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如果不發生那個意外,那么今天或許會是我18年人生來說最糟糕的一天之一,盡管我的人生已經有六千五百多天都過的非常糟糕。 今天我原本做好可能被戲弄致死的準備登門拜訪長兄的合作伙伴。我猜他過不了多久就能接替那個老頭了,畢竟,我上一次拜訪的還是那個老頭的合作伙伴,而這次的合作伙伴則是我這位兄長的。 我剛來這個城市時曾無意間聽到酒店里有人在議論,將要取得合作的意大利佬在這個城市里臭名昭著,黑白兩道都有一定的分量,而且手段臟得很,如果是平時的話我會能離他多遠有多遠,但是現在不行。 這個意大利佬腰包鼓得讓每個人都會眼饞,今年5月份他還給這個城鎮捐了一大筆款興建什么圖書館,還要投資什么大學。當然,這并不代表他一定是個尊重知識的好人。 “啊……下午好,我的朋友,瑞琪兒先生?!?/br> “理查德?!蔽壹m正道,“我的名字是理查德.普蘭特簡,先生?!?/br> “啊……美國人的名字,我總是分不清楚,甚至有時候會把男女搞混?!蹦俏灰獯罄锌鋸埖負]動著手臂。 “嗯,我相信我的名字應該來自英國,而且‘瑞切爾’也可以給男人當作名字,先生?!蔽野研枰炇鸬奈募频剿媲?,“但是我建議我們還是先辦正事,我相信我的兄長已經把這些文件解釋得很清楚了,現在我想我只需要您的簽字?!?/br> “哇哇哇,別心急我的年輕人,你這樣可談不成生意?!彼蚯皟A身拍了拍我的肩膀,“瞧你,沒必要這么緊張,你兄長愛德華先生確實和我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但是或許你愿意再為我做一點詳細的說明?” 我大概露出了什么不好的表情,這讓對方又笑了起來:“理查德,我的理查德,不要為這僅僅是你兄弟的生意而毫不在意,或許某一天它就屬于你了呢?!?/br>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先生?!?/br> “我是說,老普蘭特簡先生還活著,誰會是小普蘭特簡先生還不一定不是嗎?當然,”他重新坐回座位上瞇起眼看著我,“如果他死了,事情就更好辦了?!?/br> “或許我可以假裝我聽不懂您帶著意大利口音的英語,先生?!蔽蚁蛩α诵?,“接下來您需要我講解哪些部分?” 盡管某些細節仍舊令我感到不舒服,但我至少能肯定,這個意大利佬在某些方面是個痛快人,只憑這點就遠比上個合作伙伴讓我感覺愉快一些,至少在我詳細講解了一些細則后他簽字簽得很痛快。 “謝謝您的合作,我會盡快聯系我的兄長讓他把第一批藥品寄到您的工廠?!比欢谖疑焓秩ツ盟炇鸷玫奈募r,那個意大利佬突然摁住我的手。 “下周這個城市的市長將會在他家舉辦個有意思的聚會,屆時不少名流都會去那里。請原諒我的冒昧?!彼麧駸岬氖炙浪揽壑业氖滞筮€輕輕摸著我的手腕內側,讓我惡心的冒出不少雞皮疙瘩,“你是否有興趣去看看呢?” “我還以為市長還挺有錢的,至少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找個坡腿小丑當飯后節目?!蔽規状卧囍槌鍪侄际×?。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美?Tesoro(寶貝)?” “如果上帝在我的眼睛里拍死兩只蒼蠅算是夸獎的話,當然了?!蔽抑荒芾潇o下來,盡量無視他蹭在我手腕上的汗,“我的兄長可沒告訴我還要給您提供什么其他的特殊服務?!?/br> “我真擔心和一個分不清蒼蠅和孔雀石的人合作會不會害得我血本無歸?!彼麖某閷现谐槌鲆粡堈埣砣M我胸口的口袋里,然后放開了我,“我非常期待在那晚見到您,未來的小普蘭特簡先生?!?/br> 在我離開他的宅邸時,我甚至還有時間在這個不小的“現代城市”四處逛逛。