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黑道無關的世界之中，看似般配登對的情侶一覺睡到天亮。

    禾道揚是被疼醒的，他已經很久沒受過這么嚴重的傷了。趴在他床邊的男人還在呼呼大睡，毛茸茸的腦袋就在禾道揚手邊擺著。

    禾道揚伸出手去，溫柔地撫摸柯羅飛的頭發，微笑著感慨道：“啊，真想錘爆這顆腦瓢兒?！?/br>
    一語驚醒夢中人，字面意思的，柯羅飛猛地抬起頭，迷瞪瞪地看著禾道揚溫柔的笑臉，佯裝憤怒地怨道：“你說的你不恨我！”

    “真的不恨?！焙痰罁P哄小孩似的，輕輕揉捏柯羅飛的耳垂。

    柯羅飛把禾道揚的手抓到嘴邊親一下，主動起身給禾道揚拿尿壺牙刷水杯臉盆，全程以溫柔到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目光盯著禾道揚洗漱完畢，期間還順便夸了一下禾道揚的jiba。

    趁著柯羅飛下去買早餐，禾道揚給學校請了假。

    教導主任驚得眼鏡差點掉地上：“高一九班被詛咒了還是怎么回事？！班主任和代理班主任一死一傷的！被劫匪的流彈擊中這種無妄之災怎么會發生在禾道揚老師您這么好的人身上！神明保佑你！天吶……”

    禾道揚自嘲沒被雷劈死已經行大運了，他跟教導主任客氣的說了幾句后才掛斷電話，一抬頭便正巧迎來柯羅飛帶回來的早餐。

    “這燕麥粥煮得跟嘔吐物一樣……”柯羅飛嫌棄地說。

    “我還沒嫌棄呢你就先惡心我。要追我的話你得多買一朵玫瑰了?！焙痰罁P話畢，舀起一勺粥塞進嘴里，咽下后眉頭微蹙，搖頭嫌棄道：“不咸不淡的，你有沒有要牛奶回來？”

    柯羅飛遞上一小杯煉乳。

    禾道揚嫌棄得更顯眼了。

    柯羅飛笑著用拇指揉松禾道揚擰在一起的眉頭。

    “至少要加rou末、青菜葉子、紅蘿卜絲兒進去，中大火滾煮吧？高地人真不會吃飯?！焙痰罁P繼續嫌棄自己的早餐。

    柯羅飛在旁邊坐下，拿出給自己買的雞蛋火腿三明治，被禾道揚一把搶走。

    “能吃固體食物??？”柯羅飛關切地問。

    禾道揚滿不在乎地說：“不暈了，特異雙性人抗藥副作用的能力很強。麻煩你再買一個，我要多吃點才有力氣恢復?！?/br>
    柯羅飛好就好在屬于執行命令的那類人，被指揮著也不會多話，很快就提著一大袋子三明治和熱狗面包回來了。

    禾道揚吃rou，柯羅飛吃面包，兩人把食物掃得一干二凈，不咸不淡的燕麥粥也被沾著面包吃完了。

    吃過飯后，柯羅飛跟禾道揚閑聊：“我有個問題。你明明是rou食動物，為什么jingye味道那么淡？”

    禾道揚耐心地解釋：“因為特異雙性人的體質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為什么?！?/br>
    柯羅飛羨慕地說：“我的jingye味道很腥，一點也不好聞。但你的jingye，就讓人回味無窮?！?/br>
    禾道揚面色一僵，尷尬地偏過頭去：“這話真難聽?！?/br>
    “禾老師大概是不習慣聽人吹捧吧。多聽聽就習慣了?！笨铝_飛癡情地盯著禾道揚的臉看。

    禾道揚溫柔地讓柯羅飛閉嘴，說自己要給羅戰朋打個電話。

    羅戰朋一直守著手機呢，就等禾道揚那邊來消息，一聽禾道揚被伺候得好好的，他像個送閨女出嫁的老媽子一樣揉揉濕潤的眼角，用粗糙的女聲叮囑道：“這幾天你就安心躺著吧，別擔心，我們這兒沒事了……阿揚乖～～～”

