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夢
夢里的燕時絮還是他離開-31星前那副二十出頭的模樣。 他依靠在床頭,一邊輕輕地拍他的脊背一邊低低地哼歌,聲音又輕又柔軟,像是床邊擺著的漂亮的金色花束在陽光下舒展的花瓣,穿著洗得發白的襯衫,領口解開了一半,露出蒼白的胸膛。 夢里的燕憐深一會兒是四五歲的樣子,手短腳短,像一個軟乎乎的團子,一會兒又是他剛剛成年的青年體型,流暢的肌rou線條蘊含著引而不發的力量。 他處在一個奇妙的夢境狀態里,像是漂浮在半空,從另一個視角看向兩人,又像是正處在自己本身體內,所做的一切都發自內心。 “爸爸……”他看見團子樣的自己抱著燕時絮軟乎乎地蹭,撒著嬌要爸爸陪著睡才肯好好睡覺,幼稚得令人不忍直視。 但年輕的燕時絮好像就吃這一套,笑瞇瞇地推拒了幾次,換來了小朋友更加猛烈的撒嬌攻勢,才像是心滿意足一樣促狹地笑了笑,不再欲擒故縱,和小孩一起躺下去。他繼續慢悠悠地輕輕隔著被子拍撫,口中哼著聽不清具體內容但令夢中人平白生出“好聽”概念的調子。 在夢中看見自己睡覺這種事多少有些奇怪,但燕憐深此時也插不了手,只能看著夢里的小深在燕時絮懷里睡了過去,只是睡得不甚安穩,總在拱來拱去,而燕時絮雖沒有睡著,卻很包容地躺在那里,眼簾文雅地垂下去。 和燕憐深記憶里的爸爸一模一樣。 倘若夢境就這么結束在這里,未嘗不是個溫馨的故事。只是下一秒,燕時絮懷里那只短手短腳的團子就變作了大人外表,卻還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一樣拱著燕時絮的胸口,八爪魚一樣把稍年長的青年牢牢抱住。 夢里的燕時絮也像是完全沒察覺到有什么不對,用對小孩的態度拍了拍他,又微微皺著眉苦惱似的說:“睡不好嗎……” 他想了想,很熟練似的把胸前的襯衫拉開了,袒露出半邊的乳粒,又輕輕托著燕憐深的后腦,挺著胸主動地讓他湊過來。夢里睡迷糊的燕憐深似乎也察覺到什么,鼻尖在胸口蹭了蹭,把軟綿的乳尖蹭得堅硬地立起來,隨后啊嗚一口叼住,就像吃到糖果的小孩一樣再也不放開,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事情像是發生在云里,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后來的燕憐深總懷疑是不是因為做這個夢時他還幾乎完全沒有什么相關的知識,所以才導致中間的過程都那么模糊——不過想想也好,模糊一點多少是讓他少吐了好幾次的。 燕時絮早年是把他護得很好的,雖然自己在做那種工作,但多少還是職業化、有些體面的,因此也并不會把工作上的事連帶到生活里。這也導致了燕憐深第一次接觸到那種事就是認親那次混亂的場面,一度導致他做了好多天的噩夢……也就是在那次之后,燕時絮才丟了工作,不得不開始廉價地販賣皮rou,也不再把他好好地隔絕在那個陰暗的世界之外。 于是一陣恍惚間,燕憐深就看見那個躺著的年輕的燕時絮從穿著干凈的白襯衫,突兀地換到了一間燈光晦暗的房間里。白襯衫和干凈的短發也不見了,他赤裸著,跪在玻璃制作的冰涼又透明的小茶幾上,背朝著他乖乖地掰著屁股,身上很臟,屁股上就更不必說了,就連背上和晃動的頭發上都粘著骯臟腥臭的黏稠液體。 夢里的燕憐深像是占據了當年那群紈绔的位置,掐著青年細瘦的腰抽動,在蒼白的、骯臟的腰間再添上兩道青色的指痕。 等他終于一個激靈發泄出來,那剛成年的年輕人卻又好像恢復成了當年無力的孩童,跌跌撞撞被拉進不屬于他的世界,跌跌撞撞地沖過去抱住那個滿身污濁的青年。 軍?;璋档乃娜藢嬛?,燕憐深睜開眼。 四周靜悄悄的,三個節奏不同的呼吸聲平靜地起伏著,他的室友們都睡得很好。 他靜靜地環視了一眼房間,拽著上鋪的欄桿貓一樣靈巧又安靜地翻了下去。 換鞋、取換洗衣服、從架子上取下牙刷和漱口杯。 井井有條地做完了這一系列動作之后,燕憐深靜悄悄地拿著東西打開了宿舍的門,走向了位于走廊盡頭、集體公用的大洗手間。 寂靜的黑夜里,沒有開燈的洗手間最靠角落的隔間里傳來了壓抑的嘔吐聲。 “……搞定了!” 嚴朔愉快地磕了磕腕上佩戴的智腦:“之前忘記斷網了,不過剛才儀器上傳的檢查資料我已經從云端上刪除了,就保留了一份壓縮包一起發給你了……不過估計你也看不懂,我大概總結了一下問題所在和治療方式,身體上的毛病單子我也開給你了,都是本地有的藥,買就完事了。不過時間太久遠,有些留了病根,不一定……或者說多半沒法根治,不過治一下總歸是好的嘛!至于其他方面嘛……目前看來他對你挺依賴的,有些需要身體接觸的你親自去輔助治療效果會好很多哦~” 他輕快的聲音把燕憐深從回憶深處拽了出來,他回過神,打開智腦掃了一眼:“行,回頭有問題我再找你跟進……等等?!?