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徽宗移駕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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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天氣沒有變冷,完顏飛鴻約“沐休”的岳御史去城外的天清寺(繁塔寺)燒香祈福。這里有一座當時汴京最高的建筑物“繁塔”,建于繁臺之上。 每當清明時節,繁臺之上春來早,桃李爭春,楊柳依依,晴云碧樹,殿宇崢嶸,京城居民郊游踏青,擔酒攜食而來,飲酒賦詩,看舞聽戲,賞花觀草,燒香拜佛,人們盡情地享受春天的美景。北宋詩人石曼卿春游時寫詩云“臺高地回出天半,了見皇都十里春”。 岳弄筱身著一套藍色的便服和他騎馬來到了秋色正濃的天清寺,他們請了香燭前往廟中參拜,來往的香客摩肩接踵好不熱鬧。女子多求姻緣,子嗣,男子偏愛功名,金錢,老人則希望健康平安。 完顏飛鴻手拿三炷香,向釋迦摩尼佛祖拜了三拜,隨后就跪下來許愿,而在一旁的岳御史詫異的望了他一眼,也跪了下來。 二人走出大殿之時,岳弄筱才好奇的問道:“許了什么愿?” 金國男子挑起嘴角,低聲說道:“這可是秘密!” “切!”他白了他一眼,快步走下石階,總覺得此人在搞陰謀詭計。 “今日天晴氣爽,你我何不義結金蘭,從此以兄弟相稱?”他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既能拉近二人距離又可以避免閑言碎語。 岳御史轉過身,瞅了瞅他:“你一路上就在琢磨此事?” 他笑道:“正是?!?/br> 他沒吭聲,和對方并肩走出天清寺,來到繁臺之上。 此時,烏特爾從腰間取出一個皮囊,里面裝滿了從北方帶來的烈酒,遞到了主子手中。 “你我共飲這壺酒好了?!彼蜷_皮囊,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干脆利索的在腕子上劃了一道口子,將那赤紅的鮮血滴入酒中。 岳弄筱接過酒壺和匕首,二話不說也在右腕上割了個口子,任那滾熱的紅珠低落到囊中和完顏飛鴻的血融為一體。 兩人面相東方而跪,磕了三個響頭。 他正色的說道:“我完顏飛鴻,大金國完顏宗翰之子今日與岳弄筱歃血為盟結為手足兄弟,從今以后我完顏飛鴻與賢弟岳弄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蒼天可證?!闭f完就拿過皮囊喝了一大口酒。 “我湯陰岳氏岳弄筱與完顏飛鴻今日歃血為盟結拜為手足兄弟,從今以后與兄長完顏飛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日死,蒼天可證?!闭f完從兄長手中接過皮囊也喝了一口酒,這酒無比辛辣還透著股熱血的腥氣,令他精神為之一振。 金國男子開心的說道:“從此以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稱,不分彼此,若對方有難定要兩肋插刀萬死不辭,如一方先逝當供養彼此家眷子嗣,不離不棄?!?/br> 岳弄筱也點頭:“蒼天可證,如有違背,甘受五雷轟頂之劫,死無葬身之地!” 隨后二人又向東雙手合十拜了三拜,胸中似有一團烈火在燒著,他們今生乃是來世都將結下不解的緣分了。 而正當兩個男人許下此生最忠誠的盟誓之時,繁塔之后卻有個人在暗處冷笑,他可算找到報復的機會了。 夕陽之下的汴京小巷中遠遠的駛來一輛華麗的馬車,車上坐的人正是徽宗趙佶,他已經很久沒來過甜水巷了,四周的景色變化不大,只是不知故人是否依舊。 “陛下,是這里?!绷汗钭o衛和車夫停下,然后便把一國之君攙扶下來。 徽宗環顧四下,這里已經不是過去的樣子了,大門和圍墻變了顏色,門口多了一對石獅子。 梁公公走到門前,扣了扣門,半天也沒人答應。 好一會,才有人開門。 “這位官人,您找哪位?”開門的是包二,他覺得太監身后的男子風度不凡,氣質儒雅,還有點面熟。 “岳玉娘可住在這里?”梁公公問道。 包二本想搖頭,但忽的想起這是少爺親娘的名字,連忙答道:“那是我家去世夫人的名字,您二位是夫人的故友么?” 徽宗聽到這個消息,臉上掠過一絲悲傷,低聲問:“現在府上還有什么人嗎?” “老夫人的meimei和少爺,少奶奶?!