    禾道揚嫌棄完燕麥粥嫌棄羅戰朋：“你的女聲好難聽，讓我想起早上吃的像嘔吐物一樣的燕麥粥?！?/br>
    柯羅飛在陪護床上半躺著，雙腿伸直交疊，悠閑地拿起報紙來看，動作嫻熟得好似已經同禾道揚結婚數年的丈夫。

    柯羅飛聽不懂禾道揚接下來的話，禾道揚用特異雙性人之間的語言說起惡徒區的情況。

    羅戰朋說安瓦那來調查的是特異雙性人中的激進者給主戰派布下輿論陷阱的事，所謂的輿論陷阱，就是要將性悅感受區受損的特異雙性人買賣案推到主戰派的人身上，但這樁案件根本就不存在。

    羅戰朋對禾道揚說：“主戰派那邊也不是沒有聰明人，他們早知道有人給他們布置陷阱準備禍害他們的名聲，才讓裕島堪次郎過來調查事件真相?！?/br>
    禾道揚溫柔地微笑著，為了迷惑柯羅飛而故意用輕快的語氣對羅戰朋說：“我覺得他已經知道了，因為他跟學長聊過天。要知道，學長正是反對激進主義的那一派?！?/br>
    羅戰朋應道：“我從軼真那里聽了那黑皮的話，了解到承少爺的意思。無中生有的陷害是一把雙刃劍，萬一用不好，絕對會給特異雙性人群體造成重創！我還疑惑為什么上級不告訴我們這種計劃……”

    禾道揚攥緊病號服的衣領，詢問羅戰朋的想法：“你覺得我們不被信任了嗎？”

    禾道揚語氣的改變自然吸引了柯羅飛的注意，柯羅飛戴上耳機，假裝聽音樂，其實是借助改裝過的助聽器來放大聽到的聲音。他雖然聽不懂特異雙性人的語言，但至少能從語氣上分辨他們大概在說什么。

    “不，我們向來分工明確，不同級別的任務不會互相告知，我們不該懷疑上級的指示。老揚頭，你也不要擔心，聽我的話，暫時好好地養傷吧?！绷_戰朋說完便先行掛斷電話，留下禾道揚面露苦笑，摸著手機坐在床上發呆。

    柯羅飛沒有打擾禾道揚，他將目光轉回書本上，安靜地陪伴著禾道揚。

    終于，禾道揚在沉默半小時后開口對柯羅飛說：“我有個請求，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請求什么人，我希望你即便是不說答應，也至少考慮一下?！?/br>
    柯羅飛轉頭看去，見禾道揚面上不再掛著那抹平易近人的淡淡笑容，心知那請求非同一般，于是放下手里的東西，摘下耳機，走到禾道揚床邊，拉了張椅子坐下。

    “我從來不是一個想要安全歸宿的人，你看到的，只是我的表面，我身有對你坦白之后會給你造成不小打擊的秘密，暫時，我還想將它保留在心里。但有一件事，我希望你仔細考慮……”禾道揚說著，招招手，讓柯羅飛把頭湊近。他雙手捧住柯羅飛的頭頂和下巴，在他耳邊，用溫柔的聲音說道：“我空手殺人的常用手段，就是用這種手勢，擰斷你的脖子，這會讓你瞬間失去抵抗力。但是我現在不能這么做，你是國際軍警，被你的上級派來調查一個陰謀案件的，我想，你也思考了一晚上吧，該怎么做，你大概心里有底了?！?/br>
    禾道揚并不是個會說很多話的人，他在柯羅飛耳邊輕聲說了如此多廢話都沒提到重點要柯羅飛考慮什么事?？铝_飛判斷，禾道揚心里現在也很猶豫，猶豫著要不要把涉及特異雙性人核心的事件告訴自己。

    “你我都有不能失去的東西，說實話，我自己這個人卻沒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包括我的生命，它不重要，對我自己來說它并不重要，因為它是禍害，很多人討厭它，巴不得它消失?！焙痰罁P訴說著自己的生命，卻將屬于自己的命以對待“物質”的態度來描述。

