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碗面

    姬紹出了殿門就直奔廚房去了。建康宮極大，方才姬紹進帝殿前就摸清了建康宮的布局，于是這會找宮內的廚房也是輕車熟路。

    廚房在帝殿右側的一個偏殿中，出帝殿不過片刻，姬紹便到了廚房。

    廚房的食材都放置得較為規整，不難看出宮人們經常在這開小灶，不過小皇帝可就沒這開小灶的待遇了。

    因為怕小皇帝餓太久，姬紹看到灶臺旁的細面就決定了要給小皇帝做一碗簡單的清湯面。做清湯面所需要的食材比較少，過程也快。

    姬紹先在鍋內倒了兩瓢清水，在從旁邊抓了一把細面放在一個干凈的碗中。白軟的面條就那般的癱在了碗中，如同一個嬌軟的美人，著實惹人疼惜。

    歸置好面條后，姬紹再從旁邊的盤中看到了正在腌制的rou，看著還算新鮮，保存得很好，應該是今天送來的食物。

    宮人們應該是用今天剩下的rou進行了腌制，將醬油，姜絲，蒜蓉，鹽和切成小塊的rou攪拌在了一起。

    姬紹看著還算滿意，另起一個鍋生了火，用小勺從一個罐子中舀了兩勺油。小勺比餐桌上的碗勺略微大一些，跟盛湯的勺子倒是差不多大。木質的勺柄還雕刻著栩栩如生的小龍，倒是精致！

    等面煮得差不多之后，姬紹往鍋里頭打了一個蛋。清亮的蛋清在觸碰到guntang的面湯時迅速凝實，將蛋黃給包圍起來，讓蛋黃不在guntang的面湯中散開。

    稍時，清湯面的香氣從鍋里溢出。而姬紹在煮湯時，也已經在另一個鍋中炒好了碎rou，清爽的面香跟沸騰的rou香撲鼻而來。姬紹的rou切得碎，但在鍋中并沒有炒干，留了一些汁水，帶著醬香......

    姬紹把面撈出，放在一個精致的銀碗中，再盛鍋中的面湯澆上去，在面上倒進炒好的碎rou，最后夾出煮熟的雞蛋蓋在碎rou上方。碎rou中的汁水淋在面上時，跟面湯混在一起，真真是叫人起饞意......

    姬紹簡單收拾了一番廚房，把東西歸置成原先的模樣，端著那碗面，帶著一雙筷子，輕手輕腳地關上小廚房的門，向小皇帝的寢殿走去。

    而皇帝此刻卻依舊坐在床上，半擁著蠶絲錦被，未束的墨色長發隨意披散著，略微凌亂的發絲趁得白皙的臉蛋更加精致，像一只在深山中修煉有成的狐貍精，眼中還帶著幾分出入世的純真與清澈。

    但這不過是表象罷了，司馬度裝了十多年的傻兔子早已將這種姿態練得爐火純青，甚至剛開始為了讓大臣放下戒心在大殿上當堂流口水，宛如一個癡兒般。最近幾年才從宮人的“調教”下褪去了那些幼兒的癡態，成為了一個能夠生活自理，大腦不通，心性單純的“孩子”。

    他敬業地扮演著一個傻子，有時候還會演得懷疑人生，對自己的智力產生了深深的懷疑。不過還好，即便狐貍披上了兔子的外皮，歸根究底還是一只狐貍......

    司馬度嘆了口氣，想著今天來人的相貌。以往他這建康宮也不是沒來過人，但來的不是來探查底細的就是賊。最近幾年探查監控他的人少了，但盜賊多了。他一般都是裝睡任由他們隨便拿，但今天來的這個，不像個賊，婆婆mama地在宮頂上趴半響，還一直盯著他瞧。

    原本司馬度懷疑來的人是個采花賊，畢竟自己的樣貌還可以，雖然這種賊以前沒出現過，但不代表沒有，今天可能就來了一個。為了看這賊的目的，司馬度決定回內室就寢。若此人真對他有不軌之心，那他就在來人動手時假裝被驚醒，然后裝哭，裝瘋引那些宮人過來。

    雖然他只是個傀儡，但他是個有價值的傀儡，命珍貴著呢！“伺候”他的宮人中摻著丞相監視他的探子，不過除了盯著他跟保護他之外其余事一概不管，料想采花賊應該不會為了一時的美色享受因小失大。

    感覺到自己頭發被人撩起的時候司馬度心中一頓，之后來人盯著他的目光更是讓司馬度難以忍受。

    他......未免靠得太近了些，司馬度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裝作不經意間睡醒睜開惺忪的眼睛，卻沒想到看到來人準備離去的背影......

    怪人？莫名其妙的......司馬度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他穿著一身束腰夜行衣，身形挺拔高大，肩膀寬闊，身體的線條被清晰地勾了出來。相貌倒是襯得上的他的好身材，眉目很清晰，鼻子筆挺，臉頰輪廓分明，是個硬朗俊俏的公子。但眉宇間隱約含著些愁意，昏暗的夜晚讓他看起來有些陰沉。

    看到這張臉司馬度就知道他是誰了，姬紹長得雖然跟以美聞名的姬太尉不太相同，但兩人的氣質卻有些相似。

    姬紹應當是為了姬太尉之事才回京的吧！想到這司馬度不免有些惆悵，姬太尉的死也令他甚為惋惜。但賈相勢力過大，即便他不是一個真能乖乖令人cao縱的傻子，也不能輕易地撼動他們，現在的他說白了也就是一個傀儡罷了。

    正黯然時姬紹推門走了進來，手里還捧著一大碗香噴噴熱騰騰的面，司馬度在姬紹端著碗走過來時肚子不爭氣地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響，他是真的餓了......

