫著“你是不是在騙我”。 秦封的喉結滾動兩下,熾熱而深沉的目光緊緊盯著蘇合,道:“他們很快就能出來了,我沒有騙你?!?/br> 秦封確實沒有說謊,他只是稍稍隱瞞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實,例如陸朝和陸暮之所以被扣押主要是因為“侵犯他蟲生命健康權”,至于“監護蟲職責”什么的……只是看他們倆兄弟不順眼的某蟲無中生有出來的罷了。 “所以他們不會有事?”蘇合再三確認道。 “絕對、絕對不會有事,最多兩個月,你就能回家和他們團聚了?!鼻胤庠谡f這話的時候眼里閃過一絲隱秘的嫉妒,他半垂下眼掩蓋住眼底的失落,摟在蘇合腰間的手收緊了一些。 蘇合腦子里想著事情,倒沒有注意到秦封的動作。 前往目的地的路途很是漫長,在得知陸朝和陸暮不會有絲毫危險后,蘇合也慢慢放松下來,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倚靠在秦封身上發呆。 兩個小時后,懸浮車終于緩緩下落。下車后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望無際的鏡面湖泊,水天相接,天空與湖水融為一體,悠悠的白云在水中蕩漾,湛藍色的湖面泛著微波,水光粼粼。天地仿佛在剎那間失去了多余的色彩,只留藍色與白色纏綿交織。 蘇合被這無比寧靜和諧的自然之美驚到說不出話,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陡然間輕松了不少,純凈的精神力主動探出頭,雀躍悠哉地在這片水天之間徜徉。 秦封抱著蘇合一腳踏在湖面上,令蘇合驚奇的是他們并沒有沉到湖里,反而穩穩地站在水面上行走。 蘇合眼中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芒,他轉頭看去,這才注意到在湖泊正中間矗立著一棟純木質結構的六層吊腳樓,樓頂正中掛著一塊邊緣參差不齊的匾額——鏡水樓。 從這棟樓的表面完全看不到任何現代科技的蹤跡,面對距離湖面兩米多高的臺面,秦封微微屈膝,如矯健的黑豹一樣一躍而起,踩著木制地板穩穩落地,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呦,稀客啊?!?/br> 蘇合循聲望去,只見一位長發飄逸面容俊秀的成年雌蟲倚靠著二樓欄桿,他上身穿著寬松的白色針織衫,傾斜的領口露出小半個肩頭和鎖骨,銀色的毛衣鏈隨著動作微微搖晃,下身則是一條窄口休閑褲,襯得雙腿修長筆直,哦對了,他手里還十分sao包地拿了把折扇。 花池寒單手撐在木欄上,翻身下落,銀白色的長發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我這也不是什么蟲都能來住的,老規矩,走一遍寒池,能完整走下來就可以住在這,反之……慢走不送?!?/br> 蘇合好奇地看了看秦封。 對方這么囂張,馳騁戰場所向披靡的秦上將能忍? 出乎意料的是秦封并沒說什么,只是微微點頭,率先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與平凡樸實的外表不同,樓內的裝潢極盡奢侈,如蟬翼般輕透的紗簾高高掛起,無風自動,璀璨晶瑩的寶石大片大片鑲嵌在墻壁上,宛如流動的銀河星芒四射。正中央是一池冒著森森寒氣的池水,池中三三兩兩開著幾朵荷花,池面水霧繚繞,還未靠近便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涼氣。 珍貴玉石雕琢而成的鏤空矮欄將池子四面圍住,每一面矮欄的正中都留了條向下的玉階。 秦封有些遲疑地將蘇合放下,看向跟在一旁的花池寒欲言又止。 