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因為永夜的事而和涼夜哥醉恕哥吵起來。

    一回家，心里惦記著一宮提到的新聞發布會，我就趕緊打開電視看。在電視上看自己的兩個哥哥代表永夜做新聞發布會本來是個挺新鮮的事，可我還沒興奮幾分鐘，我就聽到了醉恕哥提出的關于針對圣石的計劃。

    為什么？

    在涼夜哥和醉恕哥下班回家進了門的那一瞬間，我就跑上去將他們堵在了門口質問了他們：“哥！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智夜魔會魔法，會魔法，會魔法！你們為什么還要提出針對圣石的這些東西！新聞發布會上說什么軍費被大幅度克扣，為了維持永夜運轉從東三線撤離，是不是就是之前你們開會討論的那個方案？那個方案不行了！現在智夜魔會了魔法，丟掉了東三線再想打回來就沒那么簡單了，那肯定要付出成倍的代價?，F在應該優先處理的是智夜魔，不是圣石?！?/br>
    醉恕哥顯然是被我這么一懟給整蒙了，一臉驚訝和受傷的表情看著我。

    “先進去，這種事不要在門口連個隔音層都不開就討論?！睕鲆垢缯f了一句，低頭換了鞋擠了進來。

    我冷靜了一下，涼夜哥說得對，這應該算是非常敏感而且非常高級別的高層信息了。我讓開了門口，讓他們進來。

    醉恕哥換完了鞋子和衣服，去衛生間洗了手和臉扭頭就進了臥室：“小涼，晚飯我不吃了，沒心情，你和小月自己做點吧?！?/br>
    “好?！睕鲆垢缫矝]多勸什么，應了一聲就去洗手做飯了。

    “哥！到底怎么回事??！你和醉恕哥都不考慮這種已經變化了的情況嗎？現在和那時候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再……”

    “我們所有的條件和情況都考慮過了，包括智夜魔的魔法。再說，你已經知道了提案的里層內容的一部分，里層內容現在是絕密信息，你需要守口如瓶，不要隨便提起來。你的級別本來是不能接觸絕密信息的，是因為你上次去了聚餐才知道的。所以你得明白一件事，這個情報你沒資格知道，沒資格擴散，沒資格談論，更沒資格反對或者評判。這是涉及永夜的工作問題，不是咱們自己家里的家庭瑣事。工作的問題，以工作的態度，工作的規則，工作的身份參與。明白了嗎，凍月一等兵？”正在淘米的涼夜哥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抬頭看著我，打斷了我的話。

    我無話可說。涼夜哥也是第一次這么叫我。他很認真，也很嚴肅。如果我真的繼續糾纏，他也許真的會以極光和總長的身份責罰我。

    “明白了?！?/br>
    “你是這么回答上司的話的？”

    他是認真的。

    我趕緊立正，挺胸抬頭目視前方，大聲回答道：“屬下明白了，總長?！?/br>
    得到了我的回應，他低下了頭繼續淘米：“還有，好好說話，別咄咄逼人的。跟我就算了，別那么跟你醉恕哥，你醉恕哥不是你親哥，還對你那么好，你得多照顧照顧他的感受。你醉恕哥在新聞發布會上被記者針對成什么樣，你要是看了新聞發布會，你應該也很清楚。好不容易回了家，一進門你又針對他，他心情能好嗎？一會兒我給他做點甜紅豆粥和炸雞拼盤，你給他送去，好好道歉?！?/br>
    “嗯……”我點點頭。不過不至于吧，我又沒說太過分的話，還要道歉？……

    “今天見到你們的新分隊長了吧？怎么樣？”

    “兇得不行。跟餓肚子的老虎似的?！碧崞鸶龢兄\，我就百感交集，不過最深的印象還是兇！

    涼夜哥笑：“你這是被他抓典型了？他不知道你是我弟弟？”

    “他知道??！他還特地跟我說在他那里沒特權，讓我隨便跟你打小報告，他不怕?！蔽以较朐綒飧纱喟阉脑捜鷽鲆垢缯f了說，“還說什么我只要是他的兵就得聽他管，有什么特權都一樣，就算我要跟你打小報告，也得先把他的命令執行了。還說我是全隊短板，把我搞明白了，全隊就輕松了。我想想啊，還有啥，對，雖然是就我們兩個人私下說的，還說十二隊是全空戰部隊最菜的，我們分隊又是全十二隊最菜的，讓我別自以為是。我真是被他氣炸了?！?/br>
    涼夜哥聽了只是笑得更厲害了：“他話糙理不糙，咱們隊確實是全空戰部隊最不行的，你們分隊也確實是咱們隊的老大難。不算你的話，全隊人均適應性只有C，而且還都是從地面部隊升上來的，空戰基礎是真的差，硬實力也不如空戰部隊出身的兵。雖然這幾年沒少實戰，不過也是好幾年了，年紀又都不小了，年紀又成弱點了。你們隊年紀最大的好像四十多了吧？除了你年紀最小的也得有三十幾?！?/br>
    涼夜哥還笑？被欺負的可是他親弟弟??！

    “哥你別笑行不？怎么我被欺負你還笑？他欺負的可是你弟弟??！你親弟弟??！掛著你的名號！還說不怕你！你不管管？！”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但是涼夜哥事不關己的笑，實在讓我忍不住了。

