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鈴——”

    我記得我當時是在做一個甚至可以寫成的，非常有意思的夢，我正期待著夢后續發展，突然耳邊傳來一陣異常刺耳的聲音，我一下子就被驚醒了。沒錯。是驚醒，心臟都在砰砰跳的那種，我被嚇得魂兒都沒了，就更別提回憶剛才的夢了。

    什么東西啊，那么大的聲音，還那么刺耳。

    我煩躁地坐了起來，四處尋找聲源。

    是被我放在床頭柜上的，部隊配發的通訊器發出的聲響。那個通訊器和外面市面上賣的通訊器沒什么太大的不同，都是手掌大小，魔力電池供電，純黑色的機身，后殼的頂端有一道帶著淡光的白色橫線，與左側的藍色豎線在左上角交叉。在被它們圈出來的空白處最中央則是永夜的標志。在進部隊的時候，我們的個人通訊器就被要求不許帶入部隊，只能使用部隊統一配發的這個通訊器。昨天太忙，我還沒來得及調整設置，搞得我一開始聽到這個陌生的鈴聲，還以為是涼夜哥的通訊器。

    就在我清醒大腦的這幾秒里，那個通訊器竟然還在響，黑色的系統界面上永夜的標志像呼吸燈一樣閃爍著，屏幕的左上角像通訊器后殼那樣的兩條相交直線隨著呼吸燈的閃爍緩緩展開又收斂。

    我還沒用過這東西，但是這東西聲音嚇人，屏幕上又顯示永夜的圖標，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我伸手拿起通訊器，注入魔力解鎖屏幕，點了一下那個圖標，下面出來了三個選項，接收與回復通知短信，接收與回復通知語音，接收與撥出內部通訊。通知語音那里一直在閃爍，紅色的角標上寫著個“1”。我點了一下，那個刺耳的鈴聲終于終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語音。

    “今晨5時，過渡區C線區域出現超過十萬只智夜魔，當地地面駐軍已經展開戰斗?，F對你第十二空戰部隊下達支援命令如下：請于8月2日上午9時前抵達C9區域進行支援，詳細坐標已以短信形式發送至部隊司令官涼夜，副司令官初曉及各支隊長的通訊器。任務結束時間另行通知。通知結束?！?/br>
    誒？這是要出任務了嗎？

    緊接著又是一陣滴滴滴的超大的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次是同樣的畫面，只不過永夜標志的下方出現了部隊的標志。又是語音通知。這次是涼夜哥的聲音。

    “這里是涼夜。全體戰斗人員6時前務必全副武裝準時到練兵場集合，6時整各支隊長清點人數報給我。這次支援任務沒有通知具體時間，做好長期戰斗準備。各支隊長收到通知后請文字回復此條通知。通知結束?！?/br>
    我這邊剛聽完語音，涼夜哥就拉開了臥室的門，一邊穿戰斗服一邊仰頭叫我：“凍月！集合了！快點起床收拾！穿發給你的戰斗服！戰斗服后腰左側有個菱形的發光塊，注入魔力可以打開次元背包，把需要的東西都塞進去。用完了記得再注入一次魔力封好包?！?/br>
    “喔！我也要去嗎？”我趕緊起了床，從衣柜里翻出黑色的戰斗服，手忙腳亂地穿上。這都五點四十了，六點集合，也太緊了吧。

    “都去，快點。別磨蹭。你的食物是不是還沒給你配發？拿我的，客廳冰箱自己拿。是客廳的啊，不是餐廳的！上層是水和食物，下層是藥和牛奶。備用的戰斗服也帶一套！”

    “啊，好的?！?/br>
    好難穿啊，這戰斗服。嗚嗚，為什么是貼身的，不是寬松的啊。就算是太寬松的衣服影響飛行，也不至于弄成貼身的吧！

    我費了老大勁穿好了上衣，看了看又要花好大力氣穿的褲子，趕緊先是一頭鉆進了衛生間里。

    涼夜哥還在外面叮叮當當地收拾東西。我也慌得不行。匆忙洗漱完，上了個衛生間，出來把戰斗服穿好。

    “其他的我都幫你拿好了，你塞進去就是了。冰箱里的自己裝?！币呀浭帐昂玫臎鲆垢鐕诟劳昃腿バl生間了。我也趕緊把他給我準備好的堆成能有一個編織袋那么大的東西塞進了次元背包。