花池寒絲毫不顧秦封的面子,笑著合上折扇往池水的方向一指,“能走到對面就算你合格?!?/br> 蘇合看著面前可以瞬間將蟲族凍成冰雕作品的寒池露出疑惑神情,外放的精神力圍著池子繞了一圈,隱隱約約聽到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在罵臟話。 “我頂你個肺,回回都讓那群小雄子在我身上踩來踩去,測試你*呢!都給老子踩臟了!要不是看他們可愛我早弄死你了!該死的臭雌蟲!” 伴隨著精神力的波動,冰冷的霧氣氤氳滾動,蘇合回身看了看那位并不認識的長發雌蟲,眼中的詫異根本掩蓋不住。 天,蟲才??!他是怎么把一個好好的洗澡池子給霍霍成這樣的! 是的,所謂的寒池在幾百年前其實只是一處蟲王用來泡澡放松身心的大溫泉池,母巢在播放“蟲王的快樂生活”紀錄片時,曾經簡短的向蘇合介紹了一下這里: “一個破澡池子,看兩眼就煩了,自打建成之后就沒有一位蟲王去那洗過澡,沒啥好說的,下一個?!?/br> 嗯,就是這樣。 蘇合慢慢走近這個所謂的寒池,冰冷瘆人的寒氣隨著蘇合的靠近乖巧地散開,在蘇合周圍形成了一個半徑五十厘米的無霧區。 見此場景秦封揪著的一顆心總算稍稍放松了一點,花池寒略感興趣地搖著折扇,默默繼續觀察著。 蘇合并沒有下水,而是坐在臺階上往池子里觀望了一會兒。 池水清澈透明,僅憑rou眼根本無法判斷深度,蘇合嘗試用精神力戳了戳平靜的水面,原本寒氣逼蟲的冰窟窿剎那間化為一池春水,含情脈脈地蕩漾著微波,溫暖的水氣溢滿湖面,無數嫩芽從水下鉆出,迅速抽長舒展枝條,沉甸甸的花苞欲語還休,在蘇合的注視下慢慢綻放盛開,粉白色的花瓣層層疊疊,羞答答地將開了一半的花苞伸到蘇合面前。 “碰碰我嘛……摸一下好不好……” 圈圈圓圓的精神力波動如漣漪般擴散,含著期待與欣喜,帶著久別重逢的激動。 后方的花池寒震驚得控制不住手勁,一把將花了重金和無數珍貴材料才求購來的鏤空雕花扇捏得粉碎,秦封的反應比起他來要小許多,只是瞳孔有些放大,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果然。 蘇合伸手拍了拍開到一半就卸了力的重瓣荷花,惋惜嘆道:“你這不行啊,怎么開一半就停了,這樣不好看啊?!?/br> 被心愛的王說自己花開得不好看,小荷花哭哭啼啼地將剩余花瓣一股腦全部打開,層疊交錯的淡粉色花瓣完全綻放,圓圓潤潤十分可愛。 “這樣就好看多了嘛?!碧K合小聲夸獎道,順手摸了摸它的花徑。 小荷花顫顫巍巍仿佛魂都要飛了,一旁藏在水下的蓮花見狀一頭將其頂到邊上,竭盡全力游到蘇合腳邊,展示自己鼓鼓滿滿的大花苞。 “你這還不如它呢……”蘇合面帶憐惜地捏了捏腳邊淡紫色的花苞,用雙手將花苞最外面一層的花瓣扒拉下來,手動輔助它開花。 “嗯啊……王……好舒服……還要……”重瓣蓮宛如一位爭得王寵的浪蕩美嬌花,輕顫著花心極盡所能地炫耀著王的恩寵。 接收到精神力波動的含義,蘇合剝開花瓣的手一頓,面色變得十分微妙。 被搶了寵愛的小荷花聽到睡蓮的yin詞浪語氣得花瓣都掉了幾片,一甩花身將蓮花砸進水里。 重瓣蓮咕嚕咕嚕冒出許多小泡泡,可憐巴巴地從水里浮上來,一邊面向蘇合顫抖花身,晶瑩的水珠簌簌下落,哭得梨花帶雨,淚眼朦朧,一邊又在水下伸出長長的根系,發了狠地拖著小荷花往水下拽。 周圍盛放的各色花朵都紛紛退后躲遠了一點,害怕牽扯其中,可王的氣息就在眼前,勾花心魂,光是聞一口就會情動到難以自禁,花蕊不停顫動。 終于,有一朵淡藍色的花朵怯生生靠近了,蘇合同情地看了看它,伸手摸了摸它外層的花瓣。 淡藍色的不知名花植欣喜異常,用細長的葉子纏住蘇合的手指,引導著蘇合將指尖探入自己的花心。 “賤花!王是我的!”一旁打架打得不可開交的蓮花和荷花此時突然統一戰線,共同拖拽著淡藍花朵往水下拉。 