    “行行行，我管，我管。為了我在軍中的威信，為了我可愛的弟弟行吧？說說吧，你把他怎么了，他又把你怎么了?！睕鲆垢珉m然這么說，但是仍是一臉戲謔的表情，讓我看著莫名火大。

    “我們下午訓練，他就要我們一對一嘛。我一開始以為就是正常的大家輪流對戰，誰知道后來是真的一對一！一整隊對我一個人！車輪戰！這不明顯欺負人嗎？我就跟他說換屆賽都沒這么玩的，不公平。然后他就開始整我了，劈頭蓋臉給我一頓說，讓我跪下給他舔軍靴。還威脅我說再來一次就讓我去舔主辦公樓的衛生間。那么多人，全隊都看著呢！根本不給我留面子！還把鞋尖塞到我嘴里，讓我含了好長時間。我真是氣死了！”

    “……你給你醉恕哥熬粥，記得加糖。我去發個通訊?！睕鲆垢缯f著洗了洗手擦干凈就走。

    哈哈哈哈！庚樞謀，讓你頭鐵！敢惹我？不看看我哥是誰？！讓我哥發通訊，你就等著倒霉吧！

    我美滋滋地接手了涼夜哥的活兒，給醉恕哥熬紅豆粥。我的紅豆還沒等下鍋，涼夜哥就叫我跟他走。我趕緊跟了上去，說不定有好戲看！

    涼夜哥換上了軍裝，帶著我出了門。結果一出門，我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庚樞謀，我嚇得差點跳起來。不是，哥啊，你找他談話咋還把我給帶出來了！我會被他打擊報復的??！

    不過盡管如此，我知道他接下來就要倒霉了。我得意地在涼夜哥身后沖他做了個鬼臉，無聲地“略略略”了一下。我看到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涼夜哥大概是從他的表情和目光里察覺到了有問題，回頭瞅了我一眼，我立刻嚴肅，立正。沒看到有什么的涼夜哥把目光挪回了庚樞謀身上。

    “總長晚好。屬下想到這個時間應該是晚飯，冬天冷，再加上您和副長下午的新聞發布會說了不少的話，嗓子也許不太舒服，吃飯的時候喝點粥和熱飲應該不錯，就給您，副長還有您弟弟買了紅豆薏米粥還有冰糖雪梨?！备龢兄\說著就遞過來一大兜的東西。

    太狡猾了吧？！知道要挨罵，就先買點東西賄賂賄賂？！

    “謝謝?！睕鲆垢缃舆^東西，轉手給了我，“去給你醉恕哥送點，好好道歉?！?/br>
    “嗯?！蔽尹c了點頭，接了過來，剛要轉身走，涼夜哥就把我叫住了。

    “先謝謝你的長官?！?/br>
    謝謝他？！他下午怎么整我的？送東西也全是看在涼夜哥和醉恕哥的面子上才送的，那是送我的？！

    “謝謝分隊長?！蔽业皖^說了一句就轉身進了屋。

    還是熱的。我打開紙兜一看，紙殼做的固定底座，竹桶做的杯子，里面送了小木勺，這么精致，一看就知道不便宜。當官真好，部下會給送這么好的東西。雖然我拿到的已經很多了，并不是嫌少，可新年的時候分下來的福利，他倆確實也比我拿到的多好幾倍，精致好多。我以為我拿到了兩袋面，兩袋米，兩桶油，兩箱雞蛋，一箱堅果糖果果干的零食組合，一提啤酒，一箱純牛奶，一套精致的品牌點心，一套做飯用的調味料，一套床單被罩，一套雙人床用的被子枕頭，一套洗漱用品還有1000光塵的額外現金。明明年底才發了半年工資的年終獎金，就又給了這么多，我可算明白了為什么大家都削尖了腦袋想進永夜，這福利待遇是真的好。然而我到了家才知道我這算什么，涼夜哥和醉恕哥拿到的福利簡直了，就差發冰箱彩電洗衣機了。

    拎著東西我敲了敲門進了涼夜哥和醉恕哥的臥室。醉恕哥正趴在桌子上擺弄通訊器。我走了過去，把東西拿出來放到桌子上。

    “哥哥，我們分隊長買的，涼夜哥讓我先給你送來點，冰糖雪梨，還有紅豆薏米粥。不知道是不是甜的，你要是喝甜的，我去給你拿糖?！?/br>
    “庚樞謀來了？”醉恕哥坐了起來，“謝謝。你也趁熱喝了吧?！?/br>
    “嗯，好像是我哥叫他過來的，他倆在外面說話呢?！蔽铱粗硭「缒闷鹆松鬃哟蜷_冰糖雪梨，嘗了嘗。唉，道歉，道歉。我說不出口??！他又沒記仇的樣子，我也沒說什么太過分的話，就這么不了了之過去了不好嗎？

    “哦，那我一會兒再出去見他一下吧?！?/br>
    “那個……哥哥……”

    “嗯？你趕緊喝了吧？一會兒都涼了。還挺好喝的?！彼f著捧著杯子喝了起來。

    “對不起啊，哥哥……我剛才語氣不好……我就是有點不理解，沒有想沖撞你的意思……”我尷尬地說著，撓了撓頭。

    “我還以為什么事。沒事沒事，我知道你不是針對我。你自己一個人路上突然遇見了使用魔法的智夜魔，肯定很害怕，很慌，所以你很警惕智夜魔，我都明白。你也是擔心凈土的安全。我沒生氣。這點事兒還來道歉，也太可愛了吧?！弊硭「缧χ嗔巳辔业念^發，“既然你叫我一聲哥哥，我肯定會把你當自己親弟弟，不會因為這種事跟你生氣，安心?！?/br>
    太好了！我就知道醉恕哥不會跟我生氣的！