    “收拾好了嗎？趕緊走，還有三分鐘集合，我帶你飛過去?！?/br>
    “好了好了?！?/br>
    其實我還沒開始裝食物，涼夜哥就已經出來了。但是馬上來不及了，也沒時間挑選了，情急之下我胡亂裝了一些食物和水，戴上耳麥，就跑到了涼夜哥身邊。

    “來不及了，走窗戶?！睕鲆垢缯f著就拽著我，打開了臥室的窗戶，一陣大風糊臉，還不等一臉蒙圈的我反應過來，涼夜哥就直接從窗子沖了出去。

    這可是十樓??！會死的！

    然而涼夜哥卻穩穩地浮在空中，向還在屋里的我伸出手：“快點，抓住我，我帶你?！?/br>
    “哦！”我胡亂地走到窗口，還不等我站穩，他就一把把我拽了出去。

    “啊啊啊??！我不會飛??！”我保持著身體失去平衡，被涼夜哥硬拽著胳膊趴在空中的姿勢閉著眼睛慘叫著?？耧L從我臉上吹過，幾乎無法呼吸了，耳邊也是呼呼的風聲。太可怕了。

    “趕緊站好！要落地了！”

    “??？”我瑟瑟發抖地睜開眼，發現我們已經在飛了，不遠處就是練兵場，練兵場上已經集合了不少人。我趕緊站了起來。雖然是在空中，但是腳下就像踩在地面上一樣穩，只不過是那種沙地的感覺，使勁踩的話，腳還是會往下陷。

    “別亂動?！?/br>
    涼夜哥責備了一句，不過還是緊緊地拽著我的手準備降落。

    順利降落在練兵場最前面，一個看上去三十幾歲的人立即迎了上來和他說話。

    可是我眼前黑壓壓一片的人，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明明不是部隊司令官，還站在最前面，此時的我格外尷尬。

    “你是八支隊三中隊一分隊的，去右數第三個方陣那邊，三中隊在方陣第一排最右側，到了應該就能看見灼光，直接去找他?！睕鲆垢缈闯隽宋业拿Ｈ?，用很快的語速給我講了一下。

    “謝謝哥?！蔽亿s緊往最右邊的方陣跑去。

    “各支隊統計人數，五分鐘內報給我?！?/br>
    身后傳來了這樣的命令聲，我慌得不行，我還沒入列就統計人數了，要是不快點，八成要被算缺勤。

    眼看著支隊長們都去前面報告人數了，我才找到灼光隊長。

    “這里！”

    我還在那兒挨個兒找，灼光隊長就先發現了我，趕緊出聲叫我過去?？伤阍谝蝗荷婵桌镎业搅俗约赫J識的人，我連忙跑了過去：“對不起，我沒找到地方……”

    “別說了，趕緊進隊，你站我后面，給你留位置了。給你魔導器，昨天十一點多才弄好的，沒來得及給你?！?/br>
    灼光說著從次元背包里拿出了我的魔導器，塞給了我。我趕緊站到他后面，站好。副核調皮地從我的手心里鉆了出來，飛到我的肩膀上，來回滾動著。我攤開手掌低頭看了一眼，原本只是一個三棱柱的白色晶體，但是經過加工后，已經加上了一層了黑色的金屬外衣，在棱柱的三個側面上各留有可以看見里面晶體的長條形細口，白色的晶體散發著淡淡的光暈?？恐@金屬外殼，他們直接把它給我做成了掛墜，還送了個黑色的皮繩當鏈。一會兒可以把它掛在脖子上，省得這么小的一個東西弄丟了。不過仔細想來，哥哥的戒指也是這種黑色，也是留著長條的細口能看見晶體的顏色和光輝，不過他的晶體是藍色白色都有的，我的只有白色，這藍色到底是什么？

    我正在端詳剛到手的魔導器，身邊就突然站了個人。我嚇得趕緊立正站好，看向灼光隊長的后腦勺。

    “你就是凍月？”那人的聲音聽起來既低沉又冰冷，雖然我沒用目光去看，但是也感覺到他似乎還不如灼光隊長好說話。

    “是！”

    “飛行魔法還是不會？”

    “對不起，長官?！?/br>
    “我叫白染，第八支隊的支隊長。記好了?！?/br>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滿，可是這事兒不怪我啊，我才剛來，手續剛辦完啊。

    “對不起，支隊長，我是新來的……”