我也必須四處逛逛,好忘掉那個惡心的意大利佬剛才對我做的事。 我拿出他硬塞給我的請柬,想把它撕個粉碎,卻正好看到那個牛仔在我左手留下的咬痕,已經結痂了,但是估計會留下很明顯的傷疤。 他為什么不殺了我? 我對他做的事遠比那個意大利佬對我做的事過分那么多,我現在已經想把那個意大利佬千刀萬剮,而他好像……完全沒有對我動手的意思。 等到我將那份請柬撕到不能再碎的時候我還是沒有想通,只能暫時把大部分原因歸為不要隨意猜測亡命之徒的想法,小部分原因歸為一些哪怕到了后來我也不敢輕易說出這個猜測的原因。然后把那些碎片處理掉后決定了下一站的目的地。 這個地方很大,也頗為繁華,估計和巴黎差不多,看看馬路上的馬糞,黑暗骯臟的街角爬來爬去的蟲子,空氣中嗆人的氣味就能感覺出來。 所以這種地方肯定會有黑市。 最后我在城市邊緣的一個集市深處找到了黑市,里面的貨品琳瑯滿目,老板則埋在柜臺里算賬,在我隨口問了一下有沒有個墨西哥人來賣過東西比如懷表時,他抬起頭好奇地看著我。 于是十幾秒后,那塊懷表又回到了我身上??僧斘覝蕚滢D身離開店鋪時,直接和一個瘦弱的男人撞了個滿懷。 “嗚哦!抱歉,先生!”他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奪門而出。 我本想說句沒關系什么的,但是他扭頭就跑的樣子讓我不得不起疑。 很快我就知道他為什么要跑了。 “該死?!边@種繁華的城市就像是一個巨大而資源豐富的湖泊,除了資源外,寄生蟲也少不了,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么后我追了上去,“嘿!你!把東西還給我!” 其實如果是其他什么東西倒還好,他偏偏偷走了我剛拿到手的懷表。 偷我懷表的扒手看上去非常瘦弱,這顯得他身上的衣服寬大到活像是胡亂套上去的麻袋。 我不知道我追了他多遠,只知道漸漸氣管像燒起來一樣的痛,還帶著一點甜味,小腿似乎抽筋了,每邁開一步就痛的要命。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是個奇跡,我沒想到這條天生有毛病的腿竟然能一瘸一拐地跟上那個扒手。 追到了某個昏暗的小巷時那個瘦小男人的速度終于慢了下來,最后背對著我站在了原地。 “先生,您把那塊……把那塊懷表還給我,我不會報案的?!蔽掖謿?,我的眼前的事物開始有點扭曲并被不規則的黑暗吞食,最后我只能面前扶住旁邊的墻,耳邊已經混亂的心跳聲讓我幾乎聽不到對方的回復,只能一直用自以為很清晰的聲音重復著,“請還給我……” 在長時間加速跑后突然停下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太過致命,剛開始還能撐住,但過了幾秒腿就開始發軟,汗水順著發梢往下滴,面部的皮膚燙的厲害,無論是心臟,氣管還是肺部都隨著每次呼吸與心跳傳來快要撕裂般的痛。 所以當對方拔出一柄匕首向我走過來時,我甚至連閉上眼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在不停被黑暗吞噬后有吐出的視線里看著那柄令人心生寒意的刀刃一點點靠近。 可笑的是我竟然在這個時候想起那個荒野的夜晚,在篝火邊狠狠釘在我衣服上的那柄匕首。 “我建議你把刀放下,先生?!?/br> 如果不是曾經在篝火旁響起的那個聲音離我那么近,那么清晰,我甚至會以為那是我瀕死前的幻聽,他怎么可能正巧出現在這個小巷子里。 但我的確看到那個扒手發出驚恐的慘叫跌坐在地,或許大小便已經失禁,那個本想捅過來的匕首也被摔了很遠。 可是在回頭確認之前我的雙眼就陷入一片黑暗,只能勉強靠觸覺死死扒著粗糙的墻面。 “你可以試試,是你跑得更快,還是我的子彈飛得更快?!