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裴宥珩今日已收拾好了前夜慌亂的心情,他當時的確是被傅逍的狀況給嚇住了,事后冷靜下來仔細回想,卻發現事情好像并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于是特意讓廚娘準備了份大補湯,借著送湯的由頭來探一探虛實。 傅逍坐在書桌前喝湯。 一邊喝,一邊不露痕跡地打量著面前這位裴公子。 傅大帥的這位原配“夫人”,長得確實是好看,又和先前那位沈美人是不同風格的好看。 裴宥珩少年時稍顯羸弱,再長些年歲便抽了條,肩背也變得寬闊起來,整個人修長挺拔;配上那張長開后清雋疏朗的俊臉,穿一身新式西服,鼻梁上再架一副窄金絲邊眼鏡,任誰見了都得夸一聲裴家玉樹,好一位謙謙君子。 可惜就這么折在了個軍閥頭子手上。 傅逍暗自嘆惋,咂摸著這補湯的滋味,總覺得不大對:“這是什么湯?怎么那么腥?!?/br> 裴宥珩扶了扶眼鏡,語氣自然地回答道:“我讓胡媽專門燉的虎鞭湯,給你補身體,還加了人參和鹿茸,煨了半宿才入味。大帥喝不慣么?” 聞言傅逍差點把沒咽下去的那口湯噴出來,他喉結上下一滾,還是勉強囫圇吞了下去。而后放下湯碗,輕咳一聲道:“的確不是我的口味?!彼A送?,又補充道:“但還是多謝夫人了?!?/br> 裴宥珩面上沒露出什么太明顯的表情,只是眉頭蹙了一下,隨即淡笑道:“大帥昨夜可嚇著我了?!?/br> 提到昨晚,傅逍不免想起這具身體不體面的死因,頓時有些尷尬。 不等他硬著頭皮轉移話題,裴宥珩便揭過話頭道:“你總叫我夫人,我忽然想起小時候,你頭一回見我,就是把我認成了姑娘家。你那時候就說要娶我,還送我你最喜歡的彈弓……” “我怎么記得是個蛐蛐兒,你怕蟲子,差點被我嚇哭了?!备靛羞€記得那段,大概是裴宥珩不喜歡他,所以記得沒他清楚。 孽緣啊,他苦笑了一下,不無感慨道:“所以后來我再送你玫瑰花,送你情書,你便也不喜歡了,只因從一開始就是錯的?!?/br> “原來你都記得?!迸徨剁衲淮瓜卵酆?,復又抬起來時眼底竟微微泛紅:“那你為什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那話中的委屈和指責,讓傅·渣男·逍心頭一緊。 可渣男之所以變成渣男,是因為他本來就是渣男——這句話有點拗口,但卻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但凡出軌變心,都絕不能怪原配如何如何,只是渣男狗改不了吃屎罷了,所以這個問題,傅逍回答不了。 傅大帥,你干的“好事”,你留的爛攤子! 傅逍沒穿越前是個醫學生,八年制臨床本碩博連讀,畢業還得規培,每天都忙得原地打轉,所以明明是個優質男青年,卻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一朝過勞猝死穿到異時空,倒平白撿了個對象,準確來說還不止一個,是整整四個。 整整四個被他用不光彩的手段留在身邊,被他強迫、被他辜負的可憐人。 傅逍能有什么辦法,還不是只能硬著頭皮上,既然已經借這具身體重獲新生,那代原主贖他的罪過,也是理所應當。 他滿懷歉疚地望向裴宥珩,認真懇切道:“阿珩,對不起,是我錯了?!?/br> 裴宥珩瞇了瞇眼睛,眼睫微顫,仿佛在克制淚水涌出。他用一種復雜的目光凝視著傅逍,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氏商行的裴公子,是留洋回來的高材生,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思想開放先進,整個北平無論是舊式的閨秀還是新潮的女學生,想嫁給他做裴夫人的不勝枚舉。 但他卻被迫嫁給了傅逍,成了個不倫不類的“傅夫人”。 初時若有人敢叫他夫人,他是要繃不住臉面大發雷霆的,然而傅逍仿佛就喜歡看他情緒失控的樣子,下了死命令讓所有人都要這么叫,也好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記住自己究竟是誰的人。 裴宥珩日日聽著,也就麻木了。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背后還有一個大家族,家族的安危與榮耀,都系在他一個人身上,他只能忍下去。 可他明明都已經忍了,傅逍為什么還要對黎安出手?黎安何其無辜! 所以他忍到今日,終于忍無可忍,趁傅逍離開北平、來到上海的時機,暗地里打點好家中老小,做好了打算要同黎安一起離開,遠走高飛,船票就訂在昨夜。 偏生昨晚傅逍回來得那么早,看到他就問他:“阿珩,你可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裴宥珩如實答不知道,傅逍便不高興了。他不懂對方為什么生氣,只好備了酒菜哄一哄傅逍,而后在給傅逍的酒里下了藥。 那只是普通的安眠藥,黎安怕傅逍體格強壯,他下的那些劑量不夠,又稍稍多加了一點,僅此而已。 他們其實沒想過要傅逍死的。 