    “難道不是你自己非要來的？沒人強迫你吧?！?/br>
    白染的話里帶刺，但是也確實沒毛病，我閉上了嘴聽他訓話。

    白染湊過來在我身邊小聲說了一段話：“別以為你是副長的弟弟，總長的徒弟，我就會格外厚待你。連飛行魔法都不會，還非要在空戰部隊里當參戰士兵。如果有任務，你不會飛就在地上跑著追我們的行軍速度。永夜是保護所有人類生命的作戰部隊，不是帶孩子的托管所?！?/br>
    跑？在開玩笑嗎？跑要是能追得上飛的，那還會有飛行部隊的存在？飛行部隊的基地還會聚集在凈土的核心區域？

    “既然是你的兵，你自己安排。他有什么問題，我動不了他，但是你，我還是動得了的?！?/br>
    “是！”

    白染扭頭對灼光分隊長這么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話太不客氣了吧？再說不都是一個支隊的嗎？這么玩有意思？

    “報告司令官，全軍集合完畢，無人缺勤！”

    “好，辛苦了。全軍按照第一支隊到第十支隊的順序，依次起飛。各支隊長下發目的地坐標至各中隊長及分隊長。9時整必須到達目的地，時間不多，大家辛苦些，四級空中行軍速度，30分鐘換一次頭隊。飛行途中有任何問題匯報給各支隊長，由支隊長報給我。沒有問題禁止公共頻道閑聊。出發?！?/br>
    涼夜哥的聲音經過魔法放大之后更清晰了，好聽得不行，無論聽多少次都會愛上。

    在我還陶醉在涼夜哥磁性的聲音里時，第一支隊已經起飛了，灼光分隊長也轉了過來，看著我。

    “不好意思，我的飛行魔法還沒到可以帶人的程度。你是作戰人員，也不能例外留在基地。我把坐標發給你，你想辦法自己過去？或者找支隊長，司令官，副司令官帶你？據我所知他們三個肯定是可以帶人的?！?/br>
    啥？

    我一臉的崩潰。不是，你們就沒有什么運輸艇嗎？就是運補給的那種。地面部隊可是有的啊。我就不能蹭個運輸艇？可是想來應該是沒有，不然他也不會讓我找人帶。

    “那我自己想辦法吧。謝謝分隊長?！?/br>
    “那我把坐標發給你。有什么情況及時在分隊頻道里叫我。公共頻道沒有許可不要發言，那是指揮部和部隊長下達命令用的。耳機連著麥克的這個地方有個白色的感應膜，這里注入魔力就可以打開cao作界面了，里面可以設置三個快捷頻道，設分隊，中隊和支隊的，這樣你直接在耳機上對應的藍色感應膜處注入魔力就可以發言了。和你的次元背包一個用法。語音自動接收的是公共頻道，私聊，還有你所在的分隊中隊和支隊。要私聊的話，麥克上的這里有個藍色的感應膜，注入魔力之后直接說私聊指定，后面加名字就可以。也可以同時在白色的那個感應膜和麥克的藍色感應膜一起注入魔力，打開指定界面手動選人。任務出得太匆忙，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教你，但是通訊耳麥會用了就能解決很多問題。有事情一定要叫我?！弊乒怅犻L抓緊時間指著他自己的耳麥給我講解，看到旁邊的第六支隊起飛，趕緊打開了耳麥的主界面，那個主界面從左手小臂上的白色感應膜上生成。灼光在上面一陣cao作，我的耳機就叮叮地響了兩聲。

    “好了，坐標給你發過去了。我們先走了?！?/br>
    “第八支隊起飛！”

    白染隊長一聲令下，全隊起飛。只剩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目送他們和最后的兩個支隊全部離開。

    夏天清晨微涼而潮濕的空氣讓我的戰斗服和我一起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所以我怎么辦？人都走沒了，我又不會飛？

    此時此刻我真想回床上繼續睡覺，做我那個美夢。

    我打開了耳麥的cao作界面，接收了灼光隊長給我發的坐標信息。推薦最短的地面行軍路線算下來居然要我走一個月……

    開玩笑的吧？

    最后，我選擇了回公寓，套上我的秋季校服，遮住戰斗服，叫了輛長途出租車。

    坐標地應該是軍事機密，不能讓出租車停到附近，不過只要出租車帶我到了屬于凈土區域的D線，我再跑上個三天三夜，差不多就能到了。

    所以說為什么要讓所有的空戰部隊在圣核區駐扎??！

    我確實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進永夜的空戰部隊，但是我更沒想過我的行軍方式是先打個車，然后再一個人趟河爬山。