彼蠈嵉拇鸬?。 此時,岳雪梅剛好在花園里散步,聽到門外有人說話,便走過去瞧了瞧,這下可不得了,她差點嚇得癱坐在地上。 徽宗步上臺階,憂傷的嘆了口氣:“我們能進去看看你家的庭院么,二十年前我曾是這里的???!”那時候他還是個涉世未深的紈绔公子,哪里曉得男人應該負的責任。 包二不知道怎么回答,剛想說話,岳雪梅卻從自己背后冒了出來。 “讓他們進來?!彼穆曇粲行╊澏?,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眼前這個男人了,就是他害死了jiejie,耽誤了自己的青春,還讓弄筱成了個沒爹的孩子。 徽宗仔細打量著她,驚呼:“你是玉梅的妹子?”二十年了,曾經的黃花少女也成了半老徐娘。 她連忙施禮,低頭答道:“正是,有二十一年未見過您了,貴人請到里面喝杯清茶吧?”雖然面對的是當今萬歲,她也不卑不亢。 大宋天子溫和的點點頭:“那就打擾了?!?/br> 他跟著岳雪梅走進庭院,不由得打量了這個小池塘好久,在那里他和玉梅度過了很多愉快的時光,只有這里沒有什么變化。 “玉梅去世多久了?”他悠悠問道,時光荏苒,奪去了自己的青春,卻劫走了曾經愛過的女子寶貴的性命。 她擦著眼淚答道:“十四年前的中秋就撒手人寰了?!?/br> “為何不告訴我?”徽宗輕聲問。 雪梅將他領到客廳請徽宗上座,吩咐丫鬟上茶,才悲傷的答道:“這是jiejie的遺愿?!?/br> 他打量著這里的陳設,覺得她們這些年來應該過得還算不錯,心里這才少了幾分自責,他又問道:“我剛才聽家里下人說,府里還住著年輕的少爺?” 岳雪梅愣了好一會,這才慌忙答道:“弄筱是jiejie所生,jiejie過世后一直由我照顧他?!彼挂纯催@個姓趙的怎么收拾這爛攤子,也打算賭一把,若是此人還有良心,那jiejie也該含笑九泉了。 此時,梁公公一驚,連忙望向皇上,他方才明白此人的用意。 徽宗閉上眼睛,苦笑道:“原來真是他!”那個孩子的腕上有著和他一樣的胎記,金奴(榮德帝姬)和恒兒(太子)身上也有這個胎記。 岳雪梅這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失聲哭著說:“您莫要責怪jiejie,她這都是為了弄筱,這是做母親的私心??!” 徽宗睜開雙目,平靜的問她:“玉梅可有什么遺言?” 她直起腰,點頭道:“jiejie說,如果有朝一日弄筱可以入朝為官,常伴您左右,她就心滿意足了?!?/br> “那她可以瞑目了!”他雖然有些怪玉梅沒有把有了孩子的事告訴自己,但也沒資格責備任何人,畢竟薄情的人是他。雖然他這些年來閱人無數,后宮佳麗三千,可讓女人懷了孕卻棄之不顧的事到從來沒有干過,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欣賞的年輕進士竟然是親生骨rou。 岳雪梅猶豫了很久,才下定決心把藏在心里的話向徽宗說了,她跪在地上磕了個頭,畢恭畢敬的問道:“我有一事想與您單獨言明?!?/br> 他朝梁公公擺擺手,大廳里的閑雜人等立刻退了出去。 徽宗這才說道:“起來說話吧,這里不是皇宮大內?!?/br> “陛下,我和jiejie這么多年來一直瞞著您,不把弄筱送到宮中是因為……這孩子身體有先天殘障,jiejie怕他遭人非議,受人恥笑,所以寧可獨自撫養他?!彼税蜒蹨I起身說道,卻不知道面前的男人能否體諒她們的苦心。 徽宗皺著眉頭追問:“我見他俊秀不凡,身體健碩,才思敏捷,并無不妥之處,所謂的殘障是指隱疾么?” 她這才繼續答道:“弄筱生下來時就有幅半陰半陽的身體,但我和jiejie一直把他當成男兒養育,還為他娶了一房妻室?!?/br> 他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愣了半晌才問道:“弄筱不曾為他的隱疾煩惱么?” 岳雪梅嘆了口氣:“那孩子雖然嘴上不說,可是心里卻還是在意,所以他讀書,繪畫都很下功夫,還跟著我外甥學習武藝,樣樣都不輸給真正的男兒。不過好在上天待他不薄,我那侄媳如今已經懷了娃兒,來年立夏陛下您就可以抱孫兒了?!?/br> 徽宗這才放心的舒了口氣,他覺得之所以會生出弄筱這樣的孩子定是上天的啟示,這和兒子并無關系,怪只怪他命中注定 要當這個本不樂意當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