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決定了盡快進行手術，郁玉這兩天就得多陪陪母親。

    胡鬧了一陣，儲懷便抱著渾身沒骨頭似的的郁玉洗了澡、換了衣服，送他回家。

    從走出儲懷的公寓到坐上地鐵，兩個人還頗有些旁若無人的架勢，手牽著手，手臂貼著手臂，肩膀挨著肩膀，膩膩歪歪地黏在一起。

    此時，早晚高峰時擁擠的地鐵里人也寥寥無幾。

    儲懷故意不去坐空著的位子，好把郁玉整個人圈在臂彎里，郁玉也就任由他制造親密空間，輕輕地靠在青年身上。

    偶爾察覺到有人往他們身上投來過分關注的目光，郁玉才輕輕地去抵儲懷的胸口；儲懷卻不放他，反而摟得更緊。懷里的那個于是只好把腦袋埋得更低，白皙的臉蛋幾乎貼著青年的胸口。呼吸著青年獨特的氣息，郁玉也忍不住暗自好笑，自以為不易察覺地勾起嘴角，卻不知道顛簸的車廂里笑得一抖一抖的身體把滿心歡喜暴露無余，從青年的皮膚傳導到四肢百骸。

    下了地鐵，很快就到了郁玉家附近的居民區。這里其實人更少，路燈也像蒙了一層輕紗似的更不明亮，灰蒙蒙的，很是曖昧。

    可郁玉卻說什么也不肯和儲懷再有過分親密的接觸，只伸出手來，偷偷摸摸地勾住儲懷的手指。

    儲懷明白，這多少還是和郁玉敏感的心思有關。他好像總是很壓抑自己，不是因為外界給他施加了多少壓力，而是他自己把外部的聲音不自覺地放大了數倍，以至于有時連被愛都讓他有負擔?？偸强紤]如何不讓愛他的人失望，有時就會忘記他們純粹地愛著他。

    手指勾著手指，儲懷跟著郁玉，亦步亦趨，走得很慢。他有些分神，一面從心底里生出些類似心疼的情緒，一面又難免卑劣地慶幸著正是因為這樣的個性，才讓他有機會打開郁玉的心門。

    “唔，到了?！庇粲窆粗鴥训氖种富瘟嘶?，昏暗的燈光下那雙水盈盈的眼睛依然亮亮的，看得儲懷心猿意馬。

    于是一個吻落了下來。先是唇瓣輕輕的觸碰，然后是四唇相接，纏綿的吮吸。

    “咔噠”一聲，對門毫無征兆地打開，郁玉嚇得反射性地推開儲懷。

    正吻到興頭上的儲懷卻沒有那么輕易肯放過口中的香甜，意猶未盡地帶著三分兇惡用牙齒銜住郁玉的下唇，直到那瓣軟唇艱難脫身，他才抬眼看向來人——

    “……韓哥?！庇粲窠K于推開儲懷，怯怯地低下頭去，咬著那瓣剛剛被儲懷幾乎吸腫了的下唇，像個早戀被家長抓包的高中生。

    韓祁君皺著眉，目光很快地掃過儲懷，話是對兩個人說的，眼神卻落在郁玉身上：“你們……怎么回事？”

    氣氛變得有些古怪，郁玉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見郁玉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儲懷頗有宣誓意味地攬過他有些縮起來的肩膀：“我們在交往?！?/br>
    韓祁君只是瞥一眼儲懷，重新盯著郁玉：“小玉，是這樣嗎？你們在交往嗎？”

    “……嗯?！庇粲褫p輕地發出一個音節，又捏住了儲懷的衣角，重重地點了點頭。

    韓祁君終于轉向儲懷，滿臉狐疑，帶著些意味不明的情緒：“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雄性動物之間特有的磁場讓儲懷瞬間反應過來韓祁君語氣里是怎樣一種情緒，這讓他幾乎自得起來，甚至有些興奮，挑釁般開口：“我喜歡他，他喜歡我，我們在戀愛。就這樣?！?/br>
    “……”太陽xue突突地跳，韓祁君突然一把抓住了儲懷的領子，“是你強迫他的吧？你知道了小玉身體的隱秘之后就借此威脅他?！?/br>
    兩個男生個子相當，氣氛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儲懷的情緒好像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讓原本就緊繃的氛圍更加緊張。