    水流太急，一腳踩在石頭上沒站穩，整個人摔進河里濕透了，幸虧河水只到我腰那么高。走山路也是好幾次腳下的石子土壤松動，剛爬上去兩三米，又滑下來一兩米。

    不止一次我真的想就這么算了，不去了，等他們打完回來處罰我算了?？墒俏乙幌氲經鲆垢?，我就沒辦法想象他知道我半路跑了的時候對我下處罰的表情。而且我是戰斗人員，每次出任務都不去，那我還算什么戰斗人員。

    最后我還是看到了目的地，我在山坡上看到了他們的營地。我終于松了口氣?？禳c走的話，再有一兩個小時就能到了吧。不過這時已經離我們接到命令出發足足過了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公共頻道和支隊頻道的各種指令就沒停下來過。今天早上才算是安靜了下來，我還以為是他們撤軍了，慌慌張張連早飯都沒吃就繼續趕路了。還好他們還在。

    這時，通訊器響了起來。

    “來自第十二空戰部隊灼光分隊長的私人通訊。通訊已接通?！?/br>
    “凍月，你人呢？我們這邊剛歇一會兒，我才發現你人沒了?！?/br>
    “啊，不好意思，隊長，我還沒到，我馬上?！?/br>
    “還沒到？你快點，我們一會兒吃完飯就要清點人數了?！?/br>
    “好的，馬上?！?/br>
    “通訊結束?！?/br>
    我慌慌張張地沖下了山坡，跑向營地。

    等我到了營地，看到本來集合清點人員的正準備解散。但是氣喘吁吁的我突然出現在營地大門口，幾乎是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

    背對著我的涼夜哥和他的副手注意到了情況的不對，回過身，看見了穿著一身破破爛爛，而且沾滿了污泥校服的我。我這個樣子，顯然不是和他們一起從戰場上撤下來的。

    整個營地一片安靜。

    “對……對不起……我搭車到D線……怕暴露任務地點……從D線邊界跑過來……”

    涼夜哥的表情不太對，我垂下目光不敢看他。我知道在一萬多的士兵面前，這讓他既難堪，又為難。

    “副長！”灼光隊長趕緊跑了出來為我解圍，“他是屬下隊里的兵，屬下帶回去管教?；仡^給您寫份報告……”

    然而灼光的話卻被涼夜哥憤怒的吼聲打斷了。

    “全軍一萬多人，周六一大早五點多被叫醒，飯都沒吃就從圣核區連續飛行兩個多小時飛到過渡區，到了就和六萬多全副武裝的智夜魔交戰。整整打了七天七夜，睡覺都要一個中隊一個中隊輪流睡，這七天里，這里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人的休息時間超過五個小時。犧牲的，重傷的有幾百人，輕傷的就更不計其數了！你作為作戰人員，我們在前線奮戰的時候，你呢？你在干嘛？永夜這個名字是用無數的將士用生命鑄就的，你不要侮辱這個名字！永夜不會丟下任何一個還活著戰士，可也決不會允許任何一個活著的戰士逃避自己的職責！既然是逃兵，那就按軍規處理。白染！你支隊的人，你來動手！”

    “是！”

    逃兵？軍規？

    哪怕當著全軍一萬多人的面，面對涼夜哥的斥責，我也到底無法憋住了。眼淚一下子就從布滿了血絲的眼里涌了出來。

    “白染！你等等！”初曉副司令官趕緊攔住了跑步過來的白染，“副長，他沒及時參戰是有問題，不過他這個和逃兵應該是兩個性質，何況他那也是因為不會用飛行魔法，這沒辦法的事，就不要過分苛責了。他不是才剛來報到的嗎？咱們還沒來得及安排他的事，這任務來得急，出了這種情況也不可避免。這次回去好好安排就是了。不能因為這個就一個逃兵的罪名扣上去，直接槍斃。您看他這不是還是想辦法趕過來了嗎。連任務地點保密都想到了。他這個年紀，而且還剛從學校出來，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和逃兵不一樣，他主觀上還是想參戰的?！?/br>
    “副長，這事主要怪屬下。屬下明知道他不會飛行魔法，還沒提前安排這事。出發那天也是太匆忙，屬下應該找個人帶他飛的?！弊乒庖舱境鰜頌槲仪笄?。