    “哇～你回來啦，好香哦......”

    “等久了吧，我給你下了碗面，快過來吃......”姬紹溫和耐心地說，而后把面碗放在了內殿側榻的小桌上，再從外殿里移過一盞小燈放在內殿照明。

    “嗯嗯......”司馬度乖巧的應了一聲，掀開被子就急沖沖地下了床，連靴子都忘了穿。

    “慢點......別急......”姬紹止住了司馬度急忙把面放進嘴里的動作，“會燙到的......”

    說罷拿過司馬度握在手里的筷子，再拿過碗里的勺子，夾了一小勺面放進勺子里吹了吹遞給司馬度，“像這樣，慢慢吃知道嗎？”

    “知道了......”司馬度笨拙地效仿著姬紹方才的動作，將幾根面夾起，再緩緩放入勺子中吹了吹再送進嘴里。

    姬紹看司馬度吃得開心，心情也轉好，“好吃嗎？”

    “唔嗯......好好吃哦......”司馬度嚼著面含糊地說。

    “怎么沒穿鞋，地板涼，下地要穿鞋的知道嗎？”姬紹看著司馬度赤著的雙腳皺了下眉，貼心地把司馬度的襪子跟靴子拿過來放到司馬度身旁，看司馬度在專心吃面，順帶把長襪套到他腳上。腳瑩白瑩白的，還挺有rou，抓起來的時候很軟，腳指甲看起來很圓潤，被修剪得很整齊，宮人們也會給他剪腳指甲？

    姬紹覺得應當不會，應該是小皇帝自己修剪的，這個小皇帝傻是傻了點，但還挺愛干凈的。

    抽泣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姬紹納悶地抬起頭，猝不及防地望上了一雙盈滿水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會流下淚來。

    “......”

    “你對我真好......”司馬度說著感動地抱住了正給他套襪子的姬紹。

    司馬度衣襟上的香味飄進了姬紹的鼻中，那種味道雖然清淺，但卻能留很久，是宮中特制的熏染衣物的香料。姬紹貼著司馬度的衣服聞著這個香味有些躁，惶恐地推開了司馬度。

    不是因為抱他的人是皇帝而惶恐，說實在的，雖然姬紹出身官家，但因為跟著師傅長大，并不會被宮里的規矩拘著。但小皇帝抱住自己的時候姬紹確實是害怕了，說不清自己害怕的由來，就是覺得小皇帝身上未免太香了些。

    “吃你的面，別亂抱人......”姬紹面上有些紅，匆忙地把兩只襪子都給司馬度套上，隔著桌子坐在司馬度的對面。

    “為什么不可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司馬度委屈地看著他。

    “沒有討厭你?！?/br>
    “那你為什么不讓我抱？”

    姬紹看著委屈得快哭出來的小皇帝，有些有些手足無措的尷尬，他不是很懂得哄孩子，雖然對面的人即將及冠，但心性上還是個孩童。

    見姬紹沒有回應，司馬度看起來更加委屈，“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討厭我了，你們都討厭我，沒有人喜歡我嗚嗚......”司馬度裝著心里發笑，自己真是在宮中寂寞了太久，好久沒看到這么鮮活的人了，姬太尉的長子看起來很好逗弄的樣子。

    “我真的沒有討厭你......”

    “那你喜歡我嗎？”司馬度停止了假哭。

    ......

    “喜歡......”說出這個詞前姬紹感覺自己的舌頭都快打了結，但看小皇帝得不到回復就要哭的樣子他又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忍著別扭說出。

    “真的嗎？”

    “真的，我好喜歡你的......”好好吃面吧，別再說話了。

    “你真好......我還可以抱你嗎？”司馬度期待得看向姬紹。

    ......我可以說不可以嗎？

    “可以?！闭f完姬紹無奈地走到司馬度身前讓他抱了一下，這時候他是站著的，司馬度是坐著的，正好能看到司馬度的頭頂。姬紹摸了摸司馬度的頭示意司馬度差不多了就松手。

    但司馬度是領會不到姬紹的意思的，還埋著腦袋蹭了蹭姬紹的胸膛。在姬紹耐性將耗盡想撥開司馬度的腦袋時，司馬度松開了圈著姬紹腰的手。

    司馬度松手后又繼續吃面，一碗面吃得干干凈凈，面湯也見了底。這讓姬紹對他有了更大的好感，最喜歡不浪費食物的人了。方才不情愿說的喜歡，現在也變得心甘情愿起來。

    姬紹讓司馬度自己擦了擦嘴，又端過盆盂讓他漱口，最后把人送到床上，給他脫了靴子跟襪子蓋上被子。

    “你還來嗎？”躺在床上的司馬度問。

    “來的?！?/br>
    “什么時候？”

    “明天?！?/br>
    “那你要記得來哦，我會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