蔽疫€可以聽到他的聲音,柔軟清澈,但卻充滿了危險,“把東西還給他!別讓我再說第二遍!Eres un bastardo(你這雜種)!” 很快,耳朵邊也陷入一片死寂,我甚至連自己的心跳都變得模糊不清,只能隱約感覺到自己還站著。直到什么很溫暖的事物拉起了我的手臂,讓我整個人被另一個溫熱而柔軟包裹。 這下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 ……… …… “……我只……碰巧……” “……搶劫犯……如果……貧民區……確實……”兩個人的對話聲讓我漸漸從虛無再一次回到現實,睜開眼等到視線再次找到焦點后,我首先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嘿,年輕人你醒了?”我很快意識到自己正在一家診所,而那位看上去年紀和我父親差不多大的老先生應該就是診所里的醫生,他發現我醒來后坐到我身邊,做了一些簡單而基礎的檢查。 “你真應該多鍛煉一下,孩子?!钡舷壬鷮ξ艺f話的語氣很溫柔而且非常和藹,我不敢奢望某一天我的父親這樣和我說話,“你太瘦了,一些簡單的鍛煉可以讓你結實一點,而且可以緩解你腿部的一些問題?!?/br> 我點了點頭,實際上我嘴里發麻的厲害,實在說不清楚話,索性閉上嘴一言不發,直到我看到站在一旁的人才發出非常奇怪的驚呼。 “你遇到了搶劫犯,是這位先生救了你并把你帶到這里的?!逼鋵嵾@些我都清楚,完全不需要醫生的解釋,“我猜你們應該認識?因為他替你付了問診費?!?/br> “之前見過幾面,談不上認識?!彼褢驯矸旁谝粋鹊募茏由?,準備離開,“……我走了,你的東西收好?!?/br> “您等、別——嗚哇??!”我口齒不清地想站起身,但沒想到腿還有些發軟,讓我直接從診椅上摔了下來,如果不是他的手速夠快,死死拽住我的領子,我很可能在木質的地板上把門牙磕斷。 “我真好奇你是怎么活到這么大的,小子?!苯K于我的牛仔感覺到手酸了,肯把我從地板弄回診椅上,雖然方法是不怎么溫柔地拎起領子,并把我狠狠扔了回去。 “嗯……我猜……”我吞了幾口口水,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舌頭,“是靠毅力和運氣吧?總能在遇到危險時遇到您的好運氣?!?/br> “我的天,閉嘴吧你?!?/br> 我有沒有說過喜歡他被我惹到有些生氣的樣子?他皺起眉的同時,深色的皮膚泛起一點點溫潤的紅,聲音也稍微拔高了一點,可又因為柔軟的聲線,更像是小貓收起爪子柔聲細語地撒嬌,我不知道我多少次用這個似乎不怎么合適的詞去形容這個比我年長的亡命之徒了,但他真的很可愛。 “先生們?!贬t生輕咳了一身,他看上去嚴肅了許多,這時我才意識到自己是多么的得意忘形,甚至忘記了一些平時絕不會忽略的問題。 “呃……抱歉,我們是認識挺久的‘朋友’,希望我們之間‘稀疏平?!拇螋[不會讓您感到不適?!蔽以俅巫鹕硐蜥t生解釋道。 “這沒什么,我見過幾對像你們這樣的‘朋友’?!贬t生收拾了一下大概是剛才用過的藥品與醫療工具,“嗯,盡管我不會評價你什么,但是我認為你們應該收斂一些,畢竟所有人——大部分人不喜歡兩個男人黏在一起,你知道的?!?/br> 說完,老先生站起身離開,在經過我的牛仔身邊時他碰了碰自己頭頂并不存在的帽檐,算是向他問好。 “你可以待到你覺得可以下地走路為止,但也不要待太久?!崩舷壬仡^看看我,“畢竟我可能還有別的病人?!?/br> 等到那扇門終于輕輕地關上了,我才躺回診椅上松了一口氣:“那位老先生大概不是什么壞人……我猜大概不是?!?/br> “嗯,也不是什么好人?!蔽铱吹脚W惺种秀y白色的手槍在他手里轉了幾圈后重新插回槍套里,看來剛才他一直在我看不到的角度握著那把槍,“對了,你的表,這回收好別再讓人偷了?!?