    涼夜哥看著我，攥緊了拳頭，咬著嘴唇說不出來話。我知道他不是真的想處決我，只是他的身份，他的地位，還有他和我的關系，迫使他不得不這樣做。

    是我讓哥哥如此為難的，這件事必須得由我來解決。

    我跪了下來，用我最大的聲音說：“我對不起在這里的所有的人，這七天，我本應該和大家一起奮戰的。即便要軍規處置我，我也愿意服從?？墒?，以這種方式處置我，不是白白浪費我的命嗎？現在還沒有撤軍就說明后續還有戰斗，那么，接下來的戰斗如果有偵查或者誘餌的需要，我來做。如果沒有，反正智夜魔也是地面部隊，由我來做先鋒。死在戰場上也總比死在自己人手里更有尊嚴，也更有價值吧！”

    “屬下也覺得還是這樣更好些吧。這樣作為處罰來說，屬下認為已經足夠了?！背鯐愿彼玖钰s緊對我的提議表示支持。

    白染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說：“屬下也認為這樣不是不可以。他要是能活著，就是他的能力，他有讓我們容忍的能力。他要是死了，左右都是死，如他所言，死在戰場上確實更好?！?/br>
    “你要是以為這樣就能活下來，那真是大錯特錯了?！睕鲆垢巛p聲說了這么一句，就一個人轉身離開了。

    初曉副司令趕緊解散了隊伍，灼光隊長跑了過來，和初曉副司令一起把我扶了起來。

    大概是終于松了口氣，安得下心來了，我剛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向他們道謝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身體好難受，全身都發燙，昏昏沉沉的，想好好睡一覺，可全身都很痛。隱約中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吵得很。

    “副長，您快去休息吧！您都好幾天沒合眼了，全靠藥撐著。這樣下去不行，再說之前的戰斗，您都消耗了不少了，接下來還有戰斗，您別再用治療魔法了，身體會受不了的。雖然醫療支隊沒有精力照顧他，不過他的情況，按時打針吃藥應該也能好?！?/br>
    “可他是我弟弟??！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就這么一個家人了……這是我唯一的親人了……都是我的錯，知道他不會飛還硬要他跟來……我明明可以帶他飛的，還非要在乎什么別人的評論……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弄了這么一身的傷，發燒燒得這么厲害，把自己弄成這樣?！?/br>
    哥哥果然還是最愛我了。

    “哥哥……”

    迷迷糊糊之中，我吃力地伸手抓了抓哥哥的胳膊，使出全部力氣才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叫了他一聲。

    好想讓他抱抱我。哥哥的懷抱又安全，又幸福。

    我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意識稍微清醒些，我就猛然想起之前自己在整個部隊的人面前許諾的，我負責吸引火力的事了。本來還很累很困，我還是一下子就驚醒了。已經遲到了一星期，不能再食言了！

    我睡了多久了？

    我趕緊穿上戰斗服，戴上耳麥，下了床，出了營帳。夜空透著微光，營地只有一部分醫療兵在忙活著。我有點茫然，其他人是又出戰了？

    被豎著打上兩圈金屬條的副核飛上我的肩膀，來回滾動著，偶爾蹦蹦跳跳幾下。就算是夏天的暖風，還是吹得我全身發冷，全身燒得都在疼，可是汗卻仍是一身一身地出。好難受。

    我正打算再去睡一覺的時候，營地的著陸區回來了帶著幾個傷員的一個中隊的士兵。

    我趕緊迎上去，詢問情況。

    “請問一下現在是在哪里交戰……”

    “麻煩您讓開，我們很累了，還帶著傷員。您掛著戰斗人員的名分，不僅不用上戰場，還跑這里來睡覺，這就已經夠不公平的了！”

    “算啦算啦！人家是走后門進來的。明明飛行魔法都不會還能進空戰部隊。也就只有涼夜副長能有這么硬的后門了。少爺愛睡覺就讓他睡吧。反正也沒什么戰斗力，到了戰場上反而礙手礙腳?！?/br>
    “嘁，真不爽。我要是有這種后門，早就當個副司令官什么的了。我也想有個涼夜副長那種又年輕又厲害，又被重用的哥。真是羨慕這種有這么好的資源可以揮霍的少爺?！?/br>
    “誰說不是呢！涼夜副長是真強啊。連續打了七天，還沒等睡，就又去支援地面部隊了。聽說地面部隊那邊本來是苦戰的，都打到基地門口了。但是副長一過去，就帶著灼光他們分隊直接幫地面部隊把智夜魔的兵線推了回去?！?/br>
    “那算啥??！你是沒見過副長的天賦魔法！前幾年那次智夜魔轟炸緩沖區的事你知道不？那時候還沒有這么大型的電磁干擾器。死了好幾萬人呢！地面部隊和空戰部隊都被打得潰不成軍。是副長一個人用他的天賦魔法，把智夜魔一發盡數消滅的。聽說連尸體都沒留下?！?/br>
    “這么強？那他怎么有個連飛行魔法都不會的弟弟？”

