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相信
從接到伊里亞斯的訊息開始,城外等待的幾人就知道接下來大概不能繼續低調了,尤其安德魯還突然出了狀況。 「嘶——」 他捂著胸口倒吸一口冷氣,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安德魯臉色霎時白了,彷佛有什麼要被從身體里硬生生拔除的強烈痛感讓他渾身發冷,要不是諾蘭德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早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該死,神格出了什麼問題?安德魯忍著不斷翻涌的惡心感勉強靠著騎士長站直身體,他不由擔心起那個信誓旦旦說要拿回神格的傻子來。 「喂,你怎麼了?」雖然很討厭這個情敵,但神明說了要好好看著安德魯別讓他出事,薩菲斯特也就多分了點注意力在他身上,沒想到對方卻突然表現出一副快死掉了的模樣,他不由吃了一驚。 安德魯連回答的力氣都沒了,直接就暈了過去,騎士長一把扶住向下滑落的身體,將人打橫抱在懷里。 諾蘭德沉思著開口,「我們是不是應該過去看看?」他有種莫名的直覺,安德魯突如其來的昏迷和邪神那邊發生的事有關。 薩菲斯特煩躁地敲了敲自從伊里亞斯傳訊有關教皇的事之後就再無動靜的通訊裝置,他也不想在這邊繼續乾等,現在應該就算神明所說的突發狀況了吧? 他叫來一個信徒給了手里的通訊裝置,要對方看到信號就直接帶著所有人沖進城里,然後就和諾蘭德直奔教廷而去。 此時在審判大廳內,蘇爾面臨的狀況確實說不上有多好。 「嗚嗚......」安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大滴大滴的淚水從眼眶中不斷涌出,手上卻完全不受控制對著邪神攻擊,每一記都是凌厲的殺招。 而為了不要傷到人造神和他體內維系著安德魯生命的光明神格,蘇爾只能接下或是閃避來自安的攻擊,完全無法還手。 隨著神格逐漸完全融合,安的力量每時每刻都在增強,再這樣下去損耗過多力量的邪神也就只有被違心的偶人殺死這一個結局。 即使如此蘇爾看著哭得凄慘的小家伙還是輕嘆口氣,柔聲道:「安,別哭了?!?/br> 邪神在抵擋攻擊之余不忘分心安慰著可憐兮兮的人造神,手上黑色的深淵魔力纏繞在急躁攻擊的光明神力之上,將其消融得一乾二凈。 沒想到安反而哭得更慘了,「你為......為什麼不攻擊我?」他邊打著哭嗝邊開口,漂亮的眼睛都哭腫了。 對著這麼一個惹人憐愛的孩子,蘇爾怎麼舍得苛責他呢?更何況這根本不是他的錯。 為了減緩被強行加快的神格融合,邪神選擇外放自身力量去干擾那股光明神力,同樣強大屬性卻水火不容的兩股力量在空氣中激烈廝殺著,周圍的墻壁因為不堪負荷逐漸出現了道道裂痕。 若是這里塌了,會將更多無辜者卷入兩個神明的沖突之中,顧慮著人類的邪神因此處處受限。就在又一次硬接下光明神力凝結的攻擊時,他注意到了極細微的轉機。 深淵魔力和光明神力確實嚴重沖突,黑與白的力量在空氣中交接後都兇狠地試圖將對方完全吞噬,唯獨靠近安身邊的深淵魔力就像受到什麼吸引一般想要融入他的體內,很快就有一絲絲黑色的深淵魔力悄然融入。 身為光明神格載體的安竟然不排斥深淵魔力,還能吸納作為自己的力量?發現這個現象的蘇爾異常驚訝,但現在不是深究原因的時候,現在他終於有了同時救下安和安德魯的辦法。 蘇爾平靜地在這個隨時可能會死去的戰場中喚出了自己的生命結晶,拳頭大小的黑色菱形晶體靜靜懸浮在邪神胸前。 那既是他身為深淵生物的結晶,也是邪神的神格。 抓準了安攻擊間一個短暫的空檔,蘇爾猛地用身後觸手將人造神嚴密地捆了起來,附著深淵魔力的觸手顯然不是人造神一時能掙扎開的,趁著這個機會,他抬手削下了自己生命結晶的一角。 指節大的黑色晶體落在邪神的掌心里,這樣分裂神格的舉動不但會讓身體受到影響,伴隨而來的更是深入靈魂的劇烈痛楚,但蘇爾除了變得臉色蒼白些以外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穩穩地將手伸向不停掙扎的人造神胸前,直接破壞他的衣服露出白皙的胸膛。 