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得感情的殺手和必須戀愛的太子(二十二)
見月做完兩只樸素的紙鳶,正好游稚也醒了,他還沒來得及弄懂頂在背上的硬粗棒子是何物,便被打發去打獵。啞巴依舊是那副慌慌張張扯褲子的模樣,哪怕走路一瘸一拐都要跟著游稚,游稚笑得如夏花絢爛,隨手扔出幾塊石子,打了一對野雞,又摘了些野果,早上還是不宜吃得太油膩。 照人做完早課,補充了日輝源力,又是一條能打的漢子。見月做了四只紙鳶,兩只木偶,留作防身用。黃邈的內外傷好得七七八八,打架談不上,但至少能自保。游稚體力盡數恢復,找了條倒霉蛇補充劍身內毒液,蛇膽自然又給黃邈敷上,見月還另給他削了九枚木梅花鏢。而啞巴依舊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眾人只當他深藏不露,想來一定是高手。 “還找妖怪刷分么?”照人心不在焉道。 “我無所謂,反正散修也贏不了?!秉S邈答道,“而且只有不到兩個時辰了?!?/br> “這霧……”見月察覺到經久未散的霧,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危機感,“這霧有蹊蹺!大家靠近!別散開!” 啞巴主動牽上游稚的手,緊緊攥著,生怕再蹦出來個幺蛾子把他倆分開。見月不用說,自然也是和照人綁在一起,剩下孤苦伶仃、大病初愈的黃邈,左瞧瞧,右看看,最終無奈抱住了自己。 “呃……黃兄?”照人心虛地看了見月一眼,見月點頭回應,便鼓起勇氣道:“我拉著你罷,別走散了,這霧蹊蹺得緊?!?/br> 游稚慫慫地看了一眼啞巴,啞巴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不情愿地走到黃邈身邊,用袖子裹著他的手,無比嫌棄地抓著。游稚拼命忍笑,心想啞巴一直就很討厭別人碰他,只有自己好像是個例外,不由暗自欣喜。 “呃……似乎……沒有敵襲?”照人疑惑道,“可這都巳時了,不應該起霧才對?!?/br> 霧氣越來越濃,已看不清一丈以外的東西,四周寂靜無聲,只剩下眾人的呼吸,與清風刮過的聲音。 就在游稚即將睡著之時,另一端的照人開始不安分起來,毫無征兆地松開拉著黃邈的手,雙目失去焦點。 “唔……見月?”照人迷迷糊糊道,“你……你要去哪兒?” “照兒,我就在這里?!币娫乱苫蟮?,“你……你怎么了?唔……照兒?” 照人猛地甩開見月的手,怒氣沖沖道:“你去??!找你的命定之人去!” 見月眉頭一皺,不悅道:“照兒,你果然一直不信我,我為你做了那么多,你為何還不信我!” 照人被見月的口氣嚇了一跳,氣得渾身發抖,隨即哭了起來,哽咽道:“你也……也嫌我煩了不是么?!別忘了,我也為你做了許多事!我……我把自己都交給你了!” 游稚原本聽的津津有味,卻被照人最后那句話驚得外焦里嫩,一時間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又不好意思插手人家小兩口的家務事,正猶豫間,啞巴突然翻過他的小身板,雙手把著他肩膀,眉頭緊鎖,痛苦地“啊”個不停,不知想說甚么。 游稚急切道:“啞巴?你怎么了?你寫字?!?/br> 啞巴不接游稚的手,只不住搖頭,表情十分痛苦,那眼神游稚很熟悉,是被卷入賽場那刻最后看見的臉。游稚心一揪,再懶得去管照人與見月,焦急地對啞巴說:“啞巴,你到底怎么了?” 左右兩對各自在糾纏,孤零零站在中間的黃邈看不清兩側的情況,只能聽見一邊激烈的爭吵,和另一邊接近崩潰的獨角戲。不知過了多久,黃邈靈機一動,恍然大悟道:“吳兄!我知道了!他們這是被魘住了!” 啞巴此時正緊緊抱著游稚,一副生怕他跑掉的模樣,嘴里不斷嗚咽。游稚被抱的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以至于根本沒聽見黃邈的話,只聞著啞巴頸邊的木頭香味,臉上堆笑像個傻子。 黃邈無奈地嘆了口氣,又想去拉開吵得不可開交的見月與照人,結果被照人一巴掌轟了出來,左臉腫成包子狀。游稚聽見黃邈倒地的巨響,宛如一桶涼水從頭頂澆到腳下,頓覺頭腦清明不少,他甩了甩頭,悠揚地“啊”了一聲,而后才幡然醒悟道:“他們被魘住了!” 