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D　八十九）

    時間回到，多年前那個集訓體育專業課的下午：

    訓練幾天后隨便測試一下的結果，突然就否定了大桐的整個人生。從這一刻，他從大學生，變成了被所有家長譏諷著，被講閑話的那個鄰居家哥哥。

    他心里想著，“就躺這一個下午”，“或許我還可以跑馬拉松”，“和她說？她什么都不懂”，“我爸又該揚眉吐氣了”。

    他又想著：“我還有兄弟”，“帶兄弟去大城市闖一闖”　，“出門靠兄弟”。

    大桐的心里第一次產生了某種情緒，他還分辨不清，原來這就是倔，這就是昂貴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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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桐思路的選項：

    BC.　認為自己一定能行，不改變對外的說辭，希望能得到一份體面的體育生未來，通過專業加入更上一層的社會。雅子默默支持。

    BD.　　了解的信息不多，直說選擇A大，只打算走體育特長生的路線。雅子默默支持。

    BD分支：

    大桐想來想去，終于知道自己有那么點火氣，得給別人撒一撒。但他也知道不應該找人撒氣就是了。

    什么人都得高考。但只有他，需要一個人負擔自己的未來，還要面對著老頭子的訓斥，硬是被這個什么也不干的家伙，還封住了幾條路——他總是在歇斯底里的咒罵自己，咒罵附加著不讓他做生意，不讓他搞銷售，不讓他依靠親朋好友的話，他拼命想讓他在這個城市里，不能過得體面。

    是，他訓練成績不好。不好就不好，他就是做最賣命的事，也要去A市。老頭子從鎮里到了這個小城，現在又在周邊發展。他就要去A市，也要活出個樣子來。

    大桐不想和老頭子打交道，留在這個小城市，就免不了和老頭子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還想混出個樣子來。

    沒錯，他心里清楚。不是說所有不良，隨著老師們開始專業課集訓，并好好完成每一天的訓練，就能上大學。往往是不少人在這過程中，認識到自己不行，選不上了便提前找退路。他知道有很多前輩去了技校，有些人自己支撐一個小店，有些人被家長找了普通工作或者接班。

    而且……雖然他不想這成為他努力的原因，雖然他不想這么說：雅子像是一個公主，他想給她最好的。

    這樣就好像也把他往后的失敗也推脫給了雅子。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不應該被別人拉扯著，他還沒有擁有實際的金錢，不應該許諾未來。這種話說出去，就不免會向雅子說出口。

    他不想這樣……他害怕自己也會去開小吃店，還是和一堆人合伙，不然盤不下整個店面的那種。

    （BD　九十）

    雅子陪著大桐四處閑逛，因為他今天訓練后，需要放松放松肌rou。她笑著抱上了他的胳膊，“真的還有勁？”

    大桐也笑起來，“怎么了，你陪人散步要錢的嗎？這么著急？”

    “我看你練的那么辛苦，教練也說你沒有藏私。怎么還這么能走啊。應該，這里——這里……”雅子在大桐身上比劃他大小腿后半部分的肌rou，“應該很疼嗎？”

    “不疼，今天累到的肌rou，明天才疼呢。好好看路?！贝笸u了一圈胳膊，把掛在他胳膊上的雅子搖回正面。

    “??！那你今天不是會疼昨天的份嗎？”

    大桐探頭看了兩頭來車，回復道，“對，現在沒什么感覺了?！?/br>
    雅子搖了搖他胳膊，“那就行。有疼的地方就說，別怕我心疼?！?/br>
    “我都不忍心和你說，別用‘疼’那個字。正經訓練，哪有用這個詞形容的?！?/br>
    雅子眨巴著眼睛，“這就叫心！疼！你！”