    “我就知道哥哥寵我！”我笑著說著親了他一口。

    “趕緊趁熱喝了吧?！弊硭「缧χf。

    “嗯！”

    “您叫屬下來是什么事？”庚樞謀問。

    “是什么事你自己最清楚?！睕鲆拐f，“還用我說嗎？”

    “……不麻煩您了?！?/br>
    “管教他可以，你是他的分隊長，你有權力管教他。但是管教歸管教，也別太過了。當眾羞辱這種事，不要拿來當你樹立威信的法寶，你樹立威信是你的事，但是你不要損了我的威信。這事，下不為例?！?/br>
    “是，屬下記住了?？墒悄粏枂枌傧率菫槭裁戳P他的嗎？”

    “他跟我說了?！?/br>
    “那您應該看得出來，屬下的初心并不是要欺負他。屬下到任前和前任分隊長聊過了，了解了整個分隊的情況，當然也就了解了凍月。屬下沒有忘記自己是怎么才能來您的部隊當分隊長的，您和副長的恩情，屬下都記在心里了。而從我現在的立場，能為您和副長做的，能報答您和他的方法也就只有好好照顧您的弟弟。我問了灼光少尉很多關于凍月的事。凍月一開始進來的時候根本算不上戰斗力，甚至還要拖后腿，又是被邀請進來的，從一開始就很不受大家歡迎，受了很多白眼。就算是現在靠著聰明和努力還有身體上先天的優勢姑且也能算得上戰斗力了，但是依然是大家欺負的對象。就算副長處理了那個公開欺負他的軍官，可他卻被大家孤立了。屬下想幫他改變這種情況。屬下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和全隊的人交手，讓全隊的人先認可他的實力。屬下過幾天甚至還想和您徒弟一宮少尉的分隊約時間聯合演練，讓我們分隊之外的人也見識一下凍月的成長。屬下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大家一點點先從他的實力上對他改變看法。永夜是崇尚實力的地方，只要他的實力被大家認可了，最少，沒人會對他動手動腳，不會再發生被人找茬，當眾倒面的事情。至于大家對他的孤立和冷嘲熱諷，屬下也在想辦法解決。讓他在永夜過得開心，您肯定也會舒心，屬下覺得也算是為您分憂解難一些了。至于懲罰他，屬下本來也沒想這樣的。您也知道，屬下剛來，而且還是從別的部隊以普通士兵的身份無功提拔上來的。您也明白屬下非常需要樹立威信。誰知道這時候他突然撞在槍口上了……屬下也是被逼無奈。如果今天放過他，以后隊里的人怎么聽屬下的話？自己的隊都管不好，以后還怎么想辦法幫凍月改善大家對他的看法?！?/br>
    “我都明白，但是那也要挑挑方法。他不聽話，你打他一頓不行？非要侮辱人？我也是從下面上來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下面的人那些小伎倆。舔鞋，人梯，手擦地，剩菜桶，免費苦力，灌水，喂狗糧，跪爬找東西。說吧，最近你們又想出什么損招兒了？噢，我聽凍月說吃鞋？讓我弟弟吃你的鞋，怎么，用不用我也吃你鞋？”

    “屬下不敢！只是打他，把他打傷了，您不更心疼嗎？所以屬下……”

    “下不為例。他要是再不聽話，只有灌水可以用。其他的，不許?！睕鲆拱欀即驍嗔怂?。

    “是，屬下記住了?！?/br>
    涼夜抬手看了看手表說：“那沒別的事了。這個時間了，方便的話，留下來一起吃晚飯吧?！?/br>
    上司客套話，可不能當真。庚樞謀趕緊拒絕：“謝謝您的好意，屬下就不留下來了吧?！?/br>
    “有事？”

    “沒有。只是您一家人共進晚餐，屬下同桌不太好吧?！?/br>
    “沒事。剛好醉恕也在。你來了之后應該還沒來得及跟他打個招呼吧？就當是跟他見個面。進來吧?！睕鲆拐f著開了門帶他進去。

    “那謝謝您，屬下打擾了?！备龢兄\說完跟著涼夜進了屋。

    “柜子里有拖鞋?！?/br>
    “是?！?/br>
    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醉恕哥趕緊放下了手里的杯子，起身離開了臥室。我也趕緊跟了過去。

    當我到了客廳，我整個人都僵住了——涼夜哥怎么把庚樞謀帶進家里來了？！難道庚樞謀不僅沒挨罵，還和我哥結成了同盟？！完蛋，真的完蛋了，明天就是我的死期。

    “副長好?！备龢兄\看見醉恕哥趕緊就低頭問好。

    “好。小月跟我說你倆在談事情，我就沒出去。你倆這是談完了？”醉恕哥笑著問。

    “嗯，談完了。我留他在家里吃頓飯再走。我去做飯，你們聊?！睕鲆垢缯f著就去廚房忙活了。

    “屬下幫您吧?！备龢兄\趕緊就跟著涼夜哥去廚房。

    “不用不用，你是客人，沒有讓客人下廚的道理。你去跟醉恕說話吧，他也是你的長官，把長官晾在那里也不太好吧？”

