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皇城,帝御宮,宸韻殿。 白子奕再次醒來時,頗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沒想到自己還有再次睜開眼睛的機會。他對自己前一刻的記憶還停留在那個讓他十分羨慕的獵戶家里。 他該是已經死了的,然后被那對好心的恩愛夫妻葬在他們定情的五狐山上。 可這里是……白子奕坐起來,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是云錦中衣,袖口還有鳳紋刺繡,抬眼環顧四周,蓮瓣雕窗,云紋立柱,龍紋浮雕,珍珠簾幕,銅質香爐里飄出來的淡淡輕煙是沉水香的味道…… 這是……白子奕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著,這是他的陛下的寢殿宸韻殿,是他住了二十三年,然后心心念念了整整十年,無時無刻不想回來的地方??! 十年前,他背叛了他的陛下,然后永遠地離開了這里,從此只能在夢里才能再回到這里。 夢……白子奕苦澀地笑了笑,這應該又是在夢里吧,不然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可他不是死了嗎,死了怎么還會做夢?難道他還沒有死,還睡在那對夫妻家里的土炕上? “娘娘,您醒了,可要用些茶點嗎?” 白子奕聞聲看過去,一個宮裝女子侍立在軟榻邊,上身藕荷色的對襟衫子,下身著同色的修身細褶裙,是皇宮里宮女的服飾,頭上也梳著宮女的發髻。這是誰來著?有些眼熟,他好像見過…… “娘娘?” 娘娘?哦,這是他剛被立后那幾年,曾經在他跟前伺候的宮女清若,后來到了年紀就放出宮了,他已經有許多年沒再見過她。 白子奕環視了一圈,這里是宸韻殿的外間,周圍還侍立著幾個宮女太監,但哪里都沒有他的陛下。 難道、難道他的陛下在夢里也不肯見他嗎?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劇烈的疼痛讓白子奕懵了片刻。 疼痛?夢里……怎么會感到疼痛?莫非這、這不是夢? 白子奕竭力控制著氣息,盡量平穩地開口:“沒事,不用了,今天是幾號來著?陛下呢?” “回娘娘,今天是啟元元年六月二十號。陛下在御書房和大人們議事,讓娘娘在寢殿午睡?!?/br> 啟元……元年?這是……三十多年前?白子奕生怕這是一場夢,更狠地掐了自己幾下,鮮血染紅了指甲,他卻無暇顧及。 真的、真的是疼的!這真的不是夢! 他這是……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那他是不是可以好好做陛下的妻子了? 他學了十年,悔了十年,不僅后悔做出了背叛陛下的事,還后悔沒有好好服侍過他家陛下,只知道享受陛下的寵愛,卻被寵得不知滿足,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背夫叛君。 還好,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遇到了讓他羨慕至極的一對夫妻,明白了妻子應該把夫君放在第一位,懂得了做妻子的本分,知道了該怎么去侍夫侍君。 那如今……莫非是老天看他知錯所以又給了他一次挽回的機會? 不、不、不,錯事做了就是做了,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又如何挽回?他何德何能得到這樣的榮幸?如今定然是老天看不過他犯下的罪孽,讓他回來向陛下贖罪的! 他愿意的,愿意的,他早就知錯了,愿意接受陛下的審判和懲罰,不管是刑罰還是降位份,哪怕把他閹了做個不男不女的奴才玩意兒,他都愿意的,只求陛下別再趕他走! 可是,他的陛下現在在哪里呢? 對了,白子奕想起來了,今天是六月二十號,這一天,他的陛下剛剛登基半個月,今日是去御書房跟大臣們商議三日后的封后大典了。 想到這件事,白子奕不由漲紅了臉,他之前居然讓陛下把封后大典改成了那樣,害陛下夾在他和大臣之間左右為難,為了他跟臣子們吵了一次又一次。他這樣任性妄為,不知為君分憂,哪里有資格做皇后呢?被陛下宣廷杖狠狠教訓才是應該的。 還有大典之后頒布的關于男妻的律法,他竟然覺得男兒嫁人是受了委屈,不該受到任何限制,甚至讓宮里對他“皇后娘娘”的稱呼改成了“后君殿下”,他這樣做,豈不是讓天下間的男妻都有了不守本分的理由?他可以不要“皇后娘娘”的稱呼,那男妻們是不是也可以擺脫“妻子”的稱呼? 可嫁不嫁人是自己的選擇,既然選擇了做妻子自然該盡到妻子的本分,誰家的妻子不是在家里伺候夫君,憑什么男人就能因為性別跟女人不一樣就擁有特權? 相反,正是因為同為男子,才更應該對男妻的限制多一些,不然就會像他一樣生些不該有的心思,最后釀成大錯! 白子奕想起自己之前做的一樁樁一件件過分的事,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打死,當初只知道仗著陛下的寵愛為所欲為,卻不知體貼陛下,從沒想過去為陛下做些什么。 可是陛下待他那樣好,連后宮都空虛了好幾年才陸陸續續進了幾個人,進了人也很少去寵幸妃嬪,好幾年才有了一個皇子,還把唯一的皇子抱到了他跟前養著,就是防著萬一自己早走,新帝會對他不好。 他的陛下方方面面都為他考慮到了,可他竟然瞎了眼蒙了心,真的聽信了父兄的片面之詞,覺得陛下樣樣對不住他,最后背叛了他的陛下。 他的父兄真是找對了人,他的陛下防著天下所有人,都不會防著他??! 白子奕心痛得無法呼吸,他想明白的時間太晚了,代價太大了! 他要跟他的陛下贖罪,賠他的陛下一生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