    “那誰知道呢?？赡軓哪锾ダ锞桶阉械牟拍芎吞熨x就都拿走了吧。才有這么個拖后腿的弟弟?！?/br>
    他們干脆把我當成了空氣繞開我，一邊嘻嘻哈哈聊著，一邊走遠。

    我完全無法反駁他們的話，也完全想不出否定這些話的依據。我是不是該聽哥哥的話，不來永夜，不來飛行部隊就好了？

    我回了營帳，換回了睡衣，鉆回被窩里，又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涼夜哥似乎是剛回來，進了營帳就開始洗澡。他身上滿是血味，我躺在床上就能聞到。

    副核蹦蹦跳跳地飛到正在洗澡的涼夜哥的頭頂。

    “噓，他還睡覺呢?！睕鲆垢巛p聲說著，輕輕抓住了頭頂的副核，把它放在了淋浴間的簡易遮擋矮墻上。副核轉了幾個圈，然后飛到我手上，變出刺，扎了我一下，叫我起床。我沒起來，也沒說話，翻過身，看著涼夜哥洗澡。

    涼夜哥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洗澡的時候都是閉著眼睛盡可能休息的，偶爾還會因為實在是困得難受而發出非常疲憊的輕嘆聲。

    我看了看他扔在架子上的戰斗服，臟兮兮的，除了泥土就是血跡。我用魔法幫他清理干凈衣服。大概是我的魔法被他感知到了，他睜開了眼，看到了已經睡醒的我。

    “燒退點了嗎？還有哪里不舒服？”他甚至停下了洗澡的動作，疲憊的面容上也出現了笑容，他的聲音又溫柔又充滿了喜悅。

    這樣的哥哥，這樣的哥哥怎么會有我這樣的弟弟。

    “凍月？”我的沉默讓涼夜哥有些不安起來，他又叫了我一聲。語氣里透著疲憊，就連發音都因為太過困倦而有些含糊不清了。

    有很多話想對他說，但是他這么累了，我不能占用他太多的時間，我得讓他好好休息。

    我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哥，你趕緊洗完睡個覺吧，我看你困得話都說不清楚了?！?/br>
    “嗯，那我先睡一覺。太累了?！睕鲆垢缦赐炅嗽?，拿著毛巾擦干了身體，換上睡衣上了床，鉆進了我的被窩里。

    涼夜哥剛躺下就睡著了，甚至我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臉，副核還跟著在他的額頭上跳了跳，他都沒有任何反應。

    “別鬧哥哥，讓他睡覺吧?！蔽倚÷曊f著趕緊把調皮的副核從涼夜哥的額頭上拿走，副核掙脫了我的手，跳到我頭頂，來回跳著。說起來，一開始只是白色的副核此時已然和涼夜哥的魔導器一樣混著湛藍色了。我用手指點了點圓溜溜的副核，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也去洗了個澡，可是我才剛洗完澡，涼夜哥的通訊器就突然響了起來。涼夜哥一下子就被振醒了，胡亂抓起耳麥。才半個小時??！怎么又把涼夜哥吵醒了？

    “唔……涼夜……什么事……”

    涼夜哥閉著眼睛，稀里糊涂地說著，感覺雖然他在說話，但是隨時都會再次睡過去。

    “我沒記住，再說一遍……781，2489，對嗎……好，我馬上到?！睕鲆垢缯f完又在床上緩了一會兒，起了床，從次元背包里拿了袋純牛奶一口氣喝了下去。

    “哥，你別去了，我去吧?！蔽亿s緊穿好戰斗服，戴好耳麥。

    涼夜哥疲憊地笑了笑穿上戰斗服：“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吧。我不去不行……”

    涼夜哥話剛說了一半，他戰斗服手臂上的白色感應膜就變紅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感應膜變紅，那個紅色怎么看都不是好東西。涼夜哥也注意到了感應膜變紅，他趕緊注入魔力，感應膜這才變回白色。他的神色有些緊張，顯然是那紅色不是什么好的信息。

    “那個紅色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緊張地問他，之前也聽別的士兵說了，涼夜哥幾乎都沒有睡過覺，不會是身體狀況很危險吧？