    “是！謝謝總長。那有需要屬下幫忙的地方請隨時叫屬下?！?/br>
    “嗯?！?/br>
    我以為庚樞謀去幫涼夜哥做飯了，結果我屁股剛坐在椅子上，他就出來了。不是吧？還要跟他尬坐？

    “我去幫涼夜哥做飯！”我趕緊站了起來去廚房。在和庚樞謀擦肩而過的時候，庚樞謀一把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在我耳邊小聲說：“別怕啊，不是還給我做鬼臉嗎？明天中午一起吃飯啊?！?/br>
    “我錯了，我不敢了，隊長。我以后再也不敢跟我哥打小報告了。求求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見識，以后你說什么我都聽，我學乖，我聽話，求求你了?！蔽覈樀脦缀蹩煲蛳聛砬笏?，我不要舔衛生間，絕對不要！

    “舔軍靴可都沒能讓你學乖呢，我要怎么相信你？”

    “我發誓，我保證。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敢了。隊長，求求你?！蔽壹钡每煲蘖?，拼命地重復著求饒的話，手腕都被他握得生疼。

    “明天中午一起吃飯?！彼麃G下了這句話就松開了我，走向餐桌。

    我趕緊逃掉去找涼夜哥。

    “不去陪你長官說話嗎？”涼夜哥見我來了，隨口問道。

    “我幫你做飯?！蔽翌^也沒抬，迅速去洗水池邊放著的菜。

    “怎么了？你不是不喜歡做飯嗎？去跟你隊長聊聊天，挺好的一個人?！?/br>
    “好？！”我差點叫出來，不過我的聲音足夠大，庚樞謀往我這里看了一眼，我趕緊閉上了嘴。我沒有打小報告！我什么也沒說！

    “怎么了？反應這么大？”涼夜哥笑著說。

    “哥，你是不是太容易被騙了？你覺得他好？他哪里好？你告訴我他到底哪里好？！就送了點粥和喝的，你就覺得他好？他可是我把按在地上虐的兇神惡煞的大老虎??！”我壓低了聲音小聲說。

    “畢竟是領導嘛?？隙ǖ媚苕偟米∧銈儾判?。你也老實點，別總起事。這種殺雞給猴看的事，你別當被殺的?！?/br>
    “不是，哥，這事兒還怪我了？他那欺負人還不讓人說了？”我立刻就炸了毛，涼夜哥也太不講理了吧！分明被欺負的是我，他卻幫著外人說話。

    “是是是，你說得都有道理，你明天繼續跟你的領導對著干，準沒錯。那我明天就等你繼續舔鞋的好消息了？”他充滿惡意地沖我笑道。

    “我學乖！我乖還不行嗎？！你倆一伙兒的吧！”我氣呼呼地說著，旁邊的涼夜哥就是笑，除了笑就是笑！

    “哥哥，你以前……被罰過嗎？”我把洗好的菜遞給他，眨了眨眼，試探著問。

    涼夜哥接過菜，非常坦誠地點了點頭：“嗯。剛進來的時候被罰過很多次?！?/br>
    “結果你現在當總長了？”我追問。

    他明白我想問什么了，他沖我笑了笑：“結果那幾個罰過我的長官，現在還是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滿意了？”

    我徹底驚呆了，他不幫一宮，也沒特別幫我出氣也就罷了，怎么連自己都不在乎??？

    “為什么??！你不氣嗎？”

    “小時候是氣。不過現在不了?！彼耦^切菜，語氣非常平淡，“師父告訴過我，如果我不想被欺負，最有效直接的辦法就是聽話，不反駁，不疑問，不發表和他人不同的意見，不做和大家不一樣，總是突出惹眼的那個?！?/br>
    “那不就是機器人了嗎？”

    “是，你的比喻沒問題?！睕鲆垢缯f，“最愚蠢的不是做一個聽話，常規，沒有思想的機器人，最愚蠢的是以卵擊石，用自己的軟rou去挑戰權力。你要是不想做機器人，那就先做好機器人，然后找準時機，抓住機會，一舉成為cao控機器人的那個人。不然，你就會被cao控者認為是有故障的殘次品，在你的想法得到公開和實現之前，你就會被扔到銷毀廠里粉身碎骨?！?/br>
    我無法反駁他說的話。今天我已經嘗到了苦頭，庚樞謀有權力，他就可以讓我給他舔鞋，涼夜哥有權力，庚樞謀就要在被涼夜哥叫來的時候帶點東西討好涼夜哥。