邪神的手在胸膛側邊摸到了一條密合得很好的線條,稍微用力就直接打開了偶人的胸腔構造,露出底下暗金色的機械腔室,還有其中存放的一團柔和的乳白色光團。 這就是光明神的神格。 「安,看著我?!固K爾堅定地呼喚著不斷掙扎的人造神,小家伙很努力想要抵御神格強行融合之後對他靈魂的侵蝕,意識昏昏沉沉的,好幾聲之後才睜著有些渙散的銀眸看向邪神,勉強朝他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我想......出去......」 明明就快要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他真的好想、好想出去看一眼呀。 現在卻連這個愿望都沒辦法實現了。 「安,你要相信我?!固K爾的嗓音是從未有過的堅決,讓人造神隱隱熄滅的求生欲又開始冒了頭,「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相信我?!?/br> 安靜靜地與他對望,露出一個很淺的微笑。 「嗯,我相信你?!?/br> 「忍著點?!剐吧裨俨贿t疑,手上直接將已經幾乎融入機械腔室的神格撕扯出來。 說是撕扯,是因為看似沒有實體的圓形光團已經死死定著在狹小的腔室之內,幾乎就要融為一體,邪神堪稱直接粗暴地將神格拿出來,從上頭分離出了不少泛著微光的細絲被扯斷,留在了人造神的胸腔里。 「啊啊啊啊??!」 雖然為了讓痛苦時間簡短些,蘇爾已經用最乾凈俐落的速度取出了神格,但那一瞬間幾乎無法承受的巨大疼痛還是讓人造神慘叫出聲,差點掙斷邪神的觸手。 蘇爾表情異常嚴肅,看也不看自己拿著神格的那只手因為純度過高的光明神力有了嚴重灼傷的趨勢,小心地將分離出的生命結晶放進安的腔室內。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周遭光明神格撕裂後留下的細絲彷佛受到中央那塊黑色結晶牽引一般,緩緩聚了過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直接融在一起,變成黑白兩色的漂亮菱晶。這在平時簡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光明與深淵的力量一但相遇就會殺個你死我活,獨獨在安的體內達成了平衡,不但和睦共處看來還能互相援助對方。 安的存在,本身就是個奇蹟。 確認兩股力量已經完美融合之後,蘇爾這才松了一口氣,抬頭去看安的狀況如何,只見他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痛苦的表情也完全放松下來,現在看上去就像個漂亮的小王子。 現在只等他醒來之後看看有沒有其他後遺癥了......蘇爾跟著想揚起一抹微笑,臉色忽然微變,伸手擦了下嘴角。 只見指腹上的是屬於邪神的墨藍色血液。 最近幾十年深淵底層本就蠢蠢欲動想沖破封印,好幾次都被蘇爾給鎮壓下來,雖然沒有成功但也讓邪神受了傷,實力不如以往強盛,現在為了阻止人造神和神格融合的戰斗就讓傷勢加重了。 他凝重地看著那些血液,深淵極惡本就對封印了它們的邪神狀況分外敏銳,會逮住每一個機會試圖重新回到這片大陸......就在蘇爾憂慮的時候,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頓了頓,捻著指腹將血液完全抹乾凈,轉身看去。 門口出現的果然是薩菲,身後還跟著伊里亞斯、諾蘭德和他手上抱著的安德魯。 「主人?。?!」薩菲斯特這次倒是沒有直接撲到邪神身上,他一眼就發現這地方經歷了激烈的戰斗,沖過來之後就緊張地在邪神身上各處摸來摸去,「您有沒有受傷???」 蘇爾淡淡地笑了一下,「沒有,怎麼會?」他摸著薩菲斯特的頭發,低聲道:「讓你們擔心了?!?/br> 還沒找到解決辦法之前,他絕不能輕易地將深淵的事透露出來,這對他們來說太危險了。 畢竟那可是——連邪神都感到心神凜然的深淵極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