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大桐一坐進教室，這種正式的感覺就讓他麻刺刺的，倒也不是坐不會坐、站不會站，但是看著雅子噘著嘴拿出作業和書本，自己仿佛也應該接個什么動作。

    到圖書角翻騰一下，果然有連號的漫畫書，大桐把他們都一次性搬了過來，倒坐在雅子前面的桌子，面對她看起了書。

    “這本看過了?！?/br>
    “嗯，上次看到一半?！贝笸┝⑵鹆寺嫊?，打算從這本看起。倒坐的姿勢正適合把身子趴在椅背上，立著書看。

    雅子看到只能狠狠的低下頭，誰叫你喜歡不良呢哼。多次的氣不過，讓她打算做完手頭的這一項作業，也開始看漫畫。

    看起書來似乎就沒了結束，雅子想問一聲什么時候走，卻好像服了輸似的。想想對方也不過在看漫畫，哪有那么多事，于是收拾了包，坐過去看漫畫。

    因為是少年漫畫雜志，她愛看的很少。只有一個魔法的漫畫，聽同學說過之前的情節，還算看的開心。她翻了幾本就追上了大桐的進度，大桐卻絲毫不打算把自己手里的書讓給雅子。

    雅子看了眼黑色的手提書包，教室暗暗的，似乎也不再適合寫作業了——都是借口，今天圍繞寫作業的一系列活動，都是趕鴨子上架，誰愿意繼續做沒有打算的事呀。

    玩過了手指甲，收拾了包里的草稿紙和單薄的卷子、復印件，百般無聊。雅子點點漫畫書的背面，用眼神示意大桐她有些無聊。

    “這本書看完，今天我送你回家?！贝笸┛巯聲?，又補充一句，“就我們倆?！?/br>
    雅子的心定下來了，趴在桌子上打算小睡一會兒。

    蒙著頭，沒有任何人能看到她表情的時候，不由得欣喜如今再也不用每日給自己鼓氣，每日還要準備那完全盲目試探的計劃，大桐和她相處終于走上了自動化的相處模式。

    （四十二）

    橘子本來是冬天最常見，又處處透著不平凡的水果。它比蘋果多一分精致，柔嫩的果rou仿佛細細打磨過的水晶，緊致排列。種的好的商家能讓橘子比莓果更嬌嫩，那自然是十分精致的，給沒有什么應季水果的冬天增加了一絲溫婉氣質。

    那日聊起喜歡的水果，本來誰也沒有想起橘子，但是后來聊到冬天里，把自己弄得暖烘烘的時候吃的水果，無論是被窩還是溫泉，答案都是橘子。兩人這才意識到，自己也是喜歡橘子的。

    春天的橘子更多是“不精致”的品種，從冷熱交替中掙扎出來的橘子，雖然酸甜適口，但還是多一些纖維。

    雅子在路上看到了不錯的橘子，也不管提著水果或許會比較奇怪，就買了它一大袋。

    剛好冰箱有空，還可以補做凍橘子。

    這樣，就連看到不良高校的大門都開心了許多。

    （四十三）

    哇，橘子也變成了和大桐之間的聯系呢。

    ……那豈不是分手后，吃個橘子都要哭哭啼啼的。

    （四十四）

    不知不良們心里哪里過意不去，那么貴的芭菲吃得了，一個橘子卻也分不了。雅子拎著好大一袋橘子，和大桐分了幾個，就又回了家。

    今天兩人又在回家前吃了飯。

    一些完全不敢透露給班上同學的事，卻可以早早地就和大桐知會一聲，什么：我一個人住，我父母都只是打錢過來。

    大桐卻不方便說自己的情況，只是說明了自己也可以在外吃飯，不需要提前和家里人說。

    似乎從話語里透露出來，大桐并不在家里受重視，又或許是因為太混賬，長輩不愿花心思管教。雅子就再也沒提過相關的話題，只是小心翼翼的策劃今天能在哪里吃飯，而不會使大桐不方便。

    大桐不知能否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但他似乎習慣了，不給足夠的信息，只讓雅子在小心翼翼中試探，究竟他們可以為彼此付出多少時間。

