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宅居
雖然晚上被人刺殺,但是早朝還是要去上,天還未亮,越珠已經起身更衣了。 春桃是越珠屋里的大丫鬟,本來端茶倒水都是她的活兒,自從明紅來了,這些倒是不用她干了,更衣還是她來做。 外面依舊是黑乎乎一片,雨雖停了,但是雨水帶來的寒氣卻經久不散。 大人每天都睡得很晚,但是每天都雷打不動的去上早朝,縱使春桃晚上早早就睡下了,起這么早也困的夠嗆。 現在才剛剛卯時而已。 然而亭亭站在她面前的首輔大人似乎從來都不知道困一樣,眼中毫無困意,春桃搖搖頭,悄悄打了個哈欠。 越珠伸手任春桃服侍穿衣,她看了看侍立在一旁的明紅,吩咐道:”早朝不用跟了,回去睡一覺?!?/br> 明紅因著那場刺殺,一夜沒睡,此時眼底烏青,臉邊的鬢發也歪了,看起來懨懨的。他不放心大人身邊沒人,回道:“屬下會多加人手,定保大人周全?!?/br> 他的臉雖然看起來秀美若女子,但是聲音已經有了少年的清冽,略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來跟女子的差別。 少年還在不斷的發育。 越珠看了看他那越來越明顯的喉結,心中暗嘆,明紅若真是女子就好了,省了多少煩心。 她扔給明紅一方紗織遮面,說道:“以后戴著它?!?/br> 明紅這才知道房中的面紗哪來了,竟是給自己準備的。既然大人給了,那就自有大人的道理。 明紅便給自己戴上了。 一身俊俏的丫鬟服侍遮蓋了他略寬的肩膀,女兒家的發髻也修飾了他眉眼的銳利,如今眼睛以下也看不到了。 只要他不說話,任誰也無法一眼看出他的真實性別。 越珠上下瞅了瞅,頓覺滿意,又吩咐道:“找人盯好衛言,如果他出門,立刻告訴我?!?/br> 明紅俯首稱是。 明紅等越珠出門之后,沒有繼續睡下,他要先安排好監督將軍府的事。 越府中除了日常輪值的護院,還有一班從護院中精心挑選的人,作為越珠的護衛。護衛不用輪值,平常在越府待命,明紅來了以后就成了護衛首領。 為什么明紅是首領,那自然是打出來的??v然他們個個看起來都比明紅更壯實,但是沒有人敢不服,他們知道自己在明紅手下過不去一招。 當然明紅穿的跟個丫鬟一樣也沒人敢多嘴,日子久了也就看習慣了。 但是今天明紅又帶著面紗過來,著實又讓他們吃了一驚。 明紅微微仰著頭向自己面前的兩個人說道:“老七老八,你們兩個去盯緊衛言,他如果出了將軍府,立刻報告?!?。 這幫護衛各個長的人高馬大,明紅每次跟他們說話都感覺很費勁。 “是,老大!”,兩個被點名的護衛面無表情的目視前方,眼神兒卻不住的往他的臉上瞅。 明紅吩咐完了,揮揮手準備回去補覺,其中一個膽子大的跟了過來,裝作隨意的問道:“老大你臉怎么了,受傷了嗎?” 明紅想了一下,不解道:“沒有???” 護衛已經壓抑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追問道:“那這面紗······?” 明紅停了下來,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畢竟大人沒有說為什么要給他戴面紗,皺眉想了想,還是決定糊弄過去:“沒什么,最近不太平,做好自己的事?!?,說罷便揚長而去。 被糊弄的老七老八面面相覷,看著老大的背影嘀咕著:“老大剛進府的時候穿的是男裝吧?!?/br> “對,他打我的時候可狠了?!?/br> “啥時候開始穿成這樣的呢?” “跟在大人身邊的時候吧,提拔成大人親衛的時候?!?/br> “那是首輔大人讓他穿成這樣的?” “不好說?!?/br> “老大生的真是俊啊,這再戴個面紗,比府里的繡娘都好看?!?/br> “那可不,比千金小姐都好看!” “可惜是個男的?!?/br> “可惜可惜!” 兩人搖頭嘆息著女媧娘娘給老大多捏了點東西,卻也不敢怠慢明紅交代的事,換了身衣服,去將軍府盯梢去了。 街上靜悄悄的,唯有一輛馬車在微涼的秋風中朝著皇宮方向徐徐前行,除了馬車上的車夫,六個護衛持劍走在馬車左右。 