/br> 我一點也不奇怪為什么他要把門插上后才走過來,我只是看著他遞到我面前的懷表,又揚起頭看看他:“您繼續拿著吧,但是請不要在同一家鋪子賣掉好嗎?我再也不想去那個鬼地方了” “天知道為什么我銷贓的黑貨鋪還要考慮一個小少爺的建議呢?”他倒也沒有客氣,直接把懷表鏈拴在自己的衣扣上——金色的表鏈很襯他深色的皮膚,挺合適他的。 “對了,我的問診費多少錢?抱歉讓你替我……”我坐了起來,幸虧我把錢包放在比較隱蔽的口袋里并沒有慘遭那個小偷的毒手。 “不用了,我用的是那個扒手的錢?!彼粗宜徒o他的那塊懷表,頭也不抬地向我擺擺手。 “你……”我的動作停了下來,整理了一下還有些混亂的思緒,“你偷了那個小偷的錢?” “是搶,不是偷?!?/br> “這、這有什么區別嗎?先生?”我露出驚訝的神情。 “區別大了?!彼谖疑砼?,伸手撥弄開我有些擋住眼睛的劉海,“真可笑,一個親眼見過我殺人的小子,竟然會為我搶劫感到驚訝?!?/br> “我當時還以為你是賞金獵人……你膽子可真大,這個地方可到處都是警察?!彼氖趾艽植?,但是非常溫暖,于是我試探地湊了上去,意識到他沒有躲閃后,干脆仰起頭蹭著他的掌心,他身上獨有的,仿佛燃燒著的香氣慢慢溢進我的鼻腔。 “唉……你這個人真沒意思,為人正派的小少爺?!蔽业呐W杏行┛鋸埖貒@氣,然后抽回了手。 “我又怎么了?” “你說呢?好不容易見一面,結果你醒過來不是談錢就是談警察——雖然我不討厭前者就是了?!?/br> “呃……先生,如果您是在暗示我什么的話我建議您暗示的明顯一點?!蔽铱粗x我不到五英寸的臉,吞了吞口水,“如果我誤會了什么……我、您一定會殺了——” 剩下的詞語全被他那過于靈活的舌推回了肚子里,我也被他重新推倒在診椅上。 “現在?在這里?”在唇舌分開的間隙,我慌亂地問他。我真的搞不懂他,好像他每次見面救我都是為了和我zuoai一樣。 “你真的很無趣,小少爺?!彼┫律磙糇∥易髠鹊氖滞?,“不然你讓我怎么打發等待你能站起來的時間呢?” 其實我覺得雙腿現在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但是我還沒蠢到連這么明顯的暗示都聽不懂。 “我猜醫生如果知道我們在這里搞什么一定會氣瘋的?!蔽覜]有被壓制的右手順著他外套的下擺摸了進去,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布料,我感到他的溫度正在漸漸把我的手一點點融化。 “那就隨他氣好了?!彼p輕咬了一下我的嘴唇,握住我手腕的溫熱手指一點點往上爬直到與我十指相扣,“你到底怎么回事?好冷?!?/br> 最后兩個單詞輕的如同新生的蝴蝶在嫩芽上扇動它的翅膀,讓我誤以為他是在說自己,直到我意識到兩個人的體溫差。 “那你就讓我熱起來,嗯?”我揉捏著他的側腰示意他一條腿跨過我,好能半坐在我身上,被迫承受兩個成年男性重量的診椅發出悲鳴聲,他連忙放下一只腿撐在地上。 他的腰很細,如果我的手再稍微長大一點點就可以把他握住,再往上因為有外套的禁錮,我的手幾乎是緊貼著他,原本平整的襯衫被我揉皺,當我的手指隔著襯衫起伏不定的褶皺觸碰他的乳首時,他發出了一聲柔軟的呻吟,呼出的熱氣尚未在我的頸側消散時柔軟而干燥的嘴唇貼了上來。 他難耐地動著腰,把最需要愛撫的部位摁在我身上蹭來蹭去,淺淺的喘息也染上了催促的意味。 我稍稍屈起一只腿,這似乎給他提供了方便,他又蹭了幾下,單薄嘴唇里的氣音染上了有些焦急委屈的泣聲,最后大概是真的要忍不住了,他終于紅著眼圈俯下身,小聲顫抖著問我:“你到底做不做?” 他的語氣是那么的委屈,就好像我在欺負他一樣(某種意義上也確實如此)。 “我看您自己一個人玩的也挺開心的,您是在表明您現在需要我的協助嗎?” “Eres un pesado(你這討厭鬼)!”