    “小玉，是我強迫你，你才跟我戀愛的嗎？”語氣像是惱怒，卻又有幾分色厲內荏。

    “不、不是的！我……”郁玉一邊急著去分開兩人，一邊想要辯解，卻沒想到自家的門在這時也打開了。

    “怎么了？動靜這么大?！庇粲竦哪赣H推開門，“小玉，你回來了？小韓你也在家？這是……？”

    一團亂麻。

    兩個神色難看的青年僵硬地分開，郁玉趕忙轉移話題：“媽，這是我的同學，之前說過借住在他家里的那個?！?/br>
    儲懷努力緩和下神色：“阿姨好，我送郁玉回來?！?/br>
    “噢，阿姨，我今天剛回家，點了外賣，正要下去拿呢?！表n祁君說著打了聲招呼就下了樓。

    困惑的神色一閃而過，婦人客氣地沖儲懷點了點頭：“是這樣啊。那謝謝你了。時間也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家?！?/br>
    跟儲懷簡單道別后，郁玉就跟著母親進了家門。

    其實郁玉并不擔心母親聽到了什么。因為母親聽力一天不如一天，即便聽見了動靜，十有八九也只是聽到了響聲，聽不清他們到底說了什么。沒想到母親卻在他要往臥室里鉆的時候叫住了他：“小玉，你和那個同學，你們是什么關系？”

    郁玉轉身的背影陡然僵住。

    見郁玉一臉錯愕，母親皺起眉：“大晚上的，你又是個男孩子，他為什么要送你回家？他……是不是知道了你的事？”

    雖然跟儲懷保證過手術完成后就跟母親坦白兩人的關系，但說實話郁玉還沒思考過到底要怎么開口。

    不管怎么樣，對于郁玉來說好像都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情。哪怕只是坦白戀愛這層關系，對他來說都像是驚世駭俗的事。

    更何況現在毫無防備地被母親直接點出身體的秘密，郁玉整個人都慌了神，呆呆地轉過身來，無措地捏著衣角。

    郁玉緘口不言的模樣讓母親也緊張起來，不好的念頭自然而然地涌上心頭。她拉著郁玉的手坐到木制的沙發上：“小玉，告訴mama，是那個人欺負你了嗎？不怕，他欺負了你，我們就報警。沒什么好難堪的，該羞愧的是他。警察會繩之以法，不用害怕。知道嗎？”

    “媽……”本以為會遭到母親的斥責，卻沒想到卻是一連串的擔憂，郁玉睜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反駁，“不是的。他，他沒有欺負我。我們……談戀愛了?！?/br>
    盡管說得艱澀，聲音越說越小，郁玉終于還是說了出來。但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害怕。

    母親還是放心不下：“小玉，如果是他威脅你這么說的，不用在mama面前替他圓謊……”

    “不是的，媽，我們真的在交往?！庇粲衲樕⒓t，可話已經說了，干脆一鼓作氣和盤托出，“他，他還說要出錢幫你做手術……”

    “小玉，你是因為錢才跟他交往的嗎？”婦人的神色變了變，半是嚴厲，半是愧疚，“就算再缺錢，也不應該拿自己的人生開玩笑；再說了，mama的手術不急——就算不做也沒什么大不了?！?/br>
    “媽！我不是為了錢，我是……我真的喜歡他?！庇粲竦哪樇t得快要滴血。雖然一開始他確實是為了錢才和儲懷發生關系，但確定關系時顯然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母親深深地看了眼一向乖巧聽話的郁玉，像是無奈，又像是松了一口氣般嘆氣道：“你們真心交往就好……他呢？那個孩子也是真的喜歡你嗎？”

    “嗯……”無論如何，說這樣的話還是太過羞恥，郁玉只好含含糊糊地應著。

    “你說了不算。下次，把他帶到家里來。mama當面問清楚?！?/br>