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內鬼
兩人在算不上寬敞的病床上躺了一會兒,嚴景峯很喜歡事后抱著沈晏歌什么都不去想的這段時間,這是他繁重無止盡的壓抑中難得能喘口氣的時間。 “先生,”沈晏歌說,“你那么快出現在須彌組,是來找我的嗎?” 就算嚴景峯是在須彌組基地辦事,出現的時間也太巧了點,況且他匆匆奔向宋立輝房間,第一眼擔憂的神色也并沒有逃過沈晏歌的眼睛。 “嗯,你的學妹哭著跟烏曉說你被抓走了,她猜到是須彌組的人,便通知了我?!?/br> “烏曉,”沈晏歌說,“她和你是什么關系?” “我和她是……”嚴景峯猶豫片刻,道,“男人和女人的關系?!?/br> “這么喜歡她?”沈晏歌露出古怪的笑意,“先生,我會吃醋的?!?/br> 嚴景峯眉峰聚攏,神色看起來有些嚴肅:“烏曉對我很重要,你如果不能接受這點,趁早和我撇清關系,對你也比較好?!?/br> 即便關系有了進展,也沒到可以探查到對方秘密的地步嗎?沈晏歌暗忖,片刻已經想好了回應。 “那我只有……”他拉長了聲音,隨后道,“努力多cao先生幾次,讓先生離不開我了?!?/br> 嚴景峯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地松了一口氣。 沈晏歌低低地笑了兩聲:“先生就是仗著我喜歡你,為所欲為。誰讓我選擇追隨先生呢?!?/br> “不過有喜歡的女人也好,”他說,“等我不在了,也不用擔心先生太難過?!?/br> 像是突然扯下了用來遮掩的美好畫布,露出底下的殘酷現實,嚴景峯表情淡去,心臟微微鈍痛。 他微妙地產生出一點虧欠感,抱著沈晏歌的手臂緊了緊,“等事情告一段落,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宋立輝給你戴的帽子太高,進組后我沒法事事罩著你,要是出了什么情況,你……多忍耐?!?/br> “嗯?!?/br> 嚴景峯原本想讓沈晏歌在醫院里多呆一陣子,但沈晏歌身體力行地表示了他不需要住院,最后嚴景峯邁著酸軟的腿幫沈晏歌辦理了出院手續。 宋立輝要招攬沈晏歌的話并不作假,隔天便撥了一批人手給他,還下血本地送了他一條販毒交易線。沈晏歌心中透亮,這些人現在明面上是他的人,實際上對宋立輝忠心耿耿,只要那個老狐貍一聲令下,他們能瞬間對自己反水。 人是宋興文帶過來的,他的交好意向很明顯,但他實在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沈晏歌拒絕了和他一起用餐的請求,他立馬變了臉色。 就這也想和嚴景峯爭,沈晏歌心中嗤笑。 對于看不上的人,他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 沈晏歌看得出嚴景峯對于他加入須彌組這件事始終抱著反對的態度,但他并沒有因此而疏遠他,反倒耐心和他講了許多道上不成文的規矩和事宜。 “或許從一開始我因為被下藥而招惹你就是個錯誤?!眹谰皪o說,“這潭黑水遠比你想象得要更深?!?/br> 燈光自一旁打在嚴景峯臉上,勾勒出他深刻的五官,讓那張臉如同雕塑一般堅毅。沈晏歌看著這張臉時,眼中通常都是帶著笑意的:“是我處心積慮為了獲得先生的真心,才選擇了這條路?!?/br> 嚴景峯聞言神色微微柔和,接著正色道:“販毒的利益鏈大到超乎常人想象,既然宋立輝將一條線給了你,我作為前輩給你兩條忠告?!?/br> “其一,不要試圖和警察硬抗,看到警察,丟掉那些東西,能跑多遠跑多遠?!?/br> “其二,永遠不要嘗試那些貨?!?/br> 沈晏歌從來就不是什么好人,盡管第一次涉黑,處理起來卻也駕輕就熟,尤其是在管理手下那一塊,手段狠厲到連宋立輝都為之側目。 事態看似平穩順暢地發展著,幾天后在須彌組總部再次和嚴景峯見面時,后者的臉色卻十分肅穆。 “胡文暢死了?!眹谰皪o簡短地說。 “那個制毒師?”沈晏歌還記得嚴景峯將他納入麾下耗了不少力氣。他是唯一知道新型毒品配方的人,卻并沒如預想的替嚴景峯創造利益?;⒁曧耥穸⒅娜颂嗔?,不光是緝毒警方,連組織內視嚴景峯為眼中釘的那些人,都無法坐視嚴景峯坐擁這個制毒師,依靠新型毒品而獨大。 讓嚴景峯神色肅然的理由卻不單單是一個制毒師的死。 在他的重重堅守下能取下他罩著的人的性命還不被人發現,這才是最值得警惕的地方。 “組織里有內鬼?!彼谶@次的會議上挑明。 須彌組的高層都沒有什么好臉色。 大概是從一周前開始,嚴景峯的交易頻頻受阻,幾個重大交易的現場都出現了警方的身影。 組織內嚴禁內斗,更別提通知條子這種事,是道上所有人最不恥的行為。一旦被發現,等待那個人的會是比死更殘酷的處罰。 或許內鬼是不想針對得太明顯而暴露自己,包括宋興文在內的其他幾個高層手下都遭遇了幾次來自警方的突擊行動。 宋興文的目光看似不經意地掃過沈晏歌,接著咄咄逼人地直指嚴景峯:“那個內鬼只可能藏在你的人里,希望羅剎能給我們一個交代?!?/br> 所有的壓力都匯聚到嚴景峯肩上。 他環視一圈,冷冷道:“給我三天時間?!?/br> 嚴景峯命手下古剛查了三天,幾乎查遍了須彌組的所有人,卻始終沒有查到任何線索。嚴景峯進組七年,跟著他的人最少也有三年以上的資歷,實在沒有在這時背叛的理由。 距離三天的時限還有兩個小時,嚴景峯把沈晏歌叫到了他的辦公室內。 須彌組能在寧東城錯綜盤旋地扎根結營,明面上套的自然是合法正經的注冊公司,甚至連須彌組總部也是一派辦公大樓的制式。 作為須彌組的高層,嚴景峯也有屬于他的個人辦公室。和宋立輝那獨占一層樓的氣派自然是不能比,但也足夠寬敞舒適,老板椅后面的展示柜上擺滿了價值不菲的陳設擺飾,十足一副暴發戶的派頭。須彌組的高層房間內,大抵都是這種裝扮。 沈晏歌掃了眼柜子里琳瑯滿目的玉石如意,還有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的掛畫,有一種微妙的游離感。 他覺得嚴景峯不會喜歡這些東西。 “先生,你找我?” 論身份,沈晏歌此時可以說是和嚴景峯平起平坐,并不需要繼續用侍應生時那套恭敬的叫法。但嚴景峯知道對方在侍應生時就沒有恭敬的意思,他選擇用“先生”這個稱呼,更多的是一種調情的意味。在雌伏于對方身下、身體被對方鑿開時,這聲“先生”會讓他有種既羞恥又破格的快感。 以至于嚴景峯聽到沈晏歌說出“先生”這兩個字,身體就有一股隱隱的蠢動。 他捏了捏眉心強迫自己集中精神,沉聲道:“我想問問你對內鬼的看法?!?/br> “我連須彌組的人都沒認齊,先生問我是不是問錯人了?!鄙蜿谈杩吭谝伪成现币晣谰皪o,臉上沒什么表情,“還是說,先生心里已經有人選了?” 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聲,是古剛的例行匯報。 嚴景峯并沒有避諱沈晏歌在場,示意古剛開口。 “底下的人并沒有問題?!惫艅傟愂鲋?,掩藏在墨鏡后的雙眼卻徑直望向沈晏歌,“但有些人,憑我的權限沒有辦法去查?!?/br> 他影射的對象十分明顯,但這也無可厚非。換做沈晏歌自己,要是他的組織里憑空出現一個來歷不明的新人且身居高位,在這段時間又出現了泄密事件,他第一時間懷疑的必然也是那個新人。 關鍵看嚴景峯信不信任自己。 房間內的空氣顯得有些凝滯,如同暴雨欲來的沉悶低壓。嚴景峯的手指無意識地在下巴上摩挲片刻,對古剛道:“叫宋興文過來,就說……這是他要的交代?!?/br> 古剛離開后,房間內便又只剩沈晏歌和嚴景峯兩個人。 沈晏歌似笑非笑地看著嚴景峯:“你懷疑我?” “時間太巧了?!眹谰皪o說,“我總要推一個足以服眾的人出來,否則須彌組上下都會陷入誰才是內鬼的互相猜忌中。正值競爭首領的重要關頭,我容不得一絲閃失?!?/br> “所以先生選了我?”沈晏歌說,“先生,最不會背叛你的人是我?!?/br> “你又如何能證明這一點?” 沈晏歌誠懇道:“自始至終我想要的利益就是先生的身心,現狀已經能夠讓我隨時隨地cao到先生,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嚴景峯不知道該羞還是該惱,他深深地看了沈晏歌一眼:“但愿如此?!?/br> 宋興文推門而入,把手彈開,鎖舌縮入門孔,在安靜的房間內如同驚雷一般響亮。 “所以羅剎是找到那個叛徒了?”他進門便高聲吆喝,視線射向坐在沙發上的沈晏歌,似乎要讓整個須彌組的人都聽到。 嚴景峯繞過辦公桌,他從腰側掏出手槍,在宋興文的注目中利落地上了膛,笑道:“當然不會讓你白跑一趟?!?/br> 他的手臂筆直前伸,黑洞洞的槍口如同能將人吞沒的虛空。 沈晏歌嘴角勾起一絲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