大概是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了,他索性把臉埋在我的頸窩里,一個比自己高大的男人蜷縮在自己懷里是件非常奇怪的事,但我必須要承認我喜歡他這樣。 “嘿,別用西班牙語罵我,小牛仔?!蔽以谒螤詈每吹耐尾枯p拍了幾下,這讓他又是一陣可憐兮兮地顫抖,“我雖然聽不明白,但是我聽得懂?!?/br> “Cierra el pico(閉上你的嘴)?!彼痤^露出的表情讓我有些擔心是不是欺負他欺負的有點過火,不等我開口,他再一次吻住我,柔軟而靈活的舌反復戳刺著我口腔里的敏感處,徹底打亂我的呼吸,這絕對是報復,我的小牛仔太記仇了,因為就算我發出求饒的鼻音他也不肯放過我。 這個吻直到被一連串急迫的敲門聲響起后才不情不愿地結束。 “先生,抱歉打擾你們,有急診,麻煩開個門?!蹦莻€醫生的聲音傳了進來,聽上去確實有些急。 我嘆了口氣,只能在牛仔耳邊說清我目前投宿的酒店以及門牌號:“我這一個禮拜都會待在這兒,沒準會更久,從今天開始,我每天晚上九點到第二天早上八點一定會留在房間?!?/br> “如果你愿意的話,在這些時間段里都可以來找我,我們可以把剩下的部分做完?!蔽艺砗帽蝗喟櫟囊挛?,剛想起身時,那扇木門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有人在踹門。 “cao!里面在搞什么!快點!這家伙快死了!”是個粗重而陌生的男低音。這讓本來就已經走到門口小牛仔動作突然頓住,我看到他的臉色變得很糟,好像被什么嚇到了。 我可不認為一個踹門的男人會把我的小牛仔嚇成這樣。 看到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調整好呼吸節奏,然后像是下了必死的決心一般打開門。 “你為什么會在這,mi amigo(我的朋友)?”他打開門看著門外我不認識的男人,“這個倒霉鬼又是誰?” 我聽到門外那個陌生的男人說了一個名字,那一定屬于我的小牛仔,但是他語速太快,咬字又很模糊,讓我錯過了唯一一次知曉他真正名字的機會。 “路上遇到的,他向我求助所以我就……總之,抱歉打擾你的好事?!蹦莻€男人終于走了進來,我向后退了幾步,不僅僅是為了給他讓路,也是因為我被這個肩上扛著一個重傷男人的大塊頭嚇了一跳。 這個人是個比標尺還要標準的亡命之徒,他衣著遠沒有我的小牛仔得體,肩上還沾著那個倒霉鬼的血,可是破舊骯臟的衣服完全無法掩蓋他高大英俊的事實。 “抱歉女士?!痹诮涍^我的時候他匆匆問了個好,因為問好的內容我花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這個高大的男人是在向我問好。 我看著他把那個重傷的倒霉鬼放在我們剛剛纏綿的診椅上,然后看著這個高大的男人轉過身和醫生解釋情況,并被那個意識模糊的倒霉鬼塞了一點錢當作感謝費。 “呃……他的狀態可不太妙?!贬t生看了看那個倒霉鬼,轉身拿來一把手鋸,又看看我們三個人,“相信我,你們不會想看到接下來的場景的?!?/br> 被下了逐客令的我們離開了診所,那個高大的男人和我的小牛仔并排走在前面,而我就像是個陰魂不散的鬼跟著他們,哪怕到了陽光之下也不會消散。 “抱歉壞了你的好事兒,朋友?!蹦莻€高大的男人拍了拍小牛仔的肩膀,“但我覺得這種事你更應該在旅館……” “他遇到了襲擊,我順手幫他——就和你一樣?!?/br> “我都不知道你竟然還好心——‘他’?”那個高大的男人終于再一次把視線落在我身上。 哈,不出我所料,金發與綠色的眼睛,就和我一樣??赏瑯邮蔷G色,他的眼睛遠比我的清澈太多,干凈的像是倒映著森林的湖泊,而我的更像是害蟲被踩死后流出的綠色粘液。 