但傅逍的的確確是死了,裴宥珩和黎安在醫生來之前就已經再三確認過,他心亂如麻,不知怎的,一時竟絲毫高興不起來。 而后傅逍又活了,要不是大家都親眼看見那人活轉過來,他簡直要懷疑這是傅逍的哪個政敵弄出來的冒牌貨。 裴宥珩留洋時學過唯物主義,不信神佛也不信上帝,只篤信“賽恩斯”,原本也沒往借尸還魂上想。但黎安從文前是學醫的,他確信傅逍已經死透了,現在醒過來的這個,還不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他們暫時是走不掉了,須得先弄清楚狀況,才好做應對。 商量了半夜,裴宥珩還是決定由自己去見傅逍,他自認與傅逍相識最久,對這人最了解不過,稍一試探便能知對方的深淺。 他故意燉了虎鞭湯,故意錯提當年的舊事,那人竟都對得上,還用那種懷戀又歉疚的口吻同他說話,好像從鬼門關前走了一回就大徹大悟、浪子回頭了一般。 傅逍還是那個傅逍,裴宥珩知道,他是慣愛滿嘴跑火車的,他說的話不可信,他許下的承諾也做不得數??稍诼牭侥蔷溥t來的認錯時,裴宥珩還是沒忍住真的紅了眼眶。 若這句話來得再早一些,他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下在酒里的安眠藥是黎安從醫院的老同學那兒弄來的,早早就放在了家里,和平日裴宥珩吃的維生素放在一起,以備不時之需。 昨天下完藥,他就把證據都毀滅在了馬桶里,應當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 但不知為何,裴宥珩總有些心虛,他總覺得傅逍是知道了什么的。傅逍對他和黎安之間的關系,恐怕早就洞若觀火,卻就是不去揭破,看他們為此苦苦掙扎,不亦樂乎。 傅逍此人,陰晴不定,城府極深。 這回他們沒能成事,傅逍也沒死,下回想再走,大約是難了。 傅逍道完歉,見裴宥珩久久沒有反應,訕訕地收起了臉上稍顯做作的表情。 光說不做假把式,他,傅逍,從今天起重新做人,絕不只是說說而已。 這幾位男夫人要是想走,他就放他們走,要是想留下,他也會盡力彌補,絕不再做見異思遷的渣男。 他一個百年后的現代人,讀了二十幾年書,腦子里裝了那么多超前的知識,總不至于真的在這個時代混不下去,說不定還能為國家做點什么貢獻。 傅逍想得遠了,一時走神,看在裴宥珩眼里卻是一副深不可測的嚴肅表情。 男人眉眼間帶著天然的狠戾,眼神銳利如鷹隼,仿佛所有的秘密都在他的審視下無所遁形,讓人總無法坦然與之對視。 如同被鷹隼盯上的獵物,裴宥珩本能地感到緊張,他強自鎮定,飛快思索著如何才能把這出戲演下去,不給傅逍任何發作的機會。 幾秒鐘的寂靜后,裴宥珩向前一步,俯身略微低頭,湊近端坐在書桌前的傅逍,主動吻上了對方的雙唇。 這個親吻來得十分突然,傅逍沒來得及躲閃,被裴宥珩親了個正著,齒關也未及緊閉,沒留神就被對方柔軟的舌尖鉆了進去。 兩人溫熱的唇瓣貼合在一起,舌葉親昵勾纏,唇齒相依間還有些湯藥的腥甜味道。 傅逍起初有些被動,但很快就被那人撩撥得心猿意馬,腦子里閃過無數與對方在一起的帶顏色的畫面,胸中劇烈鼓動。當即反客為主,一把將裴宥珩拉入懷中,捧著他的后腦勺深深回吻。 濕漉而綿長的熱吻結束,傅逍回過神來,立刻唾棄起自己的意志不堅定。 他怎么可以冒犯裴宥珩呢?君子要坐懷不亂,才剛想好要重新做人,怎么就又…… 裴宥珩瞥見傅逍緊皺的眉頭,心里陡然一沉。 “嗯……阿珩?!备靛袗灪吡艘宦?。 只見裴宥珩已矮身半跪在他腿間,溫熱的呼吸隔著兩層布料噴灑在半勃的性器上,猶如隔靴搔癢,讓那物蘇醒得愈發迅速。 果然,身體是最誠實的。裴宥珩打定主意要讓傅逍暫時忘記追究昨天的事,又還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補償心理,頭一回主動親了傅逍不說,還主動給對方做起口活兒來。 傅逍感覺到一陣濕熱,原是裴宥珩先隔著褲子給他含了含,而后他的皮帶與褲鏈便被解開了,勃起的粗長性器從內褲里被釋放出來,正打在裴宥珩清俊的臉上,把他那副眼鏡都給蹭歪了。 傅逍發誓,他本來是想拒絕的。 但當他低下頭,看見裴公子摘下眼鏡,修長的指頭握住他粗壯的陽物,張開雙唇將那物飽滿的頂端納入口中,末了還抬眸看了他一眼——傅逍心里一動,那玩意也跟著一動,大半根頂進了裴宥珩口腔里,撐得他臉頰都有些變形。 傅逍連忙想退出來,裴宥珩卻含住了他的guitou,埋頭在他腿間,頗賣力地討好舔舐。傅逍能感覺得出來,裴宥珩并不精于此道,哪怕從前被傅大帥強逼著做過許多回,技術上也沒有什么太大的進步,可他的主動已是最好的催情藥。 下身的性器被濕熱緊致的口腔包裹,滑膩的舌葉不時舔過guitou,劃過敏感的鈴口,生理與心理的雙重快感讓人不禁飄然。 傅逍忍不住將掌心覆在裴宥珩的后腦,想將他往胯下按得更深些,又怕傷著他,最后只摩挲著他細軟的黑發,呼吸愈漸粗重。 冬月廿四,已近公歷元旦。再有月余便是年關,法租界的梧桐已落完了葉子,枝干上積起薄薄的雪。 雪又開始下了。 傅子義背手跨立,站姿筆直地守候在大帥的書房外,望著窗外紛揚的雪花,心中一派坦然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