    “……身體狀況的警告?！睕鲆垢邕t疑了片刻，還是如實告訴了我。涼夜哥不是莽撞的人，他心里也該清楚，如果他現在逞英雄再去前線，一旦出了事，那才是對全局利益來講最大的損失。

    “你睡覺吧，哥。你要是三長兩短，那才是最大的不值得。我去。要做什么都告訴我，我去做。我有之前用過的那個很厲害的東西，不會出事的?！?/br>
    “可你的空間控制能力還不成型，不說能達到什么效果，萬一不能順利展開……與其讓你去，還是我去吧。萬一運氣好，我能撐到他們那邊的問題解決，我就回來接著睡?！?/br>
    “我可以的，哥。而且我說過了，作為賠罪，有什么危險的任務，都由我來做。我是你的弟弟，就算一無是處，可我也不能在意愿上給你丟人。何況我還有我的魔導器，它會保護我的。讓我去吧?！?/br>
    我這么堅持著，副核也圍著我飛了兩圈，然后落在我的肩膀上。

    “那好，我去叫個人帶你飛過去。記住，只做力所能及的事，逞能不僅達不到目的，還會額外造成不必要的損失?！睕鲆垢缍谕晡冶忝艘幌露?，“私聊指定，北洛?！甭迥闶遣皇窃跔I地？休息了幾個小時了？……行，那你來我營帳?！?/br>
    過了一會兒，一個比我大不了幾歲的士兵就進了營帳，看起來很匆忙，也是一臉的倦容。

    “副長，有任務嗎？”

    “北洛，有個任務本來該我去的，但是紅色警告了，所以想讓你替我帶一個分隊過去，凍月也跟去。凍月不會飛，你帶他一下。他第一次上戰場，肯定有很多問題，你指揮他。他的天賦魔法是空間控制，雖然他還不太會用，但是如果能幫上忙就不用客氣。坐標是781，2489。負責監測的地面部隊被包圍了，你們想辦法幫他們撕開一個口子，掩護他們撤出包圍圈。最好是能全滅敵軍。那里是高地，一旦被占領，很有可能會發現我們的營地，會出現更棘手的情況。相關人員的聯系方式我一會兒私聊給你?！?/br>
    “是，屬下知道了。屬下這就去?！北甭逭f完敬了禮就離開了營帳。我趕緊跟著出去了。

    北洛叫上了自己分隊的人，說明了作戰目的，就準備出發了。

    “站穩不要亂動?！北甭迮ゎ^對我說了這么一句，我就和他們一起飛了起來。

    還是第二次搭便車，而且和上次不一樣，沒有人拉著我，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應該我不動問題就不大吧。我的全身都在發抖，這是我第一次上戰場，我緊張得連牙齒都在發顫。絕不能拖后腿，絕對不能幫倒忙，絕對不能搞砸了。

    他們的飛行高度遠比上次涼夜哥帶我的高。一起飛他們就開始拉升高度，直接穿過云層。北洛展開了覆蓋整個分隊的過濾層，所以迎面撲來的氣流雖然還是不小，但是不至于無法呼吸。高空很冷，我的臉都是冰涼的，不過好在身上穿著覆蓋了全身的戰斗服，戰斗服在魔法的控制下起到了很好的保暖作用。

    “直接拉高不會被發現起飛地點，被推測出營地位置嗎？”雖然我知道我都能想到的事，他們不可能想不到，但我還是問了出來。

    “不會。營地附近有后勤中隊開的視覺歪曲魔法。從魔法范圍外是幾乎看不見內部的。不過這也就是在能見度不好的固定范圍空中了。地面的景象太復雜，沒辦法輕易歪曲。所以副長才會擔心監測高地失守吧。畢竟營地面積不小，從高處一眼就能看到?！北甭褰忉屨f。

    那特地飛到云層上，應該也是為了隱藏行軍路線吧。我抬頭看了看飛速從我眼前掠過的星空，這是在地面很難看到的景象。

    “預計還有三分鐘到達指定目的地上空。蒼穹，你先去偵查一下下面的情況，直接傳視頻給我。關掉感應膜光源。別被發現了?！?/br>
    “是?！北粏咀魃n穹的士兵立即抬手摸了一下后頸的白色感應膜，關掉了全身感應膜的光，脫離隊伍，加速飛了出去。

    似乎想起了什么，北洛回頭問我：“你靜音了嗎？光源會不會關？”

