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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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羊家父子在一起用膳,羊房見他房里放了兩個雕著長槍的木樁子,問:“你近來在研究機關?” 羊稚說:“一個陣法,若能成功,可用于軍中作戰” 羊房默然不做聲,半晌,回道:“這些東西,自有研究軍法的人去做,你又不需從軍,研究些香闌機擴,木制小型的便好” 羊稚不言語,知道羊房不樂意讓他碰武器兵法這類的東西。 吃過飯后,羊房去倒茶,卻發現茶桌角落里,下壓著一本土黃色的舊書,拿出來一看,竟是,頓時面色一黑。 羊稚瞧見,急急忙忙要去搶,羊房卻攔開他,翻開看,里面仔仔細細,用小楷毛筆標注的滿滿當當,紙頁邊角微爛發卷,一看,便知這書已經是被反反復復查閱過的。 羊稚見了,急忙說:“爹,還給我吧,我做機擴,要用到這本” 羊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厲聲說道:“看這書干甚?不是早告訴你不要翻閱這等對你沒什么用處的東西?你要干嘛?要去從軍?你怎么去從軍?如何能去從軍?” 羊稚被戳到痛處,泫然落淚,羊房見了,更是生氣,他最見不得羊稚掉淚,脆弱不堪,哭哭啼啼,如閨中女子一般!怒氣上涌,羊房舉起書,三兩下便撕的零散稀爛,狠狠擲到地上。 羊稚心如刀絞,那是他認認真真,一筆一劃標注的心血,但自己爹總是能這么輕而易舉的把這些捏碎,小時候偷買的每一把木劍,每一個偶然結交的朋友,長大后偷藏的酒,偷看的兵書,做的北塞詩…… “是!我憑什么從軍?憑什么飲酒交友?憑什么研究兵器軍法?憑這副畸了形,惡妖轉世的身子嗎?”羊稚推倒做了半月的木樁子,失了神般回屋。 羊房站了許久,抬起袖子沾了沾濕了的眼角,把木樁子扶起來,轉身走了。 到晚間,羊房命管家去找羊稚,管家到時,羊稚正在院中對著月亮飲茶,一時間,管家竟有些看呆了,自家公子雅量超凡,映著一輪皎潔滿月,真當是天上來的神仙,或許此時正想著,何時歸位仙界呢。 羊稚瞧見他,面色復雜,問道:“父親讓你來的?” 管家供了個禮,回道:“正是,老爺讓給您帶個消息,好讓您先做著準備” 羊稚問:“什么消息?” 管家回道:“汝南有個機擴大師,叫熊一張,少爺肯定聽過,他在鎮北大將軍府設講一月,老爺去找了阮將軍,給您博了這個學徒的位置,明日午時,將軍府派人來接您” 羊稚手一軟,茶杯便應聲墜地,不可思議的問:“去哪?” 管家道:“去鎮北大將軍府上” 羊稚瞪大雙眼:“誰去?” 管家:“少爺您去” 羊稚抬起玉蔥般的手指,指著自己問:“我?去將軍府聽學一月?”看管家連連點頭,羊稚高興緊了,又不信,覺得是自己有癔了,掐了掐手心,疼,開口問:“為什么?我爹他……” 管家道:“老爺瞧您這些日子都沒怎么笑過,特地去找了阮將軍,老爺他口是心非,事事都為您想著呢……” 羊稚無言,默默送走管家,心中回想白日里那般沖撞父親,確實是過于沖動,不敬尊父,枉為人子。 管家到書房,羊房正皺著眉查閱吏部公文,管家說:“老爺,已經告知少爺了,少爺極開心,還讓老奴給您端來一碗安神茶” 管家把羊稚烹的茶擱到桌上,許久,羊房才端起微涼的茶飲了一口,沒什么情緒般哼一聲:“要離開這兒了,他怎會不開心?” 管家開口,還想說些什么,羊房卻朝他擺擺手,等管家走了,羊房到書架上取了一本書,翻出來一張折著的白紙,展開來,是一副畫,下筆有力,每一畫都無比認真,畫了一個穿著盔甲,手拿長劍的將士,他記得,這是十歲的兒子畫的,那天他歡歡喜喜拿來給自己看,說:“爹爹,你讓我練武吧,我要當大將軍” 那時自己是怎么說的呢? “不許!你……不能做將士” “為什么啊?” “長大了你便懂了,以后,除了擅自外出,交友玩耍以外,也不許再玩木劍,騎木馬,更不許再有練武的念頭,這畫,爹給你燒了,你若日后再提,爹要罰你” 后來,他一直哭鬧,被罰到書房面壁一晚,出來后,再也沒鬧過要當將軍。 羊房合上畫,又重新夾到書里,撫著書頁喃喃道:“軍中漢子,吃住洗浴都混在一起,你怎么能去?飲酒失儀,交友雜亂,若真被人撞破,世間流言,你又怎么受得住呢?” 第二日,羊房早膳也沒和羊稚一起吃,羊稚知道他還在生氣,只好隨便吃了,把前些日阿四買來的密封羊乳派人給羊房送去,他還記得,爹喜歡喝。 草草收拾了些行李,羊稚把自己做的小型機擴全帶上,還有一些講解機擴的書冊,其中有許多,都是熊一張所著。 午間,管家來告訴羊稚,阮將軍派來的車駕已經到府門外了。 羊稚讓阿四阿五先把行李運上馬車,自己去找羊房,到了房門口,羊稚猶豫了幾時,還是沒有敲門,只在外面說:“爹,兒子要走了” 無人相應,羊稚在門外立了很久,又開口道:“兒子這月不在,爹批公文時一定記得抹些軟油在眼下,不然第二日該眼疼” 羊稚絮絮叨叨,又說了許多,仿佛羊房才是打包要走一月的。 “還有,今早的羊乳若是拆了口沒喝完,午間就不要喝了,不新鮮,上一次便是……” 羊稚還沒說完,羊房便猛的開了門,嚇的羊稚一抖。 羊房板著臉,冷冷漠漠的說:“若是不適應,千萬千萬要讓人告知我,我接你回家” 羊稚眼眶一熱,正待出口,羊房卻嘭一聲關了門,羊稚在門外大聲回了一聲:“兒子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