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允回過神后，惡心得不行，憤怒和恥辱感交加，他氣得直接撕毀了這幅畫，連畫板也不放過，砸在地上踩了好幾腳出氣。

    怒沖沖地回了房，倒在床上，他閉眼沉思了會兒，有所感應的，開始摸索起房間的每個角落，然后他找到了好幾個針孔攝像頭……

    他一直在被男人窺視！

    他在房間里撒火，把能找出的攝像頭都踩得稀碎，家具都被踢得嘭嘭直響，如果方祎沒去醫院，肯定能聽見臥室里的響動。

    可是方允不管不顧了，他不想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忍氣吞聲。胡亂撒了通火氣，他又喘著粗氣去了浴室。果然，即使浴室狹小，能找到的攝像頭，卻更多。

    他拿東西砸了許久，獨留了一只，在鏡頭前，對口型道：你給我去死！

    他不擔心男人看不到，因為他一回來，就進了自己的房間。

    “畫都被你撕了，還在氣？”男人湊上來，笑瞇瞇問道。

    “你個惡心的變態！變態！你知道我看到那幅畫時，心里有多惡心么！”

    “惡心么？怎么會惡心呢？我在展現這幅作品時，心里多愉悅啊……你仿佛就脫光了衣服站在我面前，我的畫筆就落在你的身上，你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我的筆墨下，青澀的身體足夠誘人……你長大后，絕對是個……”

    “閉嘴！方允扇了他一巴掌。

    男人被打得偏向一邊，他揉了揉臉龐，直起身，沒有生氣，反而一臉病態地笑道：“怎么能動手呢？打疼了怎么辦？”

    “你…你！”方允氣得劇烈喘息，罵道：“你這個惡心的東西！你把我接過來，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yin欲么！”

    “怎么會呢？我接你過來，是舍不得留你一個人在那間破房子里住，不然你以為啊，像你媽那樣虛偽的女人，我怎么會讓她過來做女主人？”

    “你！可是她懷了你的孩子，你怎么能這樣……”方允氣得要死，都快急得跳腳。

    男人喜歡死小孩兒這副模樣了，他臉上浮起了夸張的紅暈，語出驚人道：“誰說，她懷的是我的孩子了？”

    方允一頓，眼淚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你、你說什么？！”

    “我這么喜歡你，又怎么會碰她呢？”原來也是會哭的啊，哎呀，哭起來更誘人了。

    方允瞬間明白了，崩潰的無力感導致他整個眼前都跌宕虛晃起來，他穩了身形，哽咽道：“你對她做了什么？”

    男人像是講故事般娓娓道來：“你媽也是久經風月的人，我哄哄幾句給了點錢，她就打算獻身了，然后啊，我就隨便找了個人，替我陪了她一晚上，沒想到啊，一次就懷上了。不過正好，我可以經?？吹侥懔恕?/br>
    “你有病……有??！”

    “呵呵……這不是病，這是喜歡。我是太喜歡你了??！”男人湊近一步，繼續道：“你知道那幅畫，我為什么沒有畫臉么？”

    方允抬眼，盯著對方毛骨悚然的笑容，心里怵得快要站不住。

    “因為我想啊，你床上的表情，一定比畫中的更加美麗，所以，我想等有一天，你徹底地被我打開了，露出這個世界最最美麗勾人的表情后，再補完這幅作品。但是現在……”男人一停，突然抱住了方允，如魔鬼般惡笑：“我知道你還小，我只先嘗點甜頭！”

    “啊，滾！滾！放開我！”

    方允驚嚇過度，還來不及逃跑，就被男人抱了起來，胡亂地親吻著脖頸，他用力地捶打著男人的后背，怎么掙扎不開。

    兩人的力量相差懸殊，宛如蜉蝣欲撼大樹。

    “救命！救命！”尖銳的呼救聲震耳欲聾，仿佛要刺穿天花板。

    “咚咚咚—”