    “耳麥靜音會，已經靜音了。光源怎么關？是把魔力注入后頸的那個感應膜嗎？”我回想著剛才把蒼穹的動作確認著。

    “對?！北甭逭f，“光源我們一般是開著的，因為空戰部隊多數的時候是起威懾，吸引火力和支援作用的，必須要讓敵方和友軍發現我們才行。不過這次關一下，我看看能不能直接突襲。監測高地一般都有一個分隊的人，能把他們包圍，還需要向空戰部隊求援的，敵軍人數應該不少。而且監測高地一般隱蔽性比較好，從半空中應該不是很有利。不能硬來?！?/br>
    北洛正說著，小臂上的感應膜就閃爍了起來。剛好這時也到了預定地點，北洛減速停了下來。

    北洛摸了一下手臂上的感應膜，一個小屏幕就展開了。畫面上是蒼穹傳來的高地情況視頻的。

    的確如北洛所說，高地四周都是樹林，如果不是有交戰的光在提示交戰范圍，根本就看不到有人。

    “私聊指定，蒼穹?！梢粤?，回來吧?！北甭逭f完又打開耳麥的cao作界面，開始了一連串我看不懂的復雜cao作。很快，蒼穹就回來了。人一齊，北洛就讓我們和他圍成一個圈，一起看他的屏幕。

    “我們現在在這個紅點的上方，這個黃色區域是我剛才聯系地面部隊得到的地面部隊人員的位置。地面部隊的人告訴我，從這個黃色區域向山腰，全都是智夜魔。數量大概有幾百只。我們和下面的監測分隊加起來不過70多人，這么貿然下去支援，我們的情況會比地面部隊更不利。所以我的計劃是直接在空中對地面進行魔法掃射。我們只要從這邊，直線飛行到這里就可以保證一次性擊殺絕大部分智夜魔，剩下的殘余就可以低空進入樹林區域處理?！北甭逡贿呎f著，一邊指點著屏幕向我們說明作戰計劃。

    “有一個問題?！鄙n穹立即提出了問題，“現在監測分隊是被包圍在山頂，我們從這邊山腳掃射到另一邊的山腳，肯定會掃過山頂。監測分隊有大概率被波及導致全滅。是不是應該通知他們或者我們這邊出人展開防御罩。這樣一來，雖然會有一部分漏網之魚被保護在防護罩里，但是卻能保住監測分隊的戰斗力。后續的監測任務也能夠繼續進行?！?/br>
    “話雖這么說，但是實際cao作還是有問題?！币粋€士兵反駁了蒼穹的建議，“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只要出了云層，就很有可能被目擊到，敵暗我明，很棘手。不要說掃射了，可能計劃都要被打亂。所以我們只能在云層上。但是云層上距離地面太遠，我們的人根本沒法給他們生成防護罩。就算是在半空生成防護壁，在空中遮擋，也難保我們掃射的時候射擊角度是垂直的，一旦傾斜，從防護壁下方掃射過去，還是會掃到他們。況且空中生成那么大的防護壁，肯定是要在半空中展開魔法陣。魔法光太亮，一瞬間就會被發現。智夜魔反應很迅速的，又有專門應對空戰部隊的激光炮，會被反向掃射的。如果讓地面部隊自己展開防護罩，雖然不是不行，但是我們要在云層上方攻擊，考慮到魔法效果的距離衰減，云層衰減，和山地地形，樹木遮擋，要想確實全滅敵軍，必須用最強的魔力射擊?？墒潜O測分隊到底是技術兵多，哪有幾個能開得起撐得住我們掃射的防護罩的人。我覺得還是在掃射的時候直接把山頂那一條線全都讓開，只清理兩側的敵人?！?/br>
    “但是我覺得我們應該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再進行第二次掃射了。剩下的那一半的敵軍，我們的人數還是絕對劣勢?！北甭暹@么說道。

    “要不還是換個戰術，別的都不考慮，就說掃射這事本身吧。雖然智夜魔的夜視能力很差，但是感光能力卻很強。我們就算是隔著云層掃射，可是聚能階段就會產生強光，我們又沒有一宮那樣擁有控光天賦的人可以弱化光效，還不等掃射，我們應該就會暴露了?！鄙n穹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這個問題瞬間就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也就是說這個計劃，要想成功，必須滿足兩個條件，一個是遮擋掃射前聚能發出的光，一個是在保全地面部隊的同時盡可能多的消滅敵人。

    我抬起頭看著北洛，用仍然因為緊張而有些發抖的聲音說：“如果這個作戰計劃的問題點只有這些，我應該可以解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