黃邈沒好氣地爬起來,邊拍屁股邊說:“我還以為你也被魘住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初就不該聽師父的,在山上待著多逍遙自在?!?/br> 游稚的思維與黃邈完全脫節,他如安撫孩子一般順了順啞巴的背,道:“對!冉遺魚!只有我倆吃了冉遺魚!所以才沒事!” 黃邈上前,試圖分開纏在游稚身上的啞巴,而啞巴卻像只大螃蟹,緊緊扣著游稚不肯松手。隔壁那對依舊在為“命定之人”爭吵著,簡直是雞飛狗跳,幾乎要打起來。 “這該如何是好?”黃邈著急地來回踱步,“又不能跑回去抓冉遺魚,而且我懷疑所有冉遺魚都被烤熟了……” “難不成要給他們吃我倆身上的rou?”游稚打了個寒顫,忽然福至心靈,想起那日見月說的話,“注入靈力!快!先給啞巴注!” 黃邈疑惑地看了游稚一眼,而后眼前一亮,屏息凝神,以左手聚集靈力,輕輕推出,按在啞巴左胸處。不多時,啞巴垂下雙手,劇顫起來,嚇得游稚險些當場把黃邈掐死,所幸異相并未持續太久,啞巴漸漸停了下來,神采回歸雙目,聚焦在游稚臉上。 “唔……”啞巴倏然臉紅,與游稚靠得極近,甚至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他連忙松開手臂,不自然地別過臉,而后抓起游稚的手,寫下:小心貘豹。 黃邈先后弄醒見月與照人,經過一番大戰,見月已披頭散發,脖子上有幾道血線,想來是被照人抓傷的。而照人鬧歸鬧,最后被不知所措的見月一把按住親吻時還是變得相當老實,只稍稍掙扎了幾下。 “這……發生了何事?”見月一臉尷尬地揩去嘴角的津液,語無倫次地為剛才的事開脫,“方才那霧……那霧恐怕不簡單!” 其余三人皆是一臉慘不忍睹,同為血氣方剛的大好男兒,光天化日之下見到這般極具美感與侵略性的畫面,饒是從未接觸過龍陽之好的黃邈都覺得有些莫名悸動。 而游稚已見識過見月與照人的活春宮,方才擁吻的場景相比之下實在是小兒科,他指了指照人的嘴角,道:“應該是貘豹的招數,那妖怪不是號稱食夢么?也許你說得對,天地間唯有人會做夢,所以它碰上妖獸時,只能一口吞掉?!?/br> 啞巴想了想,不動聲色地拉起游稚的手,洋洋灑灑寫道:并非吞噬夢境許是爽靈。 眾人期待地望著游稚,然而游稚并不知爽靈是何物,只得原話復述。黃邈當即便解釋道:“人有三魂七魄,爽靈便是三魂中的第二魂,屬于五行,能使明氣制陽,使人機謀萬物,簡單來說即是掌管人之聰慧,而尋常生靈需要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修煉才有可能獲得靈智?!?/br> 游稚聽得似懂非懂,問道:“是不是常言說的‘狐媚子勾魂’,勾的便是爽靈?” 黃邈點頭,道:“而且靈者,即人與天地溝通的本領。我猜所謂貘豹吸食人的夢境,多半亦是指爽靈,古籍上記載被貘豹奪去夢境之人,終日渾渾噩噩,不記事,不懂事。若爽靈遲遲不歸回體內,不出一月便會身死,天魂歸于天,地魂歸于地?!?/br> 見月眼里閃過一絲別樣意味,卻并未開口,在場只有游稚一人不懂這其中秘辛,追問道:“其余兩魂又有何用?為何不一并吞了去?” 照人解釋道:“夫人身有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陽和之氣,屬于天;二名爽靈,陰氣之變,屬于五行;三名幽精,陰氣之雜,屬于地。胎光主生命,爽靈主聰慧,幽精主災衰。你平時都不看書的么?” 游稚聳聳肩,答道:“師父沒有修道的書,而且,你看了又怎樣?還不是我家啞巴先想到的?!?/br> 游稚家的啞巴俊臉微紅,嘴角微微揚起,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見月看照人又要發飆,連忙摸摸他的頭,道:“天地兩魂俱受天地束縛,尋常妖靈又哪里敢與天地作對?雖然只是傳說,但上古時代曾有一大妖,喜食人之天魂。誠然,胎光主生命,久居人身可使其神清氣爽,益壽延年,且陽和之氣乃是妖物陰性體質的絕佳調和物。而那大妖十分狡猾,專挑瘟疫橫行或戰事肆虐之地進食,是以妖王也未曾察覺出異樣?!?/br> 游稚:“后來呢后來呢?” 照人沒好氣道:“后來天地靈脈因大量流失天地兩魂而動蕩不安,同時引動天劫與地罰,整整九百九十九道天雷和九百九十九把地火將那大妖燒得身形隕滅,內丹盡毀,修煉千年而得的妖靈悉數散入天地,成為萬物的養分?!?