    “但是它的失去，會讓很多人傷心，我討厭這樣，我不想活在任何人心里?！焙痰罁P說完這句話，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一如既往地，輕且溫柔。

    “直到你出現，柯羅飛，我知道你是個會把一切你所看到的、你所認可的東西都放在心上的人，你和我不一樣，你是一團火，溫暖著每個人，卻能將我燃燒殆盡，但我，對此甘之如飴。你是第一個，也將會是唯一一個，我想對你做很多事的單性別人?！?/br>
    這大概是禾道揚準備真心告白的鋪墊吧，柯羅飛不敢遺漏任何細節，他聽得比說的人還要認真仔細。

    “我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我會在乎其他人的命嗎？也許你會問我，我這么溫柔體貼地照顧其他人，究竟是為什么？那么我會回答你：因為這是我的任務?！?/br>
    柯羅飛愣住了，連溫柔體貼都能成為任務？他抬頭望向禾道揚的臉，抓住禾道揚的雙手，緊緊握在掌心。

    “很奇怪嗎？這對一個沒有個人感情的人而言，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我殺人，也守護著我應該守護的人，我保護我的同胞和我的學生們，關心他們的身體，因為這是我的任務，我會嚴格地去執行它，這也是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焙痰罁P抽出自己的手，垂下頭，對柯羅飛說：“沒錯，這之后我要說的事情，也同樣，是出于‘要完成任務’的心態而說的。因此我說，你可以不答應，但至少考慮考慮再給我答案?！?/br>
    柯羅飛早料到禾道揚思維僵化，卻不敢想象禾道揚的思維能僵化成這樣。

    他推測，禾道揚此人，將會為了任務而殺死某些人。他并不擔心禾道揚殺人，卻因為自己這個想法而心驚。

    柯羅飛用食指點住禾道揚的嘴唇，請他稍微等等，兩人沉默大概半分鐘后，柯羅飛下定決心，請禾道揚繼續說下去。

    “如果你非要揭露陰暗面，我請求你，讓我現在就殺了你?！?/br>
    這是一句用溫柔語氣說出來的話，內容卻冰冷無情。

    柯羅飛凝視禾道揚片刻后，側過頭笑出聲來：“呵，你只剩下一只手，要怎么殺我？更何況你也沒有武器?！?/br>
    禾道揚微笑著說：“你看著我，柯羅飛?！?/br>
    柯羅飛不敢。他已經知道，禾道揚真正的武器是什么。

    “柯羅飛?！焙痰罁P溫柔地呼喚他：“看我?！?/br>
    柯羅飛承認自己是個懦夫，他咬緊嘴唇，痛苦地握緊拳頭。他知道自己不能逃開，也逃不了了。

    “你已經知道我會用什么辦法殺你了，對吧？所以，你仔細想想那個問題如何？袖手旁觀，對一個人而言，是非常簡單的?！焙痰罁P握緊柯羅飛的手掌，壓低聲音，對他說道：“救救我們，柯羅飛，我請求你，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br>
    柯羅飛眨了一下發酸的眼，一滴淚水從他眼角內側滑下。

    病房里并不是絕對的安靜，窗外傳來悅耳動人的鳥鳴。

    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窗外愉快唱歌兒的小鳥不知因什么理由飛走，柯羅飛也終于想好自己能說的話：“那么，我該送你多少玫瑰，才能讓你心甘情愿地與我結婚？”

    禾道揚扁扁嘴，手指捏住柯羅飛的耳朵，把他的臉往自己面前拽。

    “六十六吧，我說了我會答應你?！焙痰罁P笑著說。

    在高地，6是不吉，在白鷗，6是大順?？铝_飛第一次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他回頭與禾道揚對視，入眼的，依舊是那溫柔親切的笑容。

    柯羅飛苦笑道：“我還不夠冷?！?/br>
    禾道揚捧住柯羅飛的臉，壞笑著對他說：“那就再來一個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