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又到了每周一次的舞蹈排練。

    “帆帆姐，我有事想找你商量……”在中間的小休時間，一個平日氣焰囂張的女生，帶著她幾個要好的同事，來找曹亦帆說話，態度還挺低聲下氣的。

    “姐”前“姐”后三分險，她以前就沒叫過她“姐”，曹亦帆覺得事情不簡單，但還是禮貌回應：“不敢當，我們年紀相仿，像以前一樣叫我Tiffany就好。有什么事呀？美琳?！?/br>
    “我給你看個東西?！泵懒瞻咽謾C遞給她。

    曹亦帆看了一個應該是來自美琳朋友圈的影片，短短幾十秒，有舞蹈、魔術、體cao，女生們身材都很苗條，穿著還很性感。影片剪接也挺專業的，剪得像支電影預告片。

    “這是M.B.員工上傳的影片，他們的表演看起來很精彩，我們……是不是比不上？”美琳垂下眼簾，有些喪氣。

    M.B.是C&T前總經理跳槽的公司，彼此是行業里眾所周知的勁敵。

    “這……單憑這幾十秒，看不出來厲不厲害，所以很難說比不比得上，但表演內容確實比我們豐富?！辈芤喾幸徽f一。

    “哎，我來幫你說吧?！逼饺崭懒崭星樽詈玫腁my插話。她來到曹亦帆身邊，重新點開了影片，說：“這個，美琳前男友?！彼钢聊焕镆粋€在變魔術的男生“這個……搶美琳男友的壞女人?！彼种噶艘粋€正在熱舞的女生。

    這時，其他同事都圍了過來。

    影片很快又播放完，Amy接著解釋：“他們以前都是C&T的員工，一個腳踏兩條船，一個明搶同事男友，后來跟著前總經理一起跳槽M.B.。昨天這個女的在朋友圈上轉發了M.B.官方賬號的影片，還特別標示了美琳，而且放話C&T。你說世上怎么會有這種賤人？搶了人家男友，換了公司后，還要找原配耀武揚威，當小三還敢理直氣壯？！”她越說越氣。

    “這真的有點過分了?！辈芤喾睦锖芎闷?，為何美琳還能看到情敵小三的朋友圈，這種人不應該早就刪掉嗎？也許想留著看對方何時會變成第二個自己吧？

    “對呀！還有之前的抄襲事件，雖然沒有實則證據，但前總經理肯定脫不了關系，所以我們一定要贏！在公在私都不能輸給M.B.！”Amy繼續義憤填膺。

    這下曹亦帆總算理清了來龍去脈。平日不見她們有多在意這場比賽，練習總是得過且過，今日卻出奇地擔心比不過，原來其來有自。

    美琳拉著她的手，哀求說：“帆帆姐，你和Ceci點子多，BiEasy的麻煩能解決，少不了你們的功勞，要不是你拍了那么好的影片，我們的APP也不能在短時間內引起水花。再者，你又是傳播系的，藝術審美比我們這些讀商科的人好不知多少，所以……請你幫忙吧！改進我們的表演?！?/br>
    曹亦帆馬上與顧小思對視，小思在腰間比了個“OK”手勢。她近來也有點為情所困，不禁有些同情美琳。曹亦帆卻為難地皺皺眉。

    “呃……首先謝謝你們如此信任我。我覺得……改是可以改，但要所有人都同意才行，畢竟現在這些舞步，大家練了挺久的了。再說，離尾牙晚宴只剩很少時間，貿然更改也許更難有好的表現?！彪m然也同情美琳，但她還是很理智的，也許是因為跟著楊靖做事久了，凡事都習慣了求穩。

    “沒關系，我們可以加練！”其中一位不相干的同事帶頭支持美琳，其他女生也紛紛和應，看來在找她之前，他們早已籠絡了民心。

    “我們一定要贏！”Amy繼續推動大家情緒。

    “對！我們一定要給M.B.一點顏色看看?！?/br>
    “沒錯！而且手撕渣男、小三，人人有責?！?/br>
    曹亦帆忍著沒笑，心里覺得這群人突然這么熱血應該離不開最后這句，渣男、小三，人人喊打。