    “就算當眾跪下舔鞋又能如何？現在那些人，不還是要想盡辦法來巴結討好我嗎？如果說當時他們是以我為樂，那誰能斷言我現在不是在看他們的笑話？為了那些我看都懶得看的人，動用我的權力，動用我的關系，值得嗎？我的權力那么廉價？存在的意義就是去收拾幾個懲罰了當時年少無知的我的軍官？我的權力是用在更關鍵，更重要的地方。做好你自己，讓你自己拿到可以把他們踩在腳下的權力和地位，到時候，你不喜歡的人，你不看就是了。但凡好事全不看，自然就會有人厚著臉皮來求你。你也不必大動肝火，有損身份。至于如何能鎮得住人，你要是真的感興趣，你可以去跟你醉恕哥學學，你醉恕哥的手腕可是永夜第一。不過在此之前，自己好好努力，再做好機器人，才能讓你有機會實現這些?！?/br>
    不得不說涼夜哥確實厲害，能當上總長，還吸引了醉恕哥那么優秀的人和他結婚，涼夜哥的人生簡直就和開了掛一樣。就算現在手里握著凈土最高的權力，涼夜哥也從沒把那些小事放在心上，眼睛里一直看著更高更遠的地方。相比之下，我就完全不行了，剛才還那么孩子氣地對自己的上司做鬼臉，太丟人了。

    雖然當天晚上我們很和諧地吃了飯，但是也僅僅是當天晚上而已。

    在永夜久了，就被養成了特定的生物鐘。雖然還在睡覺，但是我隱約感覺快要到鬧鈴響的時間了。又要起床了。好困啊，好想睡到自然醒啊。

    雖然昨天沒有，但是灼光今天會不會后悔？會不會給我發信息說和好？會不會早上給我發通訊叫我起床？會的吧？一定會的吧？

    我這樣想著，強迫自己睜開了眼睛，翻身拿起通訊器，解鎖，查看信息。

    沒有，空蕩蕩的。沒有來自他的未接通訊，沒有來自他的短信，甚至連查閱他空間的權限都沒有了，他的頭像也早就換掉了……

    為什么……

    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流。

    光，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跟我分手。哪里不好我都會改，求求你。我們和好吧。我受不了沒有你的日子。我昨天是夢見了你，從夢里哭醒的。我真的太難受了，求求你了。

    疲憊和困倦讓我很快就又睡著了。如果醒來的時候能看到他的回信就好了，如果能和好就好了。

    然而，我醒來的時候沒有看到他的任何回復。早上醒來聽不見他的聲音了，以后也再都無法聽見了，再也沒有人用軟綿綿的聲音溫柔地叫我起床了……

    難過和絕望讓我有一瞬間產生了不如死了更好的念頭。不，不行。也許他只是早起太忙了，現在還來不及好好回復我？再等等，還是有希望的！

    上午訓練休息的時候我又一次拿出了通訊器。

    沒有，他還是沒有回復我。

    他可能沒時間碰通訊器吧，等午休，午休他一定會看，時間也充足，他一定會看的。

    中午我被庚樞謀拖去一起吃飯，我一開始以為他是讓我吃剩菜剩飯整我，不過后來發現只不過是全隊一起的聚餐。

    隊里的人都搶著和他聊天，我坐在角落里，完全聽不進去他們聊天。

    灼光有沒有回我的信息？

    趁他們聊得開心，我趕緊低頭看了一眼通訊器。

    沒有。

    吃完了飯，大家散了，各自去休息。

    還是沒有。

    午休結束了。

    依然沒有。

    下午的訓練開始了。期待他能夠回復的我完全沒法集中精神。雖然我很努力地完成了全部訓練項目，但是我自己也知道我的心不在焉肯定任誰都能輕易看出來。

    在庚樞謀下令解散的下一秒，我迅速拿出通訊器。

    啊，午休結束的時候就沒回，下午工作時間，他就更不可能回了。

    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

    難過得甚至感覺無法呼吸了。要是能見面就好了，要是能見面的話……

    “凍月?！?/br>
    “到！”我反射性地放下了通訊器，立正回應道。

    “你今天怎么回事？一整天魂不守舍的，中午吃飯的時候也一直在看通訊器?！备龢兄\走了過來問。

    “報告長官，沒什么?！?/br>
    “沒什么？”

    拜托你別問了。我不想說，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不想再跟任何人提起。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通訊器給我，我看看?！彼蛭疑斐鍪?。

    不可能讓他看的。不可能讓他知道的。

    “對不起，隊長，屬下不想讓您看?！蔽揖芙^著，我不想再被任何人戳中我的傷口了。

    “給我看。已經到了影響你訓練的程度了，我有權了解情況?！备龢兄\堅持著。

    不可能！不可能給你看的！看我被喜歡的人欺騙，甚至睡過以后甩了嗎？

    我沒有說話，我怕我一開口就忍不住會說些冒犯他的話。然而我的沉默和抗拒卻讓他直接伸手來搶我的通訊器。

    雖然沒有我提供的密碼，他沒辦法解鎖我的通訊器，但是永夜的通訊器有后門備用程序，只要在解鎖界面輸入上級的軍官號和賬號權限密碼就可以查看直屬下屬通訊器上全部的通訊記錄和通訊內容。

    我甚至連考慮后果的時間都沒有，一把從他手中搶下我的通訊器。

    而我這個行為明顯激怒了他。

    “從上司手里搶東西？嗯？”

    “……對不起，隊長。只是屬下真的不想讓您看?！?/br>
    “你只是一個部下，沒資格拒絕！我也只能看到你的通訊記錄和文字通訊內容，你的通訊器其他功能我一概動不了，不會侵犯到你的隱私，你有什么可怕的？好，既然你這么怕，那我不看也罷。但你這是第二次違抗我的命令了，你自己說，怎么辦？”庚樞謀怒道。