    猝不及防的敲門聲，讓男人停了下來，方允趁機掙脫下來，躲到一邊。

    “小允，你在里邊么？怎么鎖門了，我買了點水果回來，快出來吃點?！?/br>
    宛如救命稻草，方允立馬扯著嗓子喊道：“mama我馬上來！”

    “快點啊?！遍T外的母親又催促一聲。

    方允視線始終不離男人身上，他咽了口唾沫，眼中的警戒愈發濃烈。

    對方嘖了聲，理了理自己的衣擺，仿佛被擾了興致，沒有再繼續的意思。

    方允這才落荒而逃，繞過男人開門關門一氣呵成，然后與門口尚未離去的母親差點撞上。

    方允嚇得抖了下，若無其事地理好凌亂的領口，然后擠了個勉強的笑：“那個……媽，水果呢？”

    方祎瞥了他許久，然后轉身，“廚房里?！?/br>
    “媽！您……”方允叫住她，咬了咬牙問：“您去哪兒??？”

    “回房睡會兒覺?！?/br>
    “……哦，那mama好好休息?！?/br>
    方允沒有進廚房，而是逃出了別墅，在某個路口花壇邊，坐了好久。

    他不知道母親有沒有發現自己和那個男人的事，他也不知道那個男人為什么要對自己這個初中生感興趣。

    他只是個簡單的小孩，即使再早熟，也會不知所措。

    他實在不想回到那個空殼子的家，可是他又不忍心留母親一人，被那個魔鬼吞食殆盡。

    報警……？

    這個念頭剛升起，就咽回了肚子里。

    他沒有任何證據；警察也不會輕易聽信一個初中生的說辭。

    而且，如果這件事被揭露，母親會發瘋吧……美夢破滅，連還未出生meimei都是假的……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些溫度，如果讓她知道，那個男人喜歡的是自己……

    我該怎么辦……

    迷茫與害怕久久環繞在心間，可他還是硬著頭皮回到了那棟別墅里。

    好在，母親應該是沒有發現真相的，這幾天的行為都很正常，對待方允也沒有再變回以前那樣愛搭不理的厭惡模樣。

    直到那次，最后一頓晚飯。

    方允給自己盛了碗湯，還沒來得及嘗口，就被母親叫出去買山楂片。超市離別墅有點遠，等他回來后，就看見了兩具倒在地上的尸體。

    男人已經沒了聲息，面部扭曲，痛苦到極致。

    母親還有一口氣，捂著隆起的肚子，嘴中不斷涌出鮮血，蓋住了口紅的鮮艷。

    她盯著回來的方允，看著他愣在原地，然后斷了氣。

    方允不知道該怎么辦，他只是聽母親的話，去買來了她想吃的山楂片，可是等回來后，一切都變了。

    他又被丟棄了。

    方允沉默地坐在母親旁邊，幫她合上了雙眼，然后一動不動，不哭不鬧。

    他有點難過，可更多的，居然是解脫后的暢快。

    他想，母親其實是知道了。所以她籌備了一段時間，在今晚的湯里下了毒，看著男人喝下，然后，為了換取男人的信任，連自己也不放過。

    可是，他失去的不只是mama，還有未出生的meimei……

    方允翻遍了mama的遺物，找到了一張相片和兩份檢驗報告。

    相片上的人，是他未曾謀面的父親。

    兩份報告，一份是懷孕檢驗單，一份是……艾滋病確診報告。

    他瞬間明了，母親跟男人同歸于盡的原因。

    可是有一件事，他到現在，還無法確認。

    母親到底愛不愛他？為什么要支開他，不讓他喝下那碗湯？

    又為什么要在臨終前，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怨恨，厭惡且嫌棄，仿佛盯著垃圾里的蛆蟲，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再也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牽扯。

    那次阻攔，大概也只是她作為母親，唯一一次仁慈的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