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往來交鋒
木輪咕咕作響,聞聽田間牛哞漸遠,四野寂靜。 板車顛簸,小公子略是難耐,手捏袖中,遠眺阡壟。 大漢見狀,鞭笞漸緩,牛車亦緩,顛簸之色便稍弱,小公子虛弱神色亦漸漸緩和。 二人靜默無話,半日浮生便散盡,而聽得人聲漸沸,如薪火上水,化作熱湯,已然是到了鎮上。 大漢將牛車束綁樹邊,回看小公子,道:“隨我來?!?/br> 小公子攏手入袖,頷首輕點,抬步隨他而去。 周遭人聲喧鬧,來往熙攘,有攤販呼喝,童稚相邀,一切仿若從前,卻如此陌生。小公子捏緊袖口,只覺恍若隔世。 離鎮一如從前,可他卻已面目全非。 滿目恍惚,小公子步履稍顯趔趄,神思飄忽,忽見巍巍一樓鶴立,飛檐銜獸,栩栩如生。 是鎮上最為神秘的酒家。 他白家屹立百年于此,卻從不知這酒家身后何人。而其裝潢瓦飾富麗奢靡卻低調不顯,顯是百年望族立于身后,久而不倒,綿延如虬亙之巨樹。幸得白家未涉食商一道,否則或難幸免。 正思慮,大漢已然徑直而入,嫻熟非常,一副主人姿態。 忙抽神思,小公子緊隨而入,見仆從相迎,大漢直呼其名,邀往后廂,繞過回廊,路過水榭,聽得流水潺潺、游魚逸逸,有主人相歡,往來如舊友,顯是身份不低。 小公子心起驚濤,目不斜視,并列身側,面含微笑。 那廂寒暄幾息便歇,大漢回身一指他,道:“白家的嫡公子,白翰軒?!?/br> 那主人一身綾羅繡暗紋,卻于大漢身前畢恭畢敬,見大漢所指,笑意不減,試探上眼底,計謀顯心中,揚袖一甩,躬腰道:“白公子,這邊請?!?/br> 小公子一頷首,隨步向前。 方才相見,不過前廳,繞過屏風又過廊,才見后堂。 四角博山爐,云頂生金花,鳥獸煙中游,仙人山里求。 淡香怡然。 小公子不動聲色,狐眸含笑,見主人落座,方坐于下首。 仆從機警,暖茶置幾案,茗香撲鼻,寧靜心神。 小公子愁思一空,輕呷細品,不動聲色,待主人反應。 白釉后目光相持,神情藏袖后,二人聲色未動,卻已交鋒。 只見得煙熏裊裊,聽得回廊下雀兒婉轉啼,風聲都清晰。 未有應答,唯有寂靜。 三人獨飲茶。 忽而主人哈哈一笑,聲朗如洪鐘,一指幾上精致點心,道:“京城來的時興小玩意兒,白公子不妨一試?!?/br> 小公子輕頷首,執那易碎點心如執手中易逝權柄,微抿入口,淡聲道:“確實不錯?!?/br> 確實不錯,卻非京中時興,不過陳年舊物,難為十余年的東西,尚能尋的,看來所求非小。 他置那剩物于空碟,直望上首主人,道:“不知閣下所求為何?若閣下助我,白某必傾盡所有,以報大恩?!?/br> 主人一笑,搖頭似嘆息,擱置茶盞,溫煦道:“百載前白家尚未扎根離鎮,有皇商之名,顯赫灼灼,而今竟龜縮此地,兄弟鬩墻,究竟為何???” 出言卻鋒銳如刀,刀刀刺骨。 小公子垂首低笑,眸中神色驚變,掌心沁汗。 “是。族中無能,愧對先祖,讓閣下看笑話了?!?/br> 神色不清,攏于陰影,不知何種心緒作此隱含不義不悌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