    大街小巷每天都有新變化，雅子和大桐看著，聊著。偶爾還能再暢想幾句未來，指點江山。

    “你要是不累就繼續去訓練。我看虎哥好能吃苦啊?！?/br>
    “他的確。所以現在很多事，我都讓其他人處理。有些人你可能沒記住，回頭我給你指?！?/br>
    “你們也要畢業，要走了嘛。還有你，要陪我好好學習好好訓練，以后你就是不良高校的隱藏必殺技，暗處的巔峰，傳說中的人物?！?/br>
    “嚯，我現在也是。這周圍都被我們打服了?！?/br>
    雅子突然覺得背后一涼，拍拍大桐的肩膀，“大話不要亂說，”她故意壓低了聲音，開玩笑，“那群官二代煩死了?！?/br>
    （BD　九十一）

    池君喜歡她的事，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傳的。大概是因為那樣一個不愛說話的，有些陰郁的男孩子，卻唯獨打聽雅子的事。但這也讓同學們再一次注意到，雅子的上學路線多么危險啊。

    “這也許就是新手保護吧?！?/br>
    同學們猜想這個轉學生，自從她轉學以來，不良高中的傳說就迅速發展至頂峰，并迅速收斂鋒芒，這位新手竟然從來沒有被打劫過。

    不，雅子還是知道有那么一次的。當時錢包里最值錢的東西，是登記滿了的咖啡店計分卡，小弟們拿去就把積分全換成了檸檬汽水，雅子也喝了大桐的那一份，味道確實不錯。

    熙熙攘攘的聲音隨著大家想抄作業，自動在課間消失了，那個池君還沒有被他的初中同學對上號來，大家也不想多談，連雅子周圍這群閑聊的人也自動散了。雅子已經連續趕了兩天的歷史作業，也就是寫一部分，抄一部分她擔心這一段知識點掌握的不好，于是約好了更喜歡歷史的男孩子，晚上回家時，嘴里捋一捋這一段。

    這會兒她要好好準備一下。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小橘子季節，離她家近的市場，總是約定俗成，不讓人挑，售賣裝好的一包包的小橘子。也許最近幾次買到的包裹里沒有壞果吧。也許吧。但是兩人最近對水果的消耗速度太慢了。

    這都已經連吃了好幾天咖喱飯了。兩個人點三分飯加一份rou。在緊要關頭的他們，只能吃得進這些扎實的東西了。

    晚飯雖然兩人都厭了，但還是都提出了“咖喱飯”的選項，十分鐘之內也沒有想出第二個名字與它競爭。

    “所以他都做了那么大貢獻了，還不是朝代的創始人？”

    “你是不是記混了這對父子的歷史，父親的歷史成就不算很高?！?/br>
    “可能是吧……我現在有點印象了，我有本輔導書講得比較擴展，我回去再翻一翻，應該可以串起來?！毖抛诱f著，挖了一大勺咖喱醬拌米飯，飯已經吃了大半，本來說著之后聊的歷史話題，也在飯桌上就聊了出來。

    “嗯——你最近幾點睡，肚子那個時候是什么感覺??？”雅子看著他吃了這么多，有些疑問。她最近到了晚上，胃餓了，但肚子還是水飽的。想讓自己茁壯成長，也往往不能澆水施肥。

    “十一點半吧，肚子的狀態還真的挺奇怪的。這個馬拉松，練得人也和駱駝一樣了?！?/br>
    “怎么了，怎么了？”

    “馬拉松是有氧運動，對體能要求高。按我之前的訓練習慣，只能達到20公里左右。知道你想說什么，先坐下?！贝笸┌衍S躍欲試，想站起來夸他的雅子按了下去，“教練說，我的耐力還是要繼續提升，但是這項運動也要求不能提升太快了。最近教練還想我去跑一個業余也可以參與的馬拉松比賽，他說最近要想辦法讓我試跑一次全程?！?/br>
    “你的耐力本來就很好嘛，之前和你算過，你最多習慣跑27公里的！”