打成這個樣子怪不得沒有蟲王來這洗澡…… 蘇合無奈笑笑,他站起來轉身朝秦封的方向走去,拽著秦封的袖口半撒嬌似的輕晃,“走嘛走嘛,沒什么好看的?!?/br> “不喜歡這里嗎?”秦封彎下腰將蘇合重新抱在懷里,兩蟲都無視了被關在防護罩內大喊大叫情緒激烈的花池寒。 “一個澡堂子有什么喜歡不喜歡的……我想去貴云城的那個公園玩嘛,就那個總是上廣告宣傳的空中游園?!?/br> 秦封點頭道:“好?!?/br> 原本將蘇合送到這里暫住是因為鏡水樓風景秀美,地理位置偏僻,加上有花家的蟲一直駐守在這里,安全、隱私都有保障。 自四百年前的那場暴動以來,花家一直默默守護著這片世外桃源,利用鏡水樓庇護無家可歸的可憐雄子,那時還沒有“走寒池”這個考驗,只要是雄子,都可以在鏡水湖上生活。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花家發現鏡水樓偶爾會有雄子莫名其妙的突然失蹤,這些失蹤的雄子往往會在距離鏡水湖千米之外的草地上醒來,并且失去關于鏡水湖的一切記憶。 這些被“拒絕”的雄子無法再接近鏡水湖,只要靠近大腦就會感到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原因不明。 花家猜測這些“雄子”可能已經不再屬于雄子這個范疇,為了保護樓內的小寶貝們不受傷害,也為了維護鏡水湖的安穩環境,花家設立了“走寒池”的考驗。 雄子是蟲族的無價之寶,是被萬物生靈共同寵愛的掌上明珠,哪怕是觸之即傷的寒池也不會傷害這些嬌嫩的小家伙。 秦封抱著蘇合再次回到懸浮車內,雖然把小蘇合帶在身邊可能會招惹來某些臭蟲的惡意注視,但蘇合不愿意留下,他也不必勸說。 身為駐守魔眼星系的首席軍官,難道還能護不住自己放在心尖上寵愛的寶貝嗎? 懸浮車即將啟動,此時花池寒終于打碎了秦封設下的A級防護罩,因為害怕蟲化會嚇到生活在樓內的小雄子,花池寒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拳一拳耗空防護罩的能量。 “不許走!”花池寒在湖面上如電光般飛馳而來,紫色的眼珠因過于急切而浮現出血絲,他死死盯著懸浮車的車門,一腳狠狠踏在湖面,身形高高躍起,手指就快能觸碰到車身。 秦封不悅地皺起眉,沒等他有動作,視線中的花池寒像是被什么東西拉扯著突然向下墜去。 原本平靜安寧的湖面忽然卷起巨大的漩渦,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一條純白色的粗長觸手從湖水中伸出,卷著花池寒的雙腿朝著湖面狠狠摔去。 蘇合怔愣了一瞬,立刻就想要打開車窗親眼確認一下,那條純白的觸手和夢境中母巢的觸手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他的手指剛剛摸上車窗按鍵,突然感覺手心被什么東西撓了兩下。 六神無主的蘇合愣愣地垂眼看去,一條同樣純白的細長觸手正纏在他手腕上扭動,絲滑溫熱,靈活至極,糾纏著蘇合放出來的精神力來回蹭動。 蘇合:母、母巢mama? 小觸手點了點“頭”,愛慕難舍地順著蘇合的手腕向上攀爬。 巨大的純白觸手在一擊之后便慢慢沉回湖中,花池寒仰躺在湖面上浮浮沉沉,已經陷入了昏迷。 見對方并沒有生命危險,秦封也懶得管太多,給了紀帆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開車。 紀帆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這次終于學乖了沒再偷窺后排的小雄子,只是依舊改不了在心里吐槽的毛?。?/br> 靠!原來真的有湖怪! 秦封帶著蘇合在外面足足玩了快兩個月,將主星上那些偏僻冷門小眾但好玩的景點逛了個遍。 