我在心里冷笑,同時感覺胃里像被塞滿了凍住的石頭,又重又冷。 “抱歉,先生,你太……呃……嬌???我認識一位喜歡穿男裝的女士,還以為你和他……我是說……呃……”擁有清澈眼睛的男人有些難堪,試圖解釋著什么,然后又戳了戳我的小牛仔,“抱歉,我猜我一定誤會了什么,對吧?” “你明知道你沒有誤會什么,amigo(朋友)?!蹦莻€來自墨西哥的牛仔拉住他,然后回頭看了看我,“我有事想跟我們這位東部神槍手說,小少爺你能在這等會兒我嗎?” 在我點頭后,他推著那個高大的男人吵吵鬧鬧地進了一個小巷,因為看上去太像好友(真正的那種不加引號的好友)之間的打鬧,甚至讓我懷疑是不是自己剛才多想了,還因為自己的嫉妒心稍微自責了一會兒。 我在溫暖陽光下的街道上,沉浸于自我厭惡感中站了一會兒,直到有一聲過于輕佻而熟悉的口哨聲讓我回過頭。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這種癖好呢?我親愛的兄弟?!?/br> 看清對方的臉后,我只覺得好不容易暖和起來的身體又冷了半截。 “我不懂你的意思,哥哥?!?/br> “你這種興趣,不要說父親,就算是我看了都覺得心要碎掉了?!彼俏业诙€哥哥,喬治走到我身前看上起很親昵地攬住我的肩膀,我看到他手里拿著一臺相機。 “我們最可愛的小弟竟然是這種敗壞家族榮譽的變態,你說父親他會把你送進瘋人院?還是偷偷上個私刑把你解決掉?”他亮了亮手中的相機,看來是通過診所的窗口拍到了什么東西,這種現代高級貨也虧他能拿來用在這種地方。 “我不知道?!蔽椅站o了拳頭,我不知道他會來這里,我還以為他還住在本家,或許在我被放逐西部的期間家族里又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明爭暗斗。 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后露出嘲諷的笑意,“我可還真不知道我親愛的喬治哥哥還有心,太讓我驚——??!” 下一秒,我被用力推開,他的拳頭直接砸上了我下巴。 “理查德你這個同性戀!性變態!瘋子!娘娘腔!”他走過來抓著我的頭發,他生來就不會怒吼,只能低聲用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咒罵著我,就和小時候一模一樣,“我該替父親好好教育你,再把你綁起來交給他處置?!?/br> “少拿你那個破家族的狗屁榮耀說事,喬治.普蘭特簡?!蔽夷艘幌伦旖巧媳谎例X咬出的血,然后朝旁邊啐了一口,“你只不過是又有什么臟事逼著我替你辦而已,別拐彎抹角的了?!?/br> “這才是我的乖孩子?!彼钟H昵地攬住我,好像又不覺得我這個同性戀惡心了,態度轉換之快我都替他感到尷尬。 他以兄弟之間的打鬧為由驅散了幾個過來圍觀的路人,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干嘛要拒絕我們那位意大利朋友的盛情邀請呢?還把請柬撕了個粉碎,理查德,你這簡直是把他和我的心也撕了個粉碎啊?!?/br> 如果你們還有心的話。我冷笑著想。 “不過作為哥哥,我有為弟弟贖罪的義務,我又千辛萬苦地為我的弟弟弄到了一份請柬?!彼麖膽牙锬贸隽硪粡埡臀覄偛潘核樾欧庖粯拥恼埣碛踩o我。 “你要我干什么?” “嗯,問得好?!彼纯次业男∨W泻湍莻€高大的男人消失的小巷,“這里不方便說話,我們兄弟倆換個地方好好敘敘舊?!?/br> 說著他硬推著我離開,而我看到我的小牛仔和那位高大神槍手正走了出來,兩個人幾乎同時發現我現在的情況。 我只能悄悄沖他們搖頭,在這些事上他們幫不上忙。 我要再重申一遍,今天真的,真的是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