    只要不看我的通訊器就行。

    我忤逆你的意思，我受罰就是了。

    我二話沒說，跪了下來，俯身給他舔軍靴?？伤杆俸笸肆藥撞?，躲開了。

    “我罰你是要你長記性，這種根本不能讓你長記性的懲罰我也不想再用了。你起來?！?/br>
    “是?！蔽乙埠苈犜挼卣玖似饋?，“那您是要罰屬下去舔衛生間嗎？屬下記得您之前這么說過?！?/br>
    “不了，你都記得還敢抗令，顯然是沒什么威懾力。你跟我來?！备龢兄\說著轉身走向水池。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跟在他后面走了過去。

    庚樞謀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又粗又高的塑料瓶，對著水龍頭接起了水。

    他要干什么？

    “你跪下，仰頭，閉上眼，把嘴張開?！?/br>
    “……是?！?/br>
    無非就是懲罰罷了，有權力的人喜歡虐待沒有權力的人。一種無聊的樂趣。

    我跪了下來，按他說的，仰起頭，閉上眼，張開了嘴。

    “頭再仰。行了。保持這個姿勢，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動?！彼f。

    這個姿勢好累，脖子好酸……

    突然大量冰涼的液體砸到我臉上，瞬間就沖進了我的鼻子和嘴。毫無防備的我被嗆得趕緊躲開了水流，睜開眼，對著地面難受地咳嗽著。

    “咳！咳！咳！……”

    我嗆得眼淚都出來了，此時此刻被澆濕的頭發，臉和軍服已經不算什么了，鼻腔和氣管里的水讓我難受到快要死了。

    “我說沒說不讓你動！難受也給我忍著！”面前的庚樞謀怒吼著將瓶子里剩下的水一股腦全倒在了我的頭上，“一瓶水倒完了才可以緩一會兒，沒倒完就算要咳嗽也給我仰著頭咳嗽！”

    不講理，沒人性。

    可我只能再次仰起頭，閉上眼。為了不讓他看我的通訊器，為了不讓我的傷疤被揭開。

    又有水倒在了我臉上，盡管我屏住了呼吸，可還是有大量的水灌進我的鼻子里，嘴里。無法呼吸，水流進去了，好難受。我的手抓緊了褲子，控制著自己不要動，保持著仰頭的姿勢，我劇烈地咳嗽著，可是只是有更多的水灌進來。就想要被淹死了一樣，難受得快要死了。

    終于，水流停止了，我趕緊低下頭，一邊拼命地咳嗽著，一邊讓水盡可能地流出去?？晌疫€沒緩過來，庚樞謀就命令我仰頭。我沒辦法，只好仰起了頭。還不等我呼吸一下，冰冷的水就再次倒在了我的臉上。

    就這樣，我被他反復倒了十幾瓶水，我終于忍不住了，看著又回身灌水的他哭了出來。到底要灌我多少瓶水才行？這懲罰到底有沒有盡頭？我要死了，我真的受不了了。灼光傷害我，庚樞謀虐待我，涼夜哥也根本不阻止他……為什么……為什么……

    “咳咳！我到底……咳！……做錯了什么！”我努力地壓制著想要咳嗽的生理反應說出完整的句子，沖他吼道，“我跟你道過歉了，跟你保證過了，甚至已經求你放過我了，你為什么就是不肯放過我！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今天不是想要違抗命令，我只是……只是這通訊器里是真的有我不愿意讓別人看到的東西……是對我來說非常疼痛的事！是我絕對不愿意提起的事！這也不行嗎？我就一定要把和工作根本無關的我的傷疤交給我的上司看嗎？！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他也好，你也好，哥哥也好……為什么都想折磨我！讓我痛苦，讓我難受，讓我受盡屈辱！看我痛苦地掙扎就真的讓你們那么開心嗎！那不如殺了我好了！反正我也是個不被任何人需要的殘次品！骯臟的垃圾！”

    庚樞謀看著我，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我不那么咳了，他才說話；“……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因為這個才不肯給我看的。我也不是非要看，我只是擔心你的狀況，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沒有什么我能幫你解決或者開導你的。我還以為你是故意跟我作對?！?/br>
    “對不起，隊長，真的對不起。屬下真的知道錯了，真的以后不會抗令，不會頂撞您，也不會再跟總長說了。昨天跟您做鬼臉，也很對不起，屬下道歉，求您原諒。從此以后屬下會聽話的，您說什么，屬下做什么，絕對不會有任何埋怨或者廢話。屬下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放過屬下吧。打也好，罵也好，可就是不要再這樣折磨屬下了。求求您了?！蔽铱拗?，哀求著，跪在他腳邊磕著頭。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一個人折磨到這樣低三下四求饒，甚至愿意用以后言聽計從來交換他不要再折磨我。

    “別別別，是我誤會了，是我不好，你趕緊起來?！备龢兄\趕緊把我扶了起來，“趕緊洗洗臉吧，緩緩，別哭了?！?/br>
    “謝謝隊長?！?/br>
    我不明白明明是他這么欺負我，我為什么還要謝他，可我知道我對他說感謝的話，他也許心情就會好那么一點，可以不再那么強烈地想要折磨我。只要能讓自己少遭罪，做什么都行，何況只是幾句話而已。