比起那些熱門的旅游景點,這類鮮為蟲知的游玩項目要更得蘇合心意,畢竟沒有哪個雄子會喜歡走到哪都被一大群雌蟲圍觀偷窺。 而且那些大眾喜愛的景點項目都是按照雌蟲游客的口味設計的,什么失重擺錘、逃離星空、肢體重組,光是看著就把蘇合嚇得臉色煞白。 旅游過程中蘇合也沒有忘記按時給陸朝和陸暮發消息,頭兩個禮拜蘇合只偶爾才能收到他們的回復,害他擔心了好久,天天都要用眼神向秦封再三確認才能安下心來。 從第三個禮拜開始蘇合每天睡前都能收到來自兄弟倆的視頻通話,陸朝和陸暮看起來精神不錯,有說有笑地分享著法庭上的一些趣味小事故,蘇合總是被逗得笑沒了睡意,天天早上不賴到十二點堅決起不來床,把秦封看得額頭直冒青筋。 兄弟倆后來也意識到這點,特意縮短了通話時間,以便蘇合能準點睡覺。 兩個月轉瞬即逝,說實話蘇合也沒想到向來日理萬機忙得腳不沾地的秦封能真的陪自己從頭玩到尾。 “你偷跑出來這么久,議會那邊會不會找你麻煩???” 陸朝在家時偶爾會跟蘇合科普一點關于秦封的事,一邊說一邊幸災樂禍,巴不得秦封被議會永遠壓在魔眼星系才好,也因此蘇合多少也能明白秦封和議會那群蟲不對付,這次他偷跑出來晃了那么久,會不會之后也要被抓進牢里審問??? 當被問及這個問題時秦封正在嘗試一道新菜譜,鍋里燉著高價收購來的野生香香兔,手里握著嶄新的軍用匕首在豆腐上斜切數千刀,刀刀間隙均勻不觸底,切好的豆腐放在水里輕晃幾下,原本整齊的方塊豆腐瞬間就散為一朵白色豆腐花,細到極致的豆腐絲花瓣在水中輕輕蕩漾,蘇合比劃了一下,那一絲豆腐比自己的頭發絲沒粗多少。 “他們不敢找我麻煩,除了我,沒有哪個雌蟲能守得住魔眼星?!鼻胤庾屑氂^察著水中那塊菊花豆腐,水面緩緩浮起兩根斷裂的豆腐絲,秦封皺了皺眉,從盒子里開出一塊新豆腐繼續嘗試。 秦封沒有說明的是,他此次離開也是為了給議會施壓,近年來獸潮的爆發越來越沒有規律,邊境不穩,主星安全勢必受到威脅,議會一方為了維穩自然會重新考慮他之前提出的議案,加上陸朝那邊掌握的大量證據,陸暮再扇個風點個火,鼓動下家里有小雄子的軍雌一起站出來抗議,改革改革當下的教育體制并不是什么難事。反正他又沒有要求立刻全主星整改,先在落星城弄幾個試點就好。臉面給足了,臺階也有了,議會的那群老頑固再怎么不甘心也會順坡下驢的。 要是這都不肯松口?那干脆帶著軍隊直接把主星血洗了吧。 “雌蟲守不住,那雄蟲呢?”蘇合撐著下巴繼續問道,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問得相當白癡,但就是忍不住問嘛,當著自己的面,秦封會怎么回答?如果只是實話實說雄蟲能力不足,蘇合絕對會生氣到拍桌子。 秦封有些為難地皺起眉頭,手下的動作慢了些許,片刻后眉毛驟然舒展,聲音多了些笑意,“那邊界大概又能擴張一些了,全蟲族的雌蟲加在一起打幾只異獸還是沒問題的?!?/br> 說完,秦封別有深意地望了蘇合一眼,“不過前線危險,還是盡早離開比較好,想好報哪所大學了嗎?” 蘇合被這突然的話題轉換弄得一愣,失笑道:“我還在上小學呢,現在就考慮大學的事情還太早了吧?!?/br> “有些事情要提前考慮,臨到頭再想就跳不出去了?!鼻胤庹Z氣溫和地勸導道。 “唔……”視線上移,蘇合看著窗外的藍天不確定道,“總之,堅決不在主星上大學,這里的奇葩真是太多了?!?/br> “確實?!鼻胤馊滩蛔⌒ζ饋?,黑色的眼眸流露出些許嘲諷,“主星以外的地方對雄子都還是很友好的,但……鮮少能有雄子離開主星?!?/br> 短暫的呆愣后,蘇合詫異地瞪大雙眼,琥珀色的杏眸藏著輕而易見的恐慌,“為什么!” 如果不能離開主星……他要怎么去尋找九號子巢,怎么重新繁衍蟲族,怎么解救母巢mama?! 秦封難得沒有回答蘇合的問題,只是沉默著繼續處理手上的食材。 “為什么不能離開主星!”蘇合忍不住站起身抓著秦封的手腕追問道。 秦封的手立刻就僵住了,未能及時抬起的刀鋒劃斷了左側切好的數層豆腐薄片。 柔軟嬌嫩的觸感持續刺激著敏感的神經,秦封放下刀,背后的蟲紋在逐漸升溫,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被喚醒,他反手握住蘇合有些冰涼的雙手,漆黑的眸子專注平靜地與蘇合對視,他能看到那雙清澈透亮的眸子里倒映著的自己的身影,淺琥珀色虹膜下隱約可見金色的紋路在逐漸向外滲透。 心中的占有欲飛速膨脹,秦封幾乎要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想要更多的接觸蘇合的每一寸肌膚。 “你覺得是因為什么,”秦封緊緊盯著蘇合的雙眸,呼吸逐漸紊亂,一字一句逐漸變得沙啞低沉,“還需要我回答得再明顯一點嗎?” 被一位身高體型徹底碾壓自己的成年雌蟲如此近距離俯視,蘇合感覺全身都在緊張得顫抖,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難。 近在咫尺的漆黑眸子仿佛是兩個幽暗危險的漩渦,將蘇合從美好虛幻的夢境扯回現實,殘酷的真相被層層剝開展露在眼前,容不得蘇合有半點逃避。 感受到蘇合試圖抽離雙手,秦封露出一個病態癡迷的笑容,他慢慢跪下,寬大的手掌包裹著蘇合軟若無骨的雙手,淡色的雙唇在指尖落下一吻。 冰涼蒼白的指尖被含入濕熱的口腔,靈活柔軟的舌尖舔舐玩弄著指腹,順著指節不斷滑動,留下蜿蜒晶亮的水痕。 心臟在劇烈跳動,大腦也有些眩暈的感覺,蘇合愣愣地看著面前像是突然變了一個蟲似的秦封,絲毫不明白為什么氣氛忽然就變得詭異危險起來。 冰冷的硝煙氣息將蘇合完全包裹起來,與尋常香水截然不同的味道充斥在鼻腔,帶有求偶訊息的信息素與鼻中隔三分之一處犁形突起的犁鼻器發生反應。 即便再遲鈍,蘇合也能明白秦封是進入了發情期。 與雄蟲半年一次每次持續一周的發情期不同,雌蟲在成年后每月都會經歷一次長達72個小時的發情期,發情狀態下的雌蟲會極度渴望與雄蟲進行交合,饑渴難耐的后xue會持續分泌yin液,以最好的狀態迎接雄蟲的roubang。 軟綿濕滑的腸rou會緊緊吸住雄蟲的roubang,生殖腔也會打開一個小口,期待著來自雄主的標記。 在被標記之后,雌蟲的發情期將發生顛覆性改變,由原先的規律性發情變為只要捕捉到雄主的蛛絲馬跡便會無視時間無視地點迅速進入發情狀態。 接下來便是考驗雌蟲演技的時刻,如何在后xue嘀嗒淌水的情況下繼續在雄主面前維持表面的溫和與禮貌,是每一位有幸擁有雄主的雌蟲窮盡一生都在研究的課題。 對于進入發情期的雌蟲來說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心愛的雄蟲近在眼前,對方卻還未成年。 此情此景下,自控力稍微差點的雌蟲會在發情期帶來的性欲、和對雄蟲的強烈愛欲的雙重折磨下做出無法挽回的糟糕事情,好在秦封的自制力一向優異,他只不過是用濕漉漉、黏糊糊的視線將蘇合從頭到腳“舔”了一遍罷了。 未成年雄蟲的體液中只含有極少量的信息素,但即便只有這一點也足夠秦封得到簡單的滿足。 舌頭肆意玩弄著口腔內的三根手指,混著蘇合汗液的涎水被不斷吞咽,秦封的臉上泛起情欲的潮紅,雙眸迷離失神,下身已經完全興奮起來的roubang吐露出大量yin水,roubang火熱堅挺,其上虬結猙獰的青筋突突跳動,并在某個時刻達到高潮。 纖細的手指慢慢退出柔軟炙熱的口腔,指尖與唇角牽拉出一條銀色的絲線,秦封極盡曖昧地舔了舔雙唇,眼中的火熱絲毫沒有要熄滅的趨勢。 “您想要的,我都會雙手奉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