/br> 他匪夷所思地抬頭看了嚴朔一眼,鮮少露出了情緒管理失控的樣子。 “什么叫心理問題的建議治療方式是zuoai?!” “我和他……你確定?!” “是穩定的生活環境、適度的消遣、新的生活目標,寵物以及你和他zuoai?!?/br> 嚴朔耐心道:“你不要只看到最后幾個字嘛?!?/br> “你又不是不知道……”燕憐深欲言又止。 嚴朔難得表現出了正經的態度,認認真真地盯著燕憐深。 “我知道,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你,同時你也需要他……”他抬起手阻止了燕憐深想反駁的動作,“別急著反駁。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太克制了,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只是我,將軍,還有其他朋友都是這么覺得的,否則也不會逼你出來休息、度假?!?/br> “你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小深?!?/br> “從學校里那會兒就是這樣,你作為Alpha的天賦不算最高,卻一直都特別努力讓自己變成第一……當然,努力不是什么錯,但我是你的醫生,我很清楚你的心理狀態不對。你一直努力是因為你總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好、還不夠強,不夠把你想要的東西都抓在手里?!?/br> “即使你已經很優秀了,但心里還一直覺得自己很無力?!眹浪穱@了口氣,“我和嚴望都猜是因為‘那個人’,今天見到了,發覺果然沒錯……你沒發現你現在的情緒波動比以前都要明顯很多嗎?” “有些人耗盡一生去治愈童年?!眹浪氛J認真真地盯著燕憐深:“我好歹是你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變成那樣?,F在的情況就是,你在治愈他,但他的存在也同時治愈著你?!?/br> 他比劃了一下:“你現在對他的行為……我是指‘圈養’,從某種程度上滿足了你一直以來的愿望?!?/br> “既然如此,保持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嗎……”燕憐深語氣虛弱,“何必要違背倫理道德。況且,我對他……只是親情而已?!?/br> “時間能改變一切,更何況是接近二十年的空缺?!眹浪肺⒚畹匦α诵Γ骸把鄳z深的檔案上家屬欄可是空著的?!?/br> “這不正說明他不喜歡我麼,都到斷絕關系的地步了……就算現在也最多只是感激而已?!?/br> “他現在可是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呢!”嚴朔恢復了輕快的語調,無所謂地揮了揮手,“光我說你肯定不信啦,反正半個月后就到你的易感期了,Alpha那個時期的情緒展現是最明顯的,小深你到時候自己決定就好啦~” “……對了對了,剛剛從燕時絮那邊拿到的消息,他當年被打藥也是十七年前,藥劑來源和我們那會兒是同一伙人,我覺得有必要再深挖一下……” 燕憐深欲言又止,完全沒料到嚴朔在他剛準備了一籮筐辯解的話語時突然收起了咄咄逼人的話術。不過這也是嚴朔一向擅長的事情,現在拿出來的話題又非常重要…… 一直到談完事情嚴朔準備離開了,燕憐深也沒找到再次開口談那件事的機會。 “嚴先生不留下來吃頓飯麼?”燕時絮問道。 嚴朔正在換鞋,衣服上的掛飾隨著彎腰的動作丁零當啷地撞來撞去,他隨意地揮了揮手。 “嗨呀,如果我沒猜錯你們肯定是請的家政啦,那有什么好吃的,還不如去餐廳吃點有名的本地菜,我都查好旅游攻略啦!下次小深親自做飯再留我吃飯吧!”他笑瞇瞇看向燕時絮:“如果是你做飯也可以哦!” 燕時絮有點窘迫地說了句好,默默打算把丟掉許多年的廚藝撿起來……畢竟看先生的樣子多半就不會做菜。 “那么拜拜咯~”嚴朔出門,朝著燕時絮揮揮手,“加油找點想做的事吧,你會好起來的——順便替我和小深說拜拜啦!可以待會兒過去,他現在有點事?!?/br> 其實是心情不好。 所以才把自己悶在書房里,甚至都沒有出門送別。 燕憐深的指尖在座椅扶手上慢吞吞地敲著,胃里翻騰的感覺若隱若現。 當年的那個夢著實讓他吐了好幾天,以Alpha向來優秀的體能都被折騰到臉色蒼白渾身虛汗。 嚴朔一直覺得、他也一直表現得仿佛對于這個問題的反應僅僅只是因為他和燕時絮之間的倫理關系……但其實不只是如此。 他只是覺得,如果連他都對燕時絮做了那種事,有了那樣齷齪的心思,為了那樣的目的強迫燕時絮…… 他和那些卑劣的人又有什么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