    我洗著臉和手，漱口，清洗著鼻腔，好難受，鼻子里還是好難受。

    涼夜哥也是這么過來的？那些人怎么可以這么欺負我的涼夜哥。還有醉恕哥，他甚至還不是指招，他肯定被欺負得更狠。好心疼他們。都是我最愛的人，卻都被那群人欺負過。

    看我洗好了，庚樞謀說：“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及時跟我，或者跟總長，副長說。你這樣自己一個人悶著，已經影響你的訓練了。有事情趕緊解決，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隊長?！?/br>
    “行了行了，趕緊回去休息吧?！?/br>
    “是，隊長再見?！?/br>
    “嗯?！?/br>
    終于放過我了。

    我狼狽地回到家里，一開門就看到了正在客房翻零食的醉恕哥。

    “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晚??？你們訓練加時了？”

    “沒……”趁他埋頭找零食，我趕緊進了屋，全身都濕透了，不能讓他看見。

    “我就回來拿點東西，一會兒還要加班，你哥也要加，我倆最早也得九點才能回來。晚飯我就給你簡單做了點，都在餐桌上了，應該還是熱的，你將就吃?！?/br>
    “嗯，謝謝哥哥?！蔽颐摰袅塑娧b外套，扔在了浴室地上，一會兒洗完澡全都要洗。

    大概是聽到了聲音，他出來看了我一眼：“你頭發怎么像是濕的？軍服怎么了？要洗？不是昨天剛換的嗎？”

    “訓練太累了，出了好多汗，去水池那里洗了洗，弄了滿身的水?！蔽疫肿鞗_他笑了笑，不想讓他知道，讓他擔心。

    醉恕哥頓了頓，顯然他是見識過的人。

    “被你上司灌水懲罰了？”

    “……嗯?！?/br>
    醉恕哥帶給我的安全感讓我放松了下來，眼淚也跟著跑了出來。只要醉恕哥在，只要有他在……

    醉恕哥趕緊放下了手里的東西，過來抱住了我，撫摸著我的后背：“誰欺負你的？你們分隊長？中隊長？還是支隊長？告訴哥，哥保護你?！?/br>
    別，別了。連涼夜哥都不愿意幫我，如果麻煩到醉恕哥這里，涼夜哥知道了肯定要生氣。庚樞謀又是涼夜哥部隊的人，就算醉恕哥想幫我，肯定也要經過涼夜哥，涼夜哥是站在庚樞謀那邊的，只會讓庚樞謀知道我又打小報告了，只會把我整得更慘。

    我用力地搖搖頭：“不用了，謝謝哥哥。是我不對，不是他的錯?！?/br>
    “是誰的錯也不能這么欺負你！我和你哥都舍不得碰你一下，欺負你就是不行！趕緊告訴我是誰！哥幫你出氣！是不是那個庚樞謀？是他吧？我把他調過來是讓他欺負我弟弟的？”醉恕哥是真的在生氣，甚至直接拿出了通訊器要把他的憤怒付諸實際行動。

    “哥！哥！”我趕緊攔住了他，“真的是我的錯，不是他的問題。求你別給他發通訊，別讓他知道我跟你說了，求求你了?！?/br>
    “……我不告訴他，我直接把他撤了。你別害怕，有我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樣?！弊硭「缯f著就打開了通訊器。

    醉恕哥能幫我出氣當然好?？墒菦鲆垢缫欢〞鷼?，會沖我發火的，上次醉恕哥幫我改分，涼夜哥就已經不高興了。我很怕涼夜哥發火，生氣，真的很怕。

    “哥哥，別了。涼夜哥會生氣的。涼夜哥也知道這事，我之前就跟他說過。這是他同意的?！?/br>
    醉恕哥的通訊沒撥出去，他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我：“你哥知道？還同意的？”

    我點點頭：“嗯，上次庚樞謀來咱們家，就是我哥因為這事找他過來的。我哥已經找過他了，他還敢這么整我，肯定是涼夜哥同意的，所以別了。涼夜哥會生氣的?！?/br>
    醉恕哥思考了好長時間，然后輕輕拍了拍我的后背：“那可能是你哥想要用他了，不然你哥應該不會這樣?！?/br>
    雖然我不懂他們的那些高官cao作，但我知道醉恕哥這話的意思是他也不好動涼夜哥想要的人。

    醉恕哥低頭點了幾下通訊器，然后跟我說：“我給你轉了200，你拿著去給庚樞謀買點東西。一會兒你給他送過去。提前想好說什么，把話說好聽點，別讓東西白買了，得讓他領情。別買太貴的，100以內就行，畢竟你又不是有求于他。剩下的錢，這幾天中午或者晚上，你約他出去吃個飯，你請客。你看看他都有什么小習慣，他要是喜歡買水喝，以后你每天就給他買瓶水，他要是喜歡吃水果或者沙拉之類的，你就每天給他買一份。不用全都照顧到，挑便宜的，你包了他一個習慣就行。中午吃飯的時候，你要是沒別的事，約別人，你就盡量找他一起吃。一般部下都不太會去跟領導一起吃飯，他又是剛來咱們部隊的，沒什么認識的人，會有點孤獨，你多去陪陪他。哪怕就是坐在他身邊和他一起吃飯，不說話都行。再怎么刁蠻的人，你哄到位了，面子上也不好太跟你過不去。這些你得學，得會。以后都是用得上的。不是沒骨氣，沒尊嚴，是為了讓自己過得更舒服，路走得更順暢，是為了自己?！?/br>
    “嗯，謝謝哥哥?！蔽尹c點頭。