/br> 游稚恍然大悟道:“所以妖物修煉其實就是在聚靈?慢慢積累類似于人的魂魄,直到有一天開靈智?” 黃邈點點頭,補充道:“只是過程十分艱辛,而且妖王不允許手下妖怪們通過吸食人魂以達到快速聚靈的效果,閻王則管得更嚴……” “甚么?!”游稚震驚道,“你方才說妖王和閻王……” 黃邈莫名其妙道:“吳兄,你連這都不知道么?雖然妖王二十年前被封印,閻王下落不明,但追隨這二位的妖精與鬼怪依舊信奉其‘不犯人’的信條,絕不會做出逾矩之舉?!?/br> 游稚下意識瞥了一眼啞巴,見他總算不是那副見誰都想打一頓的表情,卻也談不上高興。見月微微皺眉,若有所思地與照人交換眼色,不知二人在打甚么啞謎,唯有游稚和黃邈一臉茫然。 照人裝作不經意地問道:“黃兄,這些話你是從何處得知?” 黃邈反而一副奇怪的表情,反問道:“難道這不是盡人皆知的事么?” 在山下混了兩月,游稚也稍稍學到一些打機鋒的精髓,加上之前在青云鎮上所見之事,不多時便理出了個大概,想來自詡名門正派的七大門派對外宣傳的是“妖王放任所有妖獸精怪吸食人魂,閻王雖然不允許鬼靈私自害人,卻偷偷摸摸讓手下的鬼差提前收走人魂,減少人的壽命,以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黃邈從師門處聽來的消息卻恰恰相反,大多數妖怪鬼靈都待在深山老林中修煉,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只有極少數不受管轄的家伙會跑出來作怪。 黃邈又為游稚詳細解釋了三魂七魄,眾人幾乎忘記了來自暗處貘豹的威脅,交換了一輪信息,不知不覺捱到了巳正,只剩下半個時辰,傳送陣便會生效,將賽場中所有正經參賽者傳回入口處,并且回收所有幸存的妖物,屆時森林中便只剩下自然生長的鳥獸,對于沒有千花島信物的游稚與啞巴來說完全不構成威脅。 “終于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黃邈雙手撐在身后的草地上,隨即重重倒了下去,“師父那大忽悠,騙我說甚么下山來找命定之人,純屬扯淡!這一路過來,就只認識了你們四人,還都是成雙成對的?!?/br> 見月與照人同時臉紅,游稚也想起啞巴被魘住時極盡克制的禁欲模樣,忽然覺得從某一刻起,二人之間的關系已不那么單純,似乎在不知不覺中多了一些源自內心與本能的欲望。 游稚從小就沒有玩伴,不懂尋常少年之間的兄弟情,最開始見著啞巴的臉便十分開心,后來一起出生入死幾回,越看啞巴越喜歡,甚至在有旁人靠近啞巴時還會莫名生氣。 游稚趁機偷瞄啞巴,見他神色凝重,突然俯下身去,左耳貼著地面聽了聽,似乎沒聽出甚么端倪。游稚也躺了下去,先前那霧早已散去,空氣澄澈清透,藍天點綴著幾朵白云,還有幾只尋常的大鳥結伴飛過,一片祥和景色,直到一坨巨大的鳥糞落到游稚身上。 游稚:“……” 瞬息靜默后,照人率先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捂著肚子癱倒在見月身上,啞巴也笑了起來,游稚只得自認倒霉,忙不迭脫起衣服來,不一會兒已褪去上衣,露出少年白皙的身體,與長期練武留下的肌rou形狀,所幸鳥屎只滲透到里衣,啞巴笑了片刻,隨后便去一旁包袱里給游稚找干凈衣服。 “你這處……胎記?!”黃邈看見游稚左心口處有一紅色桃型胎記,不住高聲驚呼,“生來就有的么?” 游稚像看傻子般看了黃邈一眼,反問道:“都說是胎記了,那能不是生來就有的么?” 見月雙目圓睜,駭得大喘氣,照人臉色蒼白,緊緊抓著見月的手不放。就在見月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打算說些甚么的時候,黃邈一把撲過去扶著游稚的肩膀,語無倫次道:“老天有眼,終于、總算、我可找著你了!” 見月與照人的臉色瞬息萬變,疑惑地看向黃邈,見月按了按照人的手背,示意他先不要說話。游稚被黃邈一嚇,反而不知該說些甚么。黃邈激動地無以復加,轉為握著游稚兩手,從乾坤袋里摸出個玉佩,一臉天真無邪道:“玉往給你,請、請與我交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