    雅子其實是不懂不良在意些什么，就像她總覺得幾個已經熟稔的不良，總是喜歡唬喝著，裝自己很兇殘；就像她總是不明白，有些事怎么就觸及不良們的面子問題了；就像她不知道問大桐：“你如果和我去吃飯，玩，你父母會不會不開心？”會不會讓大桐如某些不良一樣，被刺到痛處又要硬撐著強橫。

    雅子于是又把戀愛，從自由而肆意的狀態，變回到每一個瞞著老師同學的早戀情侶那樣，每天拼命相處一段時間，盡早各回各家。

    （四十五）

    就在這天，被咖啡館老板新換的室內綠植圍繞著，漫聊那個魔法漫畫與不同的咖喱配菜時，大桐從他的話語中透露出來了些信息：“既然你連著兩天停電，不如來我家?！?/br>
    “額，不會不方便嗎……而且長輩可能會對我有不太好的印象?！?/br>
    “那總比你連吃五頓咖喱，還可能會食物中毒的好?！?/br>
    “都說了，只是計劃啊，計劃！”雅子很不開心，大桐似乎揪住了她沒有生活常識的漏洞，何況她都準備去外面吃幾頓飯了。

    “我不太懂你說的不好的印象?！?/br>
    “額——”明明是你先提起的??？“就是，我倆才剛認識，停電也不是什么難熬的事，怎么就跑去異性的家里住了?！?/br>
    “這不是為了解決問題嗎？”

    “可是是異性家，就……會讓人覺得很隨便，只會依靠男孩子解決問題?！?/br>
    “但是，如果說你來我家，不會有人知道呢?！贝笸┯X得自己似乎觸到了問題的要害，就把表達方式都轉換成了雅子的原話。

    “就，就像，未婚同居，而且，這怎么會是發生在高中生間的事呀！”雅子終于憋出了她想表達的意思，盡可能憋小了音量說出來。半晌，才意識到大桐被他搶白的那句話是什么，“那是什么意思？”

    “我家里最近沒人?！?/br>
    “……你這樣就像引人犯罪的壞人?！?/br>
    “那可不是，我只是樂于助人?！?/br>
    “不，再怎么不方便，也要該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去你家住實在是太奇怪了?！?/br>
    “我不會對你做你不愿意的事，你就來我家吃飯，睡覺——還有做作業?！?/br>
    “不了，不了……”雅子話說到一半，被大桐打斷：“那來我家吃飯怎么樣？晚上我陪你夜跑回去?！?/br>
    這樣似乎沒有什么不和情理的，雖然去高中男朋友家吃飯依然不是常見的事，但考慮到沒有第三者見證，似乎在性質上，就和去咖喱店吃飯沒有不同。于是這個話題像其他話題一樣被順利結束，轉換到相關的其他話題去——“請不要做咖喱了，讓我吃吃你的拿手菜吧?！?/br>
    （四十六）

    停電可以預計，但是作業的分量不可預計。

    周三晚上的作業格外的多，本來雅子緊趕慢趕一整天，期許晚上兩人可以互相吃到拿手菜，晚上的剩余時間依然有些緊張。

    明明是大桐吃不到，卻是雅子更著急。又或者，只有一個人著急就可以了。雅子希望保持住這份默契，不要在相互的考慮和關照里加倍本來的歉意，但依然要閃進廚房，偷吃一口半成品之余道個歉。

    “你看啊，歷史作業要回家才能做，少說要一個小時……啊——”伸過來的手上拈著一顆紅提，雅子啊嗚吃進去，兩只手不忘把記作業的本子向大桐眼前伸去。

    小小的本子上記著密密麻麻的許多項作業，似乎主要是因為副課集中在今天布置了作業，數學和英語又要結結實實的有兩項練習題作業，一點馬虎不得。

    “學得開心就行，不要影響……”大桐止住了話，臉上有點自知失言的慌張，這種話他來說，似乎不是很有資格。

    “那一項，歷史那項，你回家查不了資料吧，你家停電?！?/br>
    “唉！我忘了！那我——明天早上去，多抄幾個同學的吧?！?/br>
    “要不你今晚留下來？參考書和課本我也有?！?/br>
    雅子哭笑不得，好像回家了在燭光下局促著寫作業，遠不比在大桐家完成的快，搞不好還要熬夜。這下真的要留宿了。