    “咳咳……世間沒有穩贏的博弈，我們只能盡量靠近勝利。其實……我只比較擅長與拍攝相關的事，舞臺表演是另一個范疇，我怕我會搞砸……”每個人都有短板，何況是她？她只好實話實說，先為自己買份保險。

    “我們可以合作?！辈贿h處傳來方俊森的聲音。

    小休剛開始時，他就去了洗手間，不知何時回來的，但似乎已知道她們討論的事情。

    他走到曹亦帆身邊，自信地說：“我是個很有勝負欲的人，我一定能帶領你們取得勝利！”又伸出手，似乎有與她握手之意。

    有了他這個專業舞者擔保，曹亦帆總算放心了，便握住他的手，說：“有老師加盟，我似乎沒有拒絕大家的理由了?！?/br>
    “Yeah……太好了、太好了，謝謝老師！”Amy開心得像頭海獅般拍起手來。

    之后，大家圍成一圈，討論該怎么重新編排表演。

    曹亦帆又播放了一次影片，給方俊森看。

    “從這幾十秒看來，她們的舞蹈，難度不算大，就是靠衣著暴露博眼球而已?！狈娇∩财沧?，顯然不喜歡這種做派。

    曹亦帆點點頭，接著說：“他們內容雖多，但沒有重點，似乎只是把員工會的才藝隨便拼湊在一起?！?/br>
    “對對對！雜耍團似的?！盋eci也笑著搭話。

    大家都笑了，氣氛沒剛才緊張。曹亦帆突然覺得自己像回到過去，回到大學的時光，跟組員們商量畢業作品。那時，大家對未來都懷揣著夢想，心里有一腔熱血。

    “美琳，你有什么才藝嗎？既然要給渣男、婊子好看，當然要由你來當‘C位’，就算不是‘C位’，我也要讓你有solo的part?！彼芸炀瓦M入狀態，擔起了策劃的工作。

    “我……”美琳尷尬地撓了撓頭“我從小到大最擅長的就是念書……還有彈古箏，但古箏偏文靜，似乎不大適合……”

    “我倒覺得古箏挺合適的?！辈芤喾籼裘?，似乎有了靈感，道：“我記得Zoe是有民族舞蹈底子的，對吧？”她轉頭看向Zoe。

    Zoe突然被點名，驚訝道：“你不會要我們全改跳民族舞吧？！”

    “??？！”

    “我筋超硬的……”

    “我也是，我扭不起來?！?/br>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比較抗拒。曹亦帆心里暗笑，剛剛才一副自信滿滿的熱血樣子，現在聽到要改舞風，就不愿意了？

    “大家先別慌，聽Tiffany說下去吧?！狈娇∩瓗兔Πl聲，喝止了混亂。

    “謝謝Sam?！辈芤喾械酵σ馔獾?，他能察覺到她別有想法?！斑@次尾牙晚宴除了本地公司外，市政府也邀請了好多家像C&T、M.B.這樣的外資企業，而當晚的評審其實就是各公司的高層或老板，換句話說，會有不少外國評審，因此，我覺得我們的表演可以結合國風元素，畢竟很多‘老外’尤其喜歡我國傳統文化?！彼告傅纴碜约旱闹饕?。

    “這主意好！果然是帆帆。要贏當然要從評審的喜好入手！”顧小思像極了一個小粉絲。

    “的確是個好想法，我的舞團近來出去比賽，也發現越來越多團體喜歡加入‘中樂’、　‘功夫’、　‘紙扇’等國風元素，而且成績都不錯，挺吃香的?！狈娇∩c頭認同，沒人注意到他看曹亦帆的眼神多了幾分欣賞。

    “我覺得美琳、Zoe可以Solo打頭陣，美琳彈古箏，Zoe跳中國舞，來幾個姿態柔軟、優美的動作，震攝一下那些外國人。然后才下音樂，其他人就從舞臺側進場?！辈芤喾^續發揮她作家的想象力?！癝am，你覺得可行嗎？”她回頭看他，他馬上斂下眼簾。

