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暗黑番外:灼灼其華17
108 因為我大膽的拒絕,元貴妃也不愿起來,陛下憐她生產的辛苦,倒沒有急著逼迫我,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大約是告誡我識趣一些。 魏爺爺進來稟奏,道大理寺卿和京兆府尹已在正殿候著了。元貴妃既已生產,查清榆殿下遇刺一事便成了當務之急。陛下遂吩咐女官們伺候好元貴妃,自去了正殿。 女官們服侍元貴妃用了湯藥,她沉沉地睡了過去?;屎竽锬镆春昧隋\被,斂去眸內的柔光,轉向我道: “你隨本宮來?!?/br> 我跟在皇后娘娘的身后,穿過長廊,直來到一處暖亭內,三面簾幔垂下,內里置著暖爐,上面正烹著茶?;屎竽锬镒匀プ松衔?,她抬起手,示意我坐到她的對面——這是茶道待客的禮節。 只我不是客人,我也心知她并不把我當成客人。 我跪了下來。 皇后娘娘不置可否,她自斟了兩杯茶,將其中一杯遞與了我。我接了過來,茶杯是這樣的燙,我卻不敢放下。 109 “你這幾個月,出落得越發好了呢……” 我不知皇后娘娘是何意,只順從地聽著。 她捧起茶杯,淺淺地啜了一口,茶霧裊裊地升起,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今日忽地給我這樣潑天的富貴,總叫我想起從前嬤嬤們說的,宮中貴人們最喜捧殺。 “這茶……是今年新貢的鳳湖,你不嘗一嘗嗎?” 鳳湖之價,一兩茶葉一兩金,且只貢宮里,便是世家大族得了,也多是宮里賞出來的,珍貴的很。 我向來看不透皇后娘娘的心思。她用這樣珍貴的東西招待我,叫我無所適從。 “還是說……本宮得告訴你,這是榆兒喜歡喝的,你才肯嘗一嘗嗎?” 皇后娘娘放下了茶杯。 她直視著我。 “當啷——” 金鑲玉的茶杯從我的手中摔了下去,茶水濺在我的裙擺上。我慌亂地伏下身去,卻被皇后娘娘抬起了下巴。 她是甚少在旁人面前示以真面目的人。瑰麗動人的偽裝被緩緩地卸下,她淺笑起來,卻仿佛露出那森冷的獠牙: “你倒不像是個司寢監養出來的……你在司寢監說了什么,做了什么,本宮知道,很快陛下也會知道……拿著陛下和本宮賞的,在阿姊傷心之前,出宮去罷……” 高高在上,冰冷刺骨。 我略怔了怔。 在這一瞬間,我撥開了我始終看不透的那團迷霧。 我回看向她。她身在東宮,卻能探聽到司寢監的一舉一動。然而她知道陛下把我發落去司寢監、知道我在司寢監受的折磨,可她不曾出聲,只像如今這樣,冷冷地、微笑地瞧著。 她同陛下一摸一樣,她并不想要我活著,甚至……想借陛下的手,除掉我。 她的眼神真叫我熟悉。 那是混合著嫉妒與憎惡的情感。 她原來愛慕的,是元貴妃啊。 110 我跪直了身子,把茶杯撿了起來,送回了原處。 我很想笑出聲來。 榆殿下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算得上明媚的美好,我知道出身司寢監的我配不上他,我也從不奢望能夠得到什么。 這樣的愛而不得,我想皇后可以體會。 可她終究不是元貴妃。 她只是皇后。所以她可以將心意分出貴賤,然而隨意地、輕蔑地踐踏著旁人熾熱的情意——以蹩腳的、所謂愛的名義。 這就是她愛人的方式,與陛下沒有什么不同。 皇后撤了手。 溫情的面紗既已挑破,她便沒了上位者那虛偽的體面,只熟練地威脅著我——不過是我在司寢監時便聽膩了的那些話。 榆殿下說的很對。 我哪里都不會去。我只能待在元貴妃的身邊,她雖無用,卻是這世上僅有的、能夠保護我的人。 皇后端起了茶杯。 相談不歡,倒不如早些散場的好?;屎笈c陛下一樣,直叫我再想一想——我想這樣不會太久,待元貴妃大安后,他們便會頒下一道諭旨,然后定下我的一生。 但我甚至沒有多等一刻鐘。乾宮的正殿派了人來,說要請皇后娘娘與我一同過去。 111 我跟在皇后的身后。 陛下坐在寶座上,桌案上堆著些文書,他正在靜靜地瞧。殿內有魏爺爺和兩位女官服侍——那兩位女官看著面生,身上也有股尋常女官沒有的英氣,叫我有些在意。 皇后的宮人們俱被攔在了殿外。 她面色微變。 殿門被緩緩地合上,似是要把什么隱秘鎖住,然后埋進再也尋不到的深處。我跪了下去,深深地行了大禮。 “梓童辛苦?!?/br> 陛下開了口。 他的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分不清是真心還是假意?;屎鬀]有起身,只柔聲回話道: “臣妾只是做了分內的事,當不得陛下一句辛苦?!?/br> “起來罷,魏全,賜坐?!?/br> 魏爺爺搬了把圈椅過來,周到地伺候皇后坐下。殿內唯有我跪著,我也已經習慣,只忐忑地揣摩陛下為何把我喚來。 難道是司寢監…… 我的額上冒出涔涔的冷汗。 “把這個拿去給彌蝶?!?/br> 不待我多思,陛下便點了我的名字,遂魏爺爺快步走了過來,在我面前展開了一卷畫軸。 112 那是一幅陌生男子的畫像,生得豐神俊朗,還有些奇怪的面善,似乎在哪里見過一般。 男女大防很是要緊。我不想再被旁人尋到甚把柄,只瞧了一眼,便連忙低下頭去。 “哼……你抬起頭,好好看看,榆兒遇刺那日,可曾見過此人?” 我忽地想起了那日與榆殿下喝粉圓乳茶時,那兩個安北打扮的男人——那個后來進店的、手里提著女兒節人偶的,可不正是畫像上的這個人? 陛下既這樣問,難道是安北國派人……刺殺了榆殿下? 榆殿下的面容浮現在我的眼前。 他是這樣明媚的人,華朝也未招惹安北國,便是招惹了,也該尋陛下才是…… “看清楚了嗎?” 我才覺出自己的走神。我連忙又多看了兩眼,卻在余光中瞥見皇后的面色—— 她仿佛也瞧見了畫像上的人,她低下眼,掩飾得很好,卻仍叫我看出了一絲慌亂。我不知她與此人有何瓜葛,她膝下無子,且榆殿下敬她重她,也沒有害榆殿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