    繞來繞去，還是回到了原點啊。

    （四十七）

    似乎，留宿男朋友家＝高中生未婚同居，和日常生活并沒有什么不同？

    因為被安排在本來飯前就分給自己做作業的書房睡覺，所以期間幾乎沒有出過房間。連書都是大桐一大摞一大摞的抱來，大桐除了給了飯前水果，也沒有特別刻意的來噓寒問暖。于是這個陌生的房間里，幾乎一直就只有自己一個人。

    當雅子躺在不同于家里那種洗衣液香味的床上，還不能從這種意料之外的平常感脫身出去，想到兩人因為生活習慣不同，居然連最曖昧的晚安都沒有來得及說，更加覺得這次留宿和她此前的擔心有很大不同。

    這個房間，以及屋子里的其他房間，有著和家里類似的裝修風格，有著同樣濃度的“生活氣息”，布置和光線都是她日常所習慣的樣式。

    一兩盆綠植，一個簡約的大燈，一個床頭燈，一個書桌燈，書架和家里一樣，一部分和墻體連接，與窗戶相鄰，方便使用自然光在書桌前讀書；一部分依靠墻但更加突出，里面除了書還放著展示性的雜物。工作時光線明亮，睡前可以調節到光線溫和的狀態，關燈時也不用下床。

    就好像是在家里。

    嘿嘿沒想到大桐家里裝修也這么用心啊，好有家的感覺。

    （四十八）

    雅子沒有想到，連被大桐叫起床，吃飯，上學，都顯得這么平常。

    早晨雅子醒了一次，沒有聽到人叫自己，記起昨晚大桐睡前說過會叫她起床，便知道還可以睡一會兒。雅子安心的拉起被子，更往里面挪一厘米，翻滾在被窩里把自己再縮成一個團。

    這個被套極其男性化，連帶著不會軟糯到溺愛自己，雅子還不太熟悉這種感覺，但已經熟悉了一個晚上的洗衣液味道，讓她足以安心的繼續進入夢鄉。

    叫起床時候，大桐在門外，她隱約間回答了，可不可以進來的問題，大桐這才打開門，一只手拎著些什么東西，也沒有靠近一步。

    床正對著門，雅子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想聽大桐帶來“起床”的訊息，于是又拉拉被子往里竄幾厘米。

    “必須要起床了，今早你得跑步去學校。不然我就騎自行車帶你去?！?/br>
    ……知道了，你狠。

    （四十九）

    ……可怕的不是你去男朋友家過夜，仿佛一切都很平常，可怕的是你男友在你沒有意識到的時候還給你準備了便當。

    因為分手的時候答應了大桐，到了午餐時候才可以打開，雅子十分害怕里面會有她的漫畫頭。就算不是這個，應該也不會是什么正常畫風吧。

    下課后四顧周圍無人注意，雅子抬起便當盒的蓋子，里面熟悉的三分格里，最大的地方空空曠曠的放著兩個小小的便利店飯團，被翻滾的有些凌亂和變形。另兩個格子則是擠得滿滿的菜和水果——還是昨天的紅提，但是是連著枝條的。

    便利店飯團甚至還包著原本的塑料包裝，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身份。

    雅子也知道，準備兩人份的晚飯加便當，可不是多容易的事，所以這大概是大桐最好的解決辦法——本來她也打算到學校隨便買個面包吃的。說到這里，昨天因為生活太和之前的每一天相似，稀松平常，讓雅子沒有注意為什么大桐家會沒有別人。

    大桐照顧自己熟練的樣子也還是很讓人心疼的。

    （五十）

    吃起來雅子才注意到這種擺放方式的優點：飯團不會被菜液或者果汁沾濕。此前她從不會帶這種大塊的飯團，所以還不知道這樣的生活竅門。但是大桐為她設計的飯菜比例不太適宜便當盒的設計，所以一開始顯得便利店飯團格外可憐和顯眼。

    便利店飯團顯得格外好看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