    “可以。我建議你們選一些有律動感的國風音樂，中間加插一段比較激昂的電子樂，作為‘killing　part’?！狈娇∩窒砹宋鑸F慣常的做法

    “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么想的！”曹亦帆興奮不已，眼睛閃閃生輝，不過想了想，又有些苦惱?！安贿^我不會混剪音樂，你們有人會嗎？”她向大伙兒問道。

    大家搖頭的搖頭，喊“不會”的喊“不會”。曹亦帆不禁有些失落。

    “交給我吧，我們舞團比賽和表演的音樂，都是我剪的?！狈娇∩夭幌肟吹絼偛拍莻€神采飛揚的曹亦帆消失，主動包辦了這項工作。

    “這怎么好意思呢？你的工作本來只需教我們舞蹈……”

    “沒事兒，作為老師，我也希望看到你們奪冠，讓我助一臂之力吧?！彼呐乃募缯f，笑得非常開朗。

    曹亦帆像被他感染了似的，也笑著道謝。

    方俊森讓Zoe先教大家一些基本中國舞動作，自己側和曹亦帆縮在教室一角，一人拿平板，一人拿電話，搜索各種有參考價值的音樂和影片，交流意見?？从捌吹门d起時，他還會站起來即席編舞。

    “你看這個怎么樣？”他在曹亦帆身后蹲了下來，兩手環過她的肩，把平板舉到她眼前，又拔了一只耳機，輕輕塞進她耳里，給她聽影片里的音樂。

    方俊森長得高，手腳長，繞過曹亦帆的一雙手非常禮貌，絲毫沒碰到她。而曹亦帆也因為太專注找素材，加上身體沒被碰到，而忽略了他們現下有點曖昧的姿勢。

    “哇……很精彩，可他們都是專業舞者吧？我覺得我們練不來這一種，但他們的音樂很值得參考，你也看看我……”曹亦帆自然地側身轉頭，想把手機往聲音源頭遞去。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和方俊森靠得這么近，近得幾乎能親上。她本能地往后退，臉頰馬上紅得像打了胭脂。方俊森倒沒什么尷尬之色，她估計國外回來的男生都比較不會注意這些吧。

    ?????

    課節結束后，同事們都離開了。曹亦帆則主動留下來，繼續和方俊森討論表演創意。一個小時后，他們才好不容易終于定了音樂與編排，兩個人都非常認真。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認真的樣子很有魅力?！闭勍觋P于表演的話題后，方俊森沒頭沒腦地突然冒出這一句。

    曹亦帆看著他，皺了皺眉，稍顯窘困，答道：“這是在贊美我嗎？謝謝。我說你們這些‘ABC’都喜歡這樣說話的嗎？感覺有點輕挑唷，弟弟?！?/br>
    “叫我Sam?！彼幌矚g她強調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語氣忽而轉冷。

    “哦，Sam老師?！辈芤喾`會他以為她不懂尊師重道?！敖裉炀瓦@么定下來吧，下節課我們試試排練，沒其他事的話，我先走啦?！彼烙嫍罹冈谕饷嬉鹊缴鷼饬?。

    “又坐地鐵嗎？我送你吧?！狈娇∩瓝踉谒砬?，擔心地說。

    “呃……我、我男朋友來接我?！钡谝淮握f，還沒習慣，曹亦帆說得有點“燙嘴”。

    方俊森眼底竄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復平日溫儒的模樣，問：“和好了？”

    曹亦帆想起碰到楊靖和程雅曦會面那晚，自己從C&T出來時，臉色肯定很不好吧？他應該猜到了幾分，估計她回公司是為了找男朋友。沒想到最后卻心情極差地出來。

    “嗯?！彼菜?，想著知道就知道吧，反正楊靖對她也很明確了。

    “那就好，那……再見?！彼c點頭說，依舊溫和。

    曹亦帆卻有種錯覺，覺得他的笑容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只好也回一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