越珠坐在車中,閉著眼睛養神。 若她猜的沒錯,最近上將軍家的小世子應該不會出門了。 讓一個從小就被捧上天的世子戴面紗出門,定然比殺了他還難受。陛下這次賜婚來的蹊蹺,竟然沒有問她的意思,直接下旨,雖然吃虧的不是她,但是此事還是要查。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越珠心中暗嘆,這賜婚看起來不過是將軍府和越家的事,可想借此攪局的人不知有多少。 現如今唯有穩住衛言,他不出事,其他人就沒機會挑事。 想到此處,越珠腦海中浮現出了衛言那雙含著淚的眼睛。全身都淋的濕漉漉的小世子,明明已經羞的恨不得立刻就走,還要紅著眼睛一本正經的承諾,確實可愛。 若是能收入房中細細寵愛,也是樂事,越珠不由輕笑出聲。 而那個想被他收入房中之人,如她所料,自那夜回家后再也沒有出門。 衛言一回家就開始發燒了。 他燒的迷迷糊糊,時睡時醒,夢里一會兒是公公宣讀圣旨的聲音,一會兒是越珠戲謔的嘲笑,一會兒又是那瓢潑的大雨。 待他退了熱,已經是第四天晚上。 屋子里靜悄悄的,床前有小廝在守夜,不過已經歪在床邊睡著了。 衛言幾天沒下床,身子有點虛,他披上外衣下了床,這片刻的功夫竟然出了一頭薄汗。 屋外的天空依然黑漆漆一片,不見星月,就像那天一樣。 恍惚間,衛言想著也許那只是一場夢,他并沒有被賜婚,也沒有潛進越府。自欺欺人的想法竟然讓他產生了愉快的幻覺,但是他一回頭,看到了空空的劍架,便回過神來,他的劍還在越珠那里。 那不是夢,一切都真實的發生了。 幻覺瞬間破滅,他的心又慢慢沉了下來,仿佛跌進了深潭中,又冷又絕望。 趴在床邊偷懶的小廝已經睡了一覺,驚覺世子不在床上了,一回頭,便看到一個人影站在門口,抬頭不知道看著什么,一動不動。 他從未見過世子臉上露出這么難過的表情,幾天而已,人似乎都瘦了一圈。 小廝愣了一瞬才喚道:“世子,您可是大好了?!?/br> 衛言仿佛沒有聽到一般,只是站在那里,過了半晌才說道:“別叫我世子,我已經不是世子了?!?/br> 衛言病好了之后閉門不出,除了一個伺候他的小廝,誰也不見。 書院也沒有再去了,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昔日的同窗好友,他不想被人用憐憫的眼神看待。那些曾經仰望他的人,現在該如何想他,那些他曾經看不起的人,現在估計正在嘲笑他吧。 衛言把屋中的圣賢書全扔了出去,這些東西曾伴隨他走過無數日夜,但是現在他看到這些書,只能心里更堵。 雕花的書架突然空蕩蕩,連帶著屋子也變得空曠了。 那個面紗被他仍在桌子上,上面已經沾了泥污,在月白的紗布上異常顯眼。 他不想戴,更不敢扔出去。 不知道是那越珠的話嚇到了他,還是那女人的眼神過于凌厲,他總感覺自己不能違抗那個約定。 她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臉,他就閉門不出,他也不想出門。 雖說在自家府中走動,他戴不戴面紗,越珠也不會知道,但是他不想做言而無信之人,畢竟他一直以來都以君子自居。 既然話都說出來,大丈夫就要說到做到,不就是不出門,也不是什么難事。 衛老夫人看著自己的兒子閉門不出,心焦如焚,任她在門外怎么勸,屋內人總是那一句話:“母親不用擔心,孩兒無事?!?/br> 這飯桌上少了一個人,就略顯寂寞。 衛老夫人看著一桌的菜,愁容滿面:“哎,今天做了老二最喜歡的燒魚,這孩子也不過來吃,這么多天了,這算什么事兒,哎······” 衛老將軍眉頭深皺,他知道自己兒子委屈,但畢竟是皇上賜婚。他現在空有上將軍之名,卻手無兵權,若是不給皇上面子,恐怕會引來更多麻煩。 況且他還有一個女兒,將軍府依然后繼有人。 老將軍給自己女兒夾了一筷子菜,緩聲說道:“清兒,多勸勸你弟弟?!?/br> 衛清看著碗里的菜,無奈說道:“是,父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