    “那也比較少見。半馬和全程馬拉松有很大的差距?！贝笸┪罩鬃?，小心翼翼的，才能舀一勺滿滿的咖喱，他們現在已經在解決第三盤飯了。

    咖喱店老板本來從心碎，覺得自己是不是太jian商了，到習慣于這倆小年輕點四份rou，三份飯了。他還覺得這倆位是活招牌?？∧忻琅昀镆蛔?，還點那么多飯，簡直就是行走的廣告。

    （BD　九十二）

    大桐躺在床上，還未睡著。

    他沒有告訴雅子，他已經失眠快兩周了。一旦他意識到自己能力有限，和雅子會因為考學，而去不同的城市，他還會想到他這些年，虛度了多少光陰，追求了多少現在自己不想要的東西：弟兄的崇拜，最厲害的不良，他還要老師見到他就不敢說話，他還要那個男的知道自己至少手里還有一些有價值的東西。

    但這些都阻止不住一個曾經的不良少年，在渾渾噩噩混日子的人生旅途中，老婆拋下兒子和他，跑了，因此生出的那股恨。

    大桐甚至覺得，以后他的人生就是對那個男的人生的重復，而他甚至不會因為被妻子要求主動離婚，從谷底爬起來，誓要給其他人證明自己的能力。不會像那個男人那樣，好歹做推銷員，能做到升職，去另一個小城發展。

    他本不害怕碌碌一生，甚至于他一邊想著去A大，一邊也認為自己就是在這個小城混完一生的能力。弟兄和雅子是他不肯認輸的原因。

    他能記起雅子每一次的溫柔和謙遜。那是他這種毛毛躁躁，一無所有的男孩子所沒有的。

    雅子會在春風里剝小橘子，會在秋風里剝小橘子，冬天也會鉆進教學樓的無用教室，把小橘子快速剝夠數量，在白絲干掉、發苦之前，托人帶出來。

    雅子會掌握他們溝通的節奏，會勇于談人生，談三觀，卻也不打聽家庭的奇事。他們從簡簡單單的試探，從尷尬的談天氣，談我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到雅子干巴巴的檢查完他的所有喜好：周末他會在家附近的河邊長跑，他自己做飯自己住，他常去吃咖喱飯，三分之二的時間是雞rou，三分之一的時間吃豬排，他三個月前敲打了一遍周圍學校的老大，虎哥和其他幾位她常見到的，都是和他一屆的人，她可以坐他的沙發，他坐的時間久了就會看漫畫。

    雅子還不是小太陽，但她已經是溫暖的爐火了。她含蓄，但為他一個人而張揚。

    想到這里，大桐為了勸自己趕緊睡著，于是告訴自己，“我是一個想要努力，想要去A大的人。我現在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睡覺，不要耽誤明天的訓練?！?/br>
    （BD　九十三）

    不良高中的體育備考老師有著一百度的近視，平時瑟瑟縮縮的，整個人也不知道是這些年沒有保持運動，還是肌rou太能藏了，只能說是瘦弱，勉強說是不是個廢人。面對人總帶著討好中，帶著一點抽抽的猥瑣笑容。

    他和大桐每次說起馬拉松是個好路子，大桐基礎好，考學成功率高，以后傷病少，每年還能去各地參賽拿獎金，如今各地重視的多。這一通話抖抖索索的說完，大桐一般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對老師不夠好，而是懷疑這人有什么壞心思。

    但這位老師勇于承認體育特長考學的成功率比較低，這讓大桐覺得這個人嘴里還有實話，做事踏實。

    而且……就是這個老師找他來跑馬拉松，把他從短跑困窘中解救出來了。聽他說，他現在也在幫大桐規劃試水全馬和參加全馬的事。

    大桐和這位老師花了幾天，好好相處，平時小涼和放棄升學的阿雙和大桐匯報二代們的惡行，也不避著這位老師了，這位老師更是加進了大家一起當正義路人，譴責二代們當黑社會的行徑?？峙戮褪沁@件事，讓老師終于在大桐面前少了些結巴，多了些技術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