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還是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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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活著，帶著被性侵的記憶，永遠無法洗刷的罪惡，去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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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還是死呢？很簡單，只需要等待失血，然后閉上眼睛，意識消散，那么就死了。一了百了，以一個干凈的靈魂，只需背負愧疚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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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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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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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時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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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時和啊，為什么沒人救你呢？林時和，為什么安尚樂都不肯再救你一次呢？他想，大約是失血過多，耳邊不斷鉆入許多聲音。急促的拍門聲，好似還有誰的叫喊，接著是劇烈的金屬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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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時和啊，他仰著頭，眼皮沉重地看著頂上搖搖晃晃的天花板和燈，你得贖罪。是你拆散原本的家庭，讓父親變成魔鬼，讓兒子成為性奴。一切的源頭都是你，林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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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你死去吧，你死吧。讓父親重新成人，只要你死了，溫和儒雅的父親便不會酗酒、不會咒恨他最愛的兒子，也不會拉下他最愛兒子的褲子，掐著他兒子的后頸，把性器塞入肛門。一切的罪惡都源自你，他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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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現在，「林時和終于死了?！挂粋€虛弱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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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那么在最后，請容許林時和露出一點怨恨——對父親，對安尚樂，對安商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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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他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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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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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書學是跑著跨上四樓的，焦急的模樣和一貫風輕云淡的雅致大相徑庭。在打開好個房間而沒見到人影后，林書學猛地將眼鏡摔砸在地，冷汗順著蒼白的面孔滑至下頷，隨后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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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書學雙手覆蓋上自己的臉，粗聲喘息著上下揉搓幾把企圖平靜下來。但沒有用，煩躁和焦慮如同深水下的海草，緊緊纏繞住他的腳往下拖拽。林書學呼出一口氣，卻牽引出更多想要發泄情緒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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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書學很少有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的時候，七年前的一天，四年前的一天，以及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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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當他想要走出所在的房間時，林書學聽見安尚樂喊：「這里被鎖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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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他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動作粗暴地將站在門前扭動把手的人一把推開。安尚樂沒有防備，被突如其來的大力撞上手臂，上身不受控地往后跌倒。然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有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而她的頭則磕到那人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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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安商樂卻沒有看向她，安尚樂只能從自己的角度見到他瞇起的眼眸正直直盯著林書學拍門喊叫甚至踢踹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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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她張嘴，好一會才說：「......謝了，商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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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安商樂的視線轉到懷里的人身上，把人扶好后肩部的手指才抬離安尚樂的肩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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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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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時和！開門??！」林書學突地吼出聲，和它同時響起的還有那震耳欲聾的踹門聲響，他額角的青筋凸起跳動，眼內的血絲攀上，但無人回應他。林書學再次握拳擊打木門，沉悶的聲調于他耳中變成了催命的喪鐘，恐懼把他的心撕裂開一個口子，而后滲入、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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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時和?。?！」心臟的鼓動讓林書學的血液跳躍，喉間到肺部的壓迫感令他的額角與手心滲出汗液。林書學的嘶吼仍然沒有得到回答，躲在里面的人似乎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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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書學本應該想到翻找出工具箱內的榔頭去砸爛門鎖，但他沒有。而從頭到尾都平靜的立在一旁的人卻沒有提醒林書學的想法，他怎么提醒呢？一個害怕林書學的可憐人，只需要躲在邊上瑟縮、發抖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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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但安商樂知道自己得這么做，只不過他要人為地讓這段時間變得更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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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再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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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安商樂如今無法分辨自己是興奮或是平靜，他的指尖相互摩挲，藏于口中的舌面刮過犬齒。多流點血吧，林時和。安商樂想，讓你身體的血都流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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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滴答。滴答。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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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一秒，兩秒，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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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安商樂終于開口：「家里有榔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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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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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門開了，浴室里有一個浴缸，浴缸被盛滿了紅色的水，而水里長出了一個人。一個安靜安詳的人。男人怔愣在原地，隨后響起悲鳴。接著那叢水里生長出來的人被拔出，帶起嘩啦的水聲，攪起的霧氣和難聞的血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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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干凈潔白的毛巾被一雙手抽下，它顫抖著將其壓在閉眼的人的手腕。林書學跪在被打濕的瓷磚之上，任憑稀釋的紅色侵入膝蓋的衣物。他在不停地發抖，低聲一遍遍喊著兒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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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像是在祈求，在懺悔。毛巾上暈開一個紅色的小點，然后它逐漸擴大。紅色沾上林書學的指腹，刺入他的瞳孔。而他的兒子還在沉睡，神情是解脫后的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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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時和......別嚇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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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這位父親的眼角淌下淚水，似人，也似鱷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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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這位悲痛欲絕的父親抱起兒子離開這兒時，幽幽望向安尚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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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他又變回那個隨和淡然的繼父，林書學朝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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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小尚，你能不能不要刺激時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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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安尚樂被林書學莫名其妙的話與眼神弄得腦袋一片空白，她緊張地冒出汗來。直到哽住喉嚨的氣團消失，安尚樂才帶著慌亂和委屈拔高聲音爭辯：「我什么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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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林書學卻打斷她，「我并沒有那個意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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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只留下蜷起手掌，被無盡的憤怒委屈淹沒的安尚樂，以及望著林書學背影的安商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