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美婦人一手按著另一側袖口，手中瓷白纖細、不知是何石料打造的圓口細頸瓶傾斜下來，瓶口流出些晶瑩剔透的露水。那水也奇，直直落在少女腹上，未眨眼便消失無蹤，且這小小細瓶，存水卻似是無窮無盡一般。美婦人臉龐微垂，靜靜傾倒瓶中仙露，直至那少女貝齒松開下唇，面龐也變得紅潤鮮亮起來，方將細瓶扶正。眾仙又攜著一塊自人胸前垂至腳邊的巨大白綢，圍攏在少女身旁。

    一旁托著柳枝的女子肚腹雖圓鼓，步伐卻仍靈動活潑，她將柳條送至美婦人手邊，欲要插回瓶中。卻見那婦人略略抬手阻止，接過柳枝輕輕一抖，那枝上嫩葉間便落下一滴水珠來，奇異地懸在空中。婦人抬手結一個手印，指尖一彈，水珠便悠悠飛至春妞身前，沒入她手心不知何時斷作兩截的陶哨兒中。只一陣金光閃過，那小鳥兒哨便又回復稱原本粗笨卻完全的模樣了。

    五娘且來不及激動，就見一旁的仙眾已散了開去，先前扯起的白綢更加消失無蹤，自其中走出那破了羊水的少女來。她粉撲撲面頰上一個柔婉的微笑，濡濕的紅裙換作一身鵝黃色新裝，一手扶著頸側青絲，一手搭在圓挺肚腹上，眼含嬌媚，身姿又十足孕態，眼見是恢復如常了。

    眾村婦心緒幾經起伏，終見到如此神跡，個個熱淚盈眶，激動非常。此時又有一陣仙風，轉眼間諸仙子復又排開陣列。眾人似有所感，一個個亦列起隊伍，等受仙人賜福。

    如此這般，這年的娘娘誕辰雖一波三折，卻有驚無險，反倒是仙子這一手補水穩胎的妙法叫諸人崇敬非常。不單一連數月津津樂道，且為此排了一樁新戲碼。后來這故事漸漸傳揚出去，叫外頭眾人深以為奇，都要來這神仙施法的地界兒參拜。此處原不過幾個貧窮漁村，卻漸漸引得來人不絕，于是漸漸豐饒起來。后又有縣里巨富出資，在那兒立一塑像，便塑的是仙女持瓶倒水，彌補胎膜之景。

    上皆為后話。卻說這孕母娘娘誕辰日落時分，東平人稱“諸仙歸位”，便是說這時仙人賜福過諸女，騰云駕霧，回到海中仙宮去。雖不過是想象之景，卻意外合了實情。眾仙自各個孕母娘娘廟前踏云入海，此國中百千萬座廟宇，便有百千萬列仙人，卻奇異地未叫人發現。仔細看去，這些華服美衣的大肚男女卻不似人前那般顧盼生姿，自帶出塵氣韻，反倒個個雙目無神，如走rou行尸。

    遠在海底深宮之中，一女子半倚在榻上，雙目微合，身邊有幾位嬌俏可愛的姑娘服侍。自殿門外絡繹不絕游來一縷縷白影，直鉆入女子高聳的肚皮中，她身邊眾女卻并不以為奇，反倒個個崇敬地望著主位女子的大肚。若是此景叫東平人看到，必要驚呼連連，叩頭跪拜，說那大肚女生得如孕母娘娘別無二致。

    女子面頰瓷白，雖完美無瑕，卻也不似活人，待愈多白影鉆入她腹中，上座之人面龐便更紅潤一分。待她變作一粉面桃腮的美艷女郎，身邊侍奉的女孩兒已湊到近前，預備扶她起身。

    此時，又是數道白影鉆入，女人手指本已搭上女孩臂彎，卻忽地猛力握緊。

    就見她面露痛色，腰身僵硬地往前挺著，身下忽地暈開一陣血色。

    “啊——哦啊——”女子吃痛掙扎，腰上一頂一動，兩腿踢蹬，竟幾乎翻下榻去。眾侍女慌忙上前護持，一人頂住她肩頭，一人護在身前，又有女子自己捉著身旁女侍的胳膊，這才勉強坐在榻沿。

    然她又是一陣呻吟，侍女只覺身前主人幾乎栽倒，忙圈住她身軀，便覺腹前頂著一硬如頑石的物什，就聽女人又一聲低喝，那硬物擠在女侍柔軟小腹上狠狠一墜。

    “不好了——額——要出來了——啊——”

    眾侍女忙將女子抬到榻上，甫一上榻，女子便將雙腿并攏蜷起，頂在原本高隆、現已沉沉墜下的肚底，幾乎要壓進腹中?！鞍ミ稀ミ稀彼懔ψ钃跆ジ怪畨媱?，然那巨物破體之痛實在難忍，叫她縮著臀rou在炕上來回打了兩個滾兒，原本合并的雙腿禁不住又分開，反倒叫那圓腹墜進腿間，擠得她會陰飽漲，大腿無力地頂著腹側。

    “呼——呼——”

    女子保持著這個助益分娩的姿勢，勉強忍耐急產的劇痛，一手掐了個法決。她擰眉片刻，下身仍不住隨肚腹鼓動泅出股股血霧。就見女子雙眼一睜，一手拍在榻上，嘆到：“原來如此！”見眾侍女關切憂慮神色，女子強忍下腹臌脹抽縮，道：“乃是我一個分身破了胎氣，又是大功將成之際，便傷及我身——嗯——”說著腹間又是一陣急痛，叫她情不自禁用力向下推擠。女子痛得緊閉雙眼，一面順著肚皮，一面卻又叫道：“不能生！還不能生！快堵住——”

    眾女聞言，忙上前相助，幾雙手慌忙托住女子下腹，眾人一道使力，將那下墜的肚腹狠狠往上一抬！腹中渾圓生生擠開女子緊縮抽搐的胞宮，硬是退回上腹之中。

    另一侍女即刻雙手握拳，狠狠頂在女子下腹，叫那圓物不能下行，也叫那女子啊地尖叫一聲，下頭嘩地噴出許多血水來。

    其余女侍仍托著女子肚腹，俱覺得掌中沉沉欲墜，又一陣一陣發硬，恐怕產勢又起。于是憂慮對視一會兒，一女小心翼翼問道：“這寶珠只怕還要出來呢，娘娘可有法止產么？”

    女子如何不知肚中又要發作，已是痛得喉頭哽咽，雖知不能生產，仍是兩腿大張，做分娩之態，好叫身上略松快些。她嗯嗯哼著略用了一次力，眾侍女如臨大敵，將她肚腹捂得嚴實，不叫那寶貝下移一點兒。

    女子又痛又漲，憋得頭暈眼花，待到宮縮暫停，她急急道：“既然仙途有此難，自然亦有解。待我化兩個分身出去，同那系鈴人借補一些陰陽元氣來補養此胎。你們在此守著，不要叫這珍珠出來了?！?/br>
    眾女頓時放下心來，齊齊應是。

    就見那女子額間飛出兩道光華來，一眨眼便沒影了，榻上緊繃的軀體亦驟然松懈下來，侍女卻并不敢松手，仍齊齊捂在女人腹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