    “以后再有什么事，早點告訴我，能幫你的我都會幫。幫不了的，我幫你想辦法，我教你?！?/br>
    “嗯?！?/br>
    醉恕哥真好，什么都跟我說，什么都教我。

    “哥哥，你以前還不是極光的時候，也被這么整過嗎？”

    “沒。但是我見過。我師父早就告訴過我要老實，要乖，要是不明白怎么做，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別說話，只給上級肯定回復。所以我就一直沒敢出聲。身邊有不少新兵都遭殃了，我就那么一直看著過來的。我就一直在找方法，怎么才能過得更好。只是不說話，只是聽話，我頂多不會成為被針對的對象，可是要想得到更多是不可能的。想要得到更多的東西，就要多動腦。你不想庚樞謀在全隊對你最好，最器重你，跟你最親近，有事或者最新的消息都最先跟你分享嗎？”醉恕哥看著我說。

    “想?！?/br>
    肯定想。我也想我的上司跟我關系好，他每天向著我，我也會開心的。

    “想的話就聽我的。就今天的事，你今天去給他送東西的時候，一定要跟他說明白了。你要說你今天回來想了想，覺得他教訓你是為了你好，是為了讓你在外面不會因為類似的事而被其他人欺負，是在教你怎么為人處世。你說你是覺得他對你很用心，也很在意，所以覺得能有這樣的上司關注你，你其實應該覺得慶幸。你送的東西是感謝他花時間和精力來糾正你，引導你。話一定要說清楚了才能拿到好感，不然就很有可能讓他覺得你是怕了他才低頭的，到時候搞不好反而要被欺負得更狠?！?/br>
    我點點頭，記了下來。

    “那我先走了，我們那邊要開會了，來不及了。你好好想好了怎么說再去找他?！弊硭「鐕诟劳昃痛颐δ弥淮蟀鼥|西走了。

    我是非?？咕芩蜄|西的。我最開始其實對這事沒那么多的想法，不太愿意去送東西也只是因為我不太會說好聽的話，送東西的時候，本來好好的事都會被我弄得異常尷尬。我討厭的僅僅是那種尷尬的場景，也并不覺得這事本身是個很讓我討厭的事。我真的開始討厭送東西這件事本身是從初三開始。

    很平常的一天，我迷迷糊糊地上著數學課，也不知道老師到底講到哪里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老師提問之后遲遲沒有點人起來回答。長長的寂靜讓我一下子警惕了起來。正當我慌張地想要從耳朵里殘留下的印象回憶起老師到底剛才說了什么的時候，老師叫起了最前排的一個同學，讓他回答剛剛她提出的問題。我當時就松了一口氣，不過顯然那個同學跟我一樣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她問了什么。場面尷尬了起來，他肯定要挨罵了。然而老師并沒有厲聲責罵，而是冷笑了一聲說：下次可別再讓你媽來給我送化妝品了，送那點兒化妝品還不如好好管教管教自己家兒子。

    她的語氣和表情里充滿了輕蔑，嘲諷。

    明明是為了改善關系，示好才送的東西，不論價值如何，那都是一份心意，一份真的想要和她交好的禮物，結果現在卻被她當眾說出，如此嘲諷侮辱，讓他成為大家私下里絕對會嘲笑議論的“送禮娃”。

    我們從小被灌輸的思想就是不要趨炎附勢，要做正直清廉而剛正不阿的人。巴結討好，送禮發紅包，全部都是帶有負面色彩的貶義詞。在我們被灌輸的價值觀里，送禮是要被唾棄的，不論送禮的初衷到底是什么。但是大家也都明白，送禮是有用的。沒人會討厭給自己東西的人。盡管我們之間都把送禮的人當做只會巴結討好的卑微小人唾棄，會偷偷在背后鄙視他，但是因為確實有用，所以所有人都在做。只要沒人說，不被人發現，就可以得到實際的好處而不會遭大家白眼。

    可是現在呢？

    為什么要去送東西呢？為什么要去送東西來買一份侮辱？大家不都是平等的，憑什么就給你送東西？無非就是想要你能對自己家孩子好些，不說對他多照顧，最起碼，不應該得到這種當眾侮辱吧？那我，為什么要去送禮討好別人？為什么要花錢去買別人的鄙視，不尊重和侮辱？

    那件事對我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小時候許多事我都記不清了，但是我至今都清晰地記得那件事，清晰地記得我當時受到的震撼。以至于得知了那年涼夜哥新年送了我們數學老師一千塊，這才換得了老師幫我把最后一排周圍全都是鬧騰的同學的座位調到了非常消停的第五排之后，我和涼夜哥大吵了一架。我不要我最愛的涼夜哥為了我而去巴結討好別人，不要他犧牲自己的自尊去給別人送禮，不要他僅僅是為了讓我能換到一個好一些的座位就被人踐踏尊嚴。我的哥哥，憑什么對別人卑躬屈膝。就算是最后一排也沒關系，就算是周圍全部都是鬧騰的同學，就算是天天都被老師罵，我也絕對不要讓自己和涼夜哥被人蔑視。

    但是現在，我也要去做這樣的事了。為了能讓自己可以在永夜立足，為了能夠不再讓哥哥